流民越来越多了,嘉莹开始担心:也许我们的方向是错误的,不该继续前行,到就要打仗的地方肯定麻烦。可是,想到东峪见哥哥心切,不能不理解他的心情啊!
东峪的确担心。哥哥如果在吐谷浑,那就十分危险了。如果不在,自己此行就没有了意义。
“人马都很累,大家休息一下,再往前走。”
“是,东峪哥。”
托罗生和次旺答应着,停下了急匆匆行驶的车马的脚步,准备找个地方休息。
突然,一群流民冲到车马前,准备大肆抢劫财物和粮食。
面对敌人他们都可以无所畏惧,可是面对饥民,东峪和托罗生都犹豫了一会儿,这些饥民已经跑到车前,托罗生立马横刀喊道:“不怕死的都过来吧!”
饥民已经冲到车前,被他大声一喝,吓呆住了,又都纷纷退下去。次旺和东峪趁势制住了两个最前面的匪头儿,场面渐渐稳定下来。
嘉莹在车上吓坏了,拉巴子吓得惊叫着躲到嘉莹身后。
“胆大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目无王法,从何而来?还不从实招来?”
“我等是洮州西部农民,听说大唐就要和吐蕃打仗,我们逃离家乡,到内地去寻生路,求各位爷放我们一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也是临时起了歹心,求爷饶恕吧。”
“我的妻儿已经在玛多被掠走,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管那么多了,爷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我知道你们艰难,但你们可以从军,报效国家呀?为什么甘愿做流民,到处逃命?”次旺同情地说。
“你为什么不从军呀?大唐的士兵死伤无数,有谁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家人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死的。我们不想做战场上的白骨,宁可逃走。”
“倒是听说过狄仁杰的一篇著名奏章上提过此事,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大唐军队现在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打仗,哼,很可能打败仗,我才不会去战场上找死。”
“那好吧,我们再放过你们一次。你们走吧,赶快走,免得我们后悔!”
“谢谢几位爷饶命之恩!”
流民一哄而散,向秦州方向跑远了。
“做流民,做强盗都不想为国捐躯,这实在是令人扼腕痛惜的局面呀!”
嘉莹下车对东峪说着,她深深为大唐担忧,心乱如麻。
“看来此行凶险异常,不如我们回去算了。”
“我担心我哥哥无法应对,不然这样吧,我和托罗生去吐谷浑,你们由次旺护送回商州,嘉莹以为如何?”
“不妥,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如果坚决要去,我们就一起去吧!”
东峪心头感觉很沉重,此番西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在心头缠绕,他想起杜甫的《兵车行》
君不见青海头,
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
天阴雨湿声啾啾。
兵役劳苦,白骨埋沙,生在大唐盛世,也免不了要沦落进战祸之中。普通百姓妻离子散,卫戍边城,直到白头,这是怎样的悲惨境地?何况军中连编入的新兵姓名都不知?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啊!难怪大家会逃走。
此时恰逢春暖花开时节,一路上花开正艳,百鸟归来,一派繁荣景象。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洮州,几个人又遇到了意外情况:洮州城内外防守森严,既不让进,又不让出。
东峪等人一下子被撂到城门外,干粮饮水断绝,陷入了绝境。
洮州城跟以往大不相同,卫戍士兵严加盘查,过往商旅多有怀疑,这种气氛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东峪想:就算是今晚进去,明天让不让出来还不好说。但如果今天不在这里休息,明天去河州估计会更加紧张。
“东峪,那些银两会不会出问题?”嘉莹问。
“不会,我已在秦州郊外让银匠重新改制了一下,放心吧!”
“我的衣物怎么办?”
原来,唐朝人们穿衣带帽都是有规格的,僭越规格是要杀头的。
东峪也犯了难,当时如果一套衣服都不带就好了,嘉莹说怕见哥哥无礼,才带了两套盛装,现在这些都成了麻烦和负担。
“见机行事吧!把它们放在箱子里,用东西压上。”
只听城里城外杀声震天,大队人马正陆陆续续地往吐谷浑方向集结。东峪感到了战争正快速向他们袭来,他有点儿发懵了。
远处的军营里,方阵排列的士兵正挥舞着明晃晃的长矛和大刀,规规矩矩地练着兵,一股尘土从城下的军营练兵场上飞升起来,战鼓咚咚咚地时响时停,号角嗡嗡嗡地响着,传向远方。
军营离此地也就七八里地,可以清晰地看清整齐的营帐和挥舞的旗帜。嘉莹很想再走近一点儿,问清楚自己想问的问题。难道真是要打仗了吗?一定是吐蕃太过分,不然大唐不会与之计较的。
拉巴子下了车,满脸的疑惑。
“嘉莹姐,要是打仗的话,我就回不了家了。”
“是啊,拉拉。回不了家了!”
“那可怎么办呢?”
“既然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你也不要着急回去了,我们先往前走走再说吧!”
“嘉莹,快把你的衣服放好,不要再出岔子。”
“好吧!如果再出岔子,武后绝对不会饶过我的,听说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把持住了朝政。”嘉莹应和着。
“是啊,要多加小心!”东峪在马上关心地望着她。
嘉莹突然心里一热,自从嫁给他,真的没有感觉多么爱这个男人,好像自己的热情被什么人烧尽了一样,然而每每看到他的倾心付出,自己还是有很多的感动……
“次旺,停一下车,我们商议一下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车越来越慢了,嘉莹和拉巴子准备下车了。
次旺连忙跳下车来,松开了缰绳。
马蹄声骤然响起,从驿道的拐角处一队大唐骑兵扬着沙尘呼啸着迎面而来。马车套着的一匹马受了惊,猛地双蹄腾空嘶鸣了一声,挣脱缰绳,带着嘉莹和拉巴子所在的车子向远处逃去。
次旺狠命在后面追着,但马跑得太快,追不上。东峪刚刚下马,飞身上马,向惊了的马车追去。
车上的嘉莹见势不妙,伸出身子,用手去够缰绳,想要拉住狂奔的马车。用力一拽,够到了!猛地向左一拉,马车朝左面猛地转了一下,一匹马摔倒,车翻到了沟里。嘉莹身子被车顶压在下面,昏了过去。
这时,东峪已经追上了翻了的马车,跳到沟里,拼命用肩扛起车厢,车厢只是轻微地抬了一下,还是没起来多少。不过,拉巴子舒服多了。
唐军骑兵一看出了人命,调转马头来救援。他们帮东峪他们把马车从沟里拉起,把受伤的嘉莹和拉巴子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