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仪仗队伍向觞国行进的途中是必经锦绣园府门前的,君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西门浅夏却清楚的很。他坐在龙辇之上挣扎着究竟现在是把君瑶直接接到宫中去,还是先把她安置在锦绣园比较好。
想必太后已经晓得了他和君瑶之间发生的事情,想必她已经是整装待发,怒发冲冠的堵在觞国皇宫的玄武门之外吧。只等着西门浅夏领着一个被她指为下贱之妇的女子出现在华丽的母仪天下的她面前,然后她当着天下人的面,拿出先帝的轩辕剑华华丽丽的抽西门浅夏的耳光。
但是,西门浅夏不会如皇甫锦敏所愿。君瑶也不会。
君瑶定眼看着沉默不语却依然散发着帝王戾气的西门浅夏始终盯着车帷上金黄色的流苏发呆。
君瑶大约是晓得西门浅夏的苦楚,整理了一下衣角道:“把我送到锦绣园就好了。”
西门浅夏当然不晓得君瑶早已猜出了他的困境,内疚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的温柔。
他看着低头摆弄那件白色凤凰月华裙的云袖的君瑶,似有无限话语要说,但最终还是说道:“好,待朕处理好这件事,一定会接你进宫的。朕自然会对你负责到底的,今日以后,无论你是否身在宫中,都是朕唯一承认的皇后。至于母后那边,有朕在、、、、、、”
君瑶不晓得他说的“这件事”是指的赤修设计好陷害他们这件事?还是他无缘无故和她的弟妹发生关系并且不顾众人的反对向天下人昭告她是她的女人?
她亦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的宽容大度愈发让他显得不安,和内疚。她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副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风流姿态。
有时候,一个太过聪明和识大体的女子会深深的伤害深爱她的男人的自尊心,可是这样子的微妙之处还在于,她压根就不知道她已经何时把他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锦绣园。秀锦阁。
秀锦阁廊下精致的小湖边,慕容晓雅身着草绿色的长长的曳地长裙正拿着旁边丫鬟递过来的鱼食洒向湖中自由游弋的成群结队的锦鲤,只见沏露急急忙忙从不远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行至慕容晓雅的面前。
“颦王妃、、、、、、”
“做什么这样慌慌张张的,难道后面有大虫要吃你不成。越发的轻佻了。”慕容晓雅看都没有沏露一眼,只是低着头说道,复又道:“是不是派出去的人找到了洛妃的下落?”
“嗯!”沏露听了说道,复又摇了摇头,道:“不是、、、、、、”
听了沏露前后明显对不上号反常的很的表现,慕容晓雅画着精致的妆容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悦,弯弯的柳叶眉瞬间皱到了一起,道:“到底怎么了?”
“皇上护送洛王妃回来了,此刻就在锦绣园门外。”
“哦,那我们出去接驾不去行了嘛?你至于慌乱成这样吗。”慕容晓雅似乎早已料到西门浅夏会带着君瑶回来。
说着慕容晓雅已经把纤细的手指里剩下的鱼食递给身后和沏露打扮不同的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又在旁边的丫鬟递过来的银盆里洗了手,从沏露手中接过翠绿色的和她的衣裳相得益彰的手帕,华丽的转身,向着锦绣园的大门走去。
只见沏露跟在慕容晓雅的身后,有些结结巴巴,期期艾艾的道:“洛妃她身上穿着白色凤凰月华裙、、、、、、”
“什么?”对于慕容晓雅来说,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不啻惊雷。
看着几欲倾倒的慕容晓雅,众丫鬟皆手忙脚乱的上前大呼着“颦王妃”一股脑儿的冲了上去。
慕容晓雅定了定,以手扶额,扶着沏露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她和皇上竟然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真真替他们脸红,替王爷感到不值。”
底下手忙脚乱的丫鬟见慕容晓雅并无大碍,皆都噤若寒蝉似的乖乖的站在旁边,垂手恭立。她们都清楚地知道此刻能搭上话的也只有沏露一个人了。
沏露双手扶着慕容晓雅的胳膊,看着慕容晓雅如此焦急,忙宽慰道:“颦妃,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沏露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颇具深意的话,然后意味深长的的看着慕容晓雅。
听到此话的晓雅觉得有道理,她知道这样子西门游吉就会对君瑶彻底的绝望,然后自己就这样应对了最大的情敌。这样子,西门游吉就会完完整整的属于她一个人了。锦绣园的女主人再不会出现有两个的尴尬局面了。
她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
但是,慕容晓雅错了,错的那样彻底。她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那样错的体无完肤、义无反顾。
作为一个女子,她们理所当然的相信或者说是憧憬着有那么一个男人会完完整整的的属于自己,和自己简简单单的厮守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但是,这样看起来并不算是复杂的愿景在寻常人家尚不能实现,更何况是在帝王家。
西门游吉从来都不属于她一个女人,他作为觞国嫡亲的王爷,就算没有君瑶的出现,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飞蛾扑火似的威胁她的锦绣园女主人的地位。
她定眼看着沏露,嘴角邪魅的一笑,道:“对啊,她到底是助了我。”
然后又恢复了她往日一贯的温柔中带着抹也抹不去的骄傲的尊荣,在西门游吉的面前她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弱不经风的形象。
而现在西门游吉走了,他没有必要再那么苦心孤诣的演戏了,又恢复了她王熙凤般雷厉风行的嘴脸。
她可以自由的转换在薛宝钗和王熙凤的角色之间,而且收放自如。不得不说她如果投身在穷苦人家,可真真是个拔尖的戏子啊。
而此刻,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因为晓得皇帝要从这条街上通过,早就有官员肃清了闲杂人等。
走下御用龙辇的君瑶站立在锦绣园的门前,抬头看着精致的鎏金的镌刻着“锦绣园”的门匾,君瑶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梦境的感觉压了过来。
空空的街道上只有毕恭毕敬的浩浩荡荡的宫廷仪仗队伍,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越发显得君瑶的寂寥。
而西门浅夏此刻站在君瑶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君瑶美丽的背影,眼神中复杂的光芒无处不在。
在君瑶泪眼模糊的视线里,慕容晓雅笑靥如花的在一群丫鬟婆子的陪同下摇摇曳曳以一种大家闺秀的标准的姿态走了过来。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慕容晓雅带领众姬妾以一种淡然的姿态出现在君瑶和西门浅夏的面前。晚秋一身淡蓝色衣裙、枫宇一脸焦急的亦在其中,君瑶望着晚秋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儿,真的不知道该向她如何解释这所有的突然发生的一切。
慕容晓雅这种超然物外,置身事外的姿态真的是太出乎君瑶和西门浅夏的想象。她不是没有看清君瑶身上披着的只有历代皇后才有资格穿的白色凤凰月华裙,而她却对着这一切置若罔闻,不理不睬,依然笑靥如花的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媚之气,站在西门浅夏面前半蹲着行大礼,又微笑着看向君瑶。
如果不是她修养有素忌惮西门浅夏的权威,那么就是颇有城府的女子,而西门浅夏宁愿相信后者。君瑶和她相处这么些时日,多少晓得她的为人,自然晓得她的那一套。也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