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收拾好行李,去不同的实习基地了。
我、肥婆、主席被分配到西安了。
走之前,和隔壁宿舍一起去了学校外的小餐馆聚餐,有点伤感,大家都不说话,要么对着桌子发呆,要我玩着手机,半天才有人说一句话。
葱油饼说,“以后见面次数少了,大家各奔前程,努力啊。”
肥婆说,“努力个屁,人生就像一堆大便,努力了半天,却只怒出一
点点,还放几个臭屁。我用一麻袋的钱上大学,换了一麻袋书。毕业了,用这些书换钱,却买不起一个麻袋。”长颈鹿说,“说这些干什么?喝酒。”
一群人举起酒杯,却都是喝不下去,淫贼说,“至少以后再也不用逃课了,因为没有课上了。”
我说,“时间真快,那一年,******还是个处女。”
肥婆喝了一大口酒,叹息着说,“哎,四年,我曾以为很长很长,那种漫长就像是初进大学时满眼新奇的盯着学姐那圆润修长的黑丝美腿,所以,逃课,睡觉,上网,打游戏,吃喝玩乐,以为有的是大把时光,现在才发现,四年如此之短,短的好比学姐丝袜外的小热裤,紧紧尚能包裹住最撩人的那抹桃花源。”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顾自地说,“四年了,还没有真正地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没有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没有做过一件惊天骇地的事情,跟一只狗一样,默默地活着。”四川鬼子说,“四年了,都已经习惯黑锤的磨牙声和肥婆的呼噜声了。我以前以为我会不伤感,大不了就是几个人用同样的钥匙打开同一扇门,收拾起行李,几个人用同样的目光,跟空荡的寝室说再见。现在,我发现..喝酒,真******。”屠夫说,“太史令,不是做兄弟的我说你,你******真不是东西,小猪那么好的姑娘,你却不知道珍惜,整天我行我素、狂傲不羁,对人家忽冷忽热,遇着一个对的人******不容易,哎,算了,不说了,都这个时候了。”大家喝着闷酒,我也一样,不说话。
长颈鹿说,“大家有没有未了心愿?今晚哥几个帮他一起实现。”
屠夫说,“我没有,该泡的妞也泡了。”
黑锤说,“我以前伤害了一个女孩,现在有些后悔,曾经答应她去看兵马俑,现在没有机会了。”
长颈鹿说,“那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问声好。”
黑锤不说话,喝着酒,大伙都怂恿他,一个男人,主动认错,即便没有在一起,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胸怀还是要有点,否则,一辈子心里都有阴影,有心结。
黑锤一口喝完整杯酒,拨了电话,为过去的事情说明了歉意,女孩也大大方方地原谅了他,并劝他以后脾气好一点,总会找到那个对人,善良的姑娘。
我看见黑锤的眼睛红红的,说他要去厕所,语声也哽咽了。
“淫贼,你呢?”长颈鹿问。
淫贼说,“也没什么遗憾的”,大家就逼他一定要说一个,他没法推辞,笑着,牙齿还是那么黄,不过今天我却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见他夹了一口菜,吃了几口,扶了扶眼镜,清了一下嗓子,“如果非要说,就是相火太旺,控制不住,和女朋友纠缠的太久,一直肾虚,补不上来,现在还腰酸背痛的,记忆里减退,不知能不能考上研。”
四川鬼子说,“多吃几盒六味地黄丸的事”,夹着一块肥肉,咬了几口,又吐出来,“我的遗憾就是,四、六级没考过,还挂了科,什么奖学金都没有拿过,逃了无数节课,到头来最后一节课也被我逃了。”
淫贼说,“这事,怨不得别人,别人也帮不上忙,自作孽,不可活。”
肥婆说,“我的遗憾就是现在仍然是处男,没有勇敢地爱过,疯狂过,即便当年那个女孩送我一只兵乓球拍,我至少应该坚持,哪怕一点点,现在也不会这么遗憾了。”
葱油饼添油加醋地说,“要不要现在,把她约出来?”
肥婆摇摇手,却不言语,那手势是说,罢了。
“你呢,太史令?”长颈鹿问。
我还未说话,淫贼就抢着说,“小猪呗,硬伤。”
大家都看着我,放下筷子,静悄悄的,只有隔壁桌子传来的嚼着饭菜的声音。
我说,“今天出来的时候,我就想着今晚要把自己灌醉,伶仃大醉。这四年来,我没有挂过科,得过最高国家奖学金,得过院级三好学生,得过辩论赛最佳辩手,文章获得院报一等奖,却从没有让我长久地开心过。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这种人,是一种病态的存在,一种残缺,不配拥有人们所谈论的爱情,曾经有一个最美好的人就站在我身边,知我,懂我,爱惜我,我却像个废物一样,无能为力。四年来,我一直活在自责之中,一直痛恨自己,愤怒,失落,郁郁寡欢,逃避一切,连同人们所谈论的幸福。以前的时候,无论我对人生有怎样悲观的想法,那都是一闪而过,我始终是一个相信奇迹和等待奇迹的人,相信美好,善良,真诚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现在,我已经厌倦生活了,深深的厌倦,枯燥,乏味,对一切失去兴趣,一个人吃饭,发呆,喝酒,写作,有时候,以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始终不能接受一个有缺陷的世界,一份有缺陷的感情。生命本身对于我来说就是无能为力的,神秘莫测,不可预知的,立于天地之间,人会经常感到一种茫茫的渺小感,无助感,或者是跟这个世界的不协调,不能快乐地活在方方框框的体制下,不能规规矩矩,墨守陈规,凌乱,盲目,冲突,跟其他人沟通障碍。四年来,我思考了什么?空空如也。那些自以为是的深奥的道理,也不过是在人们日常的吃喝拉撒睡之中,在屎尿之中。食色性也,跟大米饭、女人的屁股有什么区别?形而上也好,形而下也罢,到头来只有你一个人在那喃喃着私语,整个青春都荒废了。有时我问自己,如果时间倒流,我与小猪从头开始,相遇,会不会更好?哼。”
淫贼说,“你喝醉了。”
我说,“我没醉,我清醒的很,至少知道自己这四年的人生,是一种错误的存在。没有我,整个故事或许会是另一个版本。”长颈鹿说,“以前看过一本书《一朵悲观主义花朵》中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从年轻变到成熟的过程,不过是一个对自己欲望、言行的毫无道理与荒唐可笑慢慢习以为常的过程,某一天,当我明白其实我们并不具备获得幸福的天性,年轻时长期折磨着我的痛苦便消逝了。’我有时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在军训时唱着歌,灿烂地笑着的长颈鹿,而不是整天窝在床上,看着《极品流氓》,睡觉,上网,打游戏的那个消极、堕落的人,可这一切能回去吗?我已经老了,很苍老了,除了容颜,还有这颗飘无定所的心。如果当初,没有来这里,会不会不一样?”屠夫说,“怎么一个比一个煽情?奶奶的,喝酒。”喝着,喝着,就一直呛咳,流着眼泪。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没有醉,竟然还很清醒,只是走路时摇摇晃晃的,一脚高一脚低的。倒头就睡。
第二天,吃过饭,等着走人了。
墙上挂着的一张海报已经显得陈旧,上面留着淫贼扭扭歪歪的两个字,“早起”,宿舍的拖把也已经陈烂不堪,起着杆子一晃,就自动脱落了,上面缠着一根鞋带,藕断丝连的感觉。
屠夫说,一定要和自己睡了四年的床合影,但是我按下手机,想给它一张独照。因为它没变,我变了。
在汽车上,看着西安的夜景,有种莫名的伤感,有点舍不得,可舍不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