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祁以西气候已经要温暖许多,但仍是清冷,尤其是这样偏东山的清晨,说话都能呵出淡淡的白烟。
几个人或站或靠在树上,祝巧在一旁无聊地踱着步子。脚下偶有枯草,被踩得吱呀响。
槿祁不是什么高山,祝巧站在其上远望西方,并望不见这浩大的天下,最多只能望见边陲的小城而已。
等了有好一会,叔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说了声:“回来了!”周围几人立时起身站好,祝巧也跟着一起站好。不过多久,前面的山包上翻过一队人马,渐渐走近来。
祝巧不由看了叔几眼。
看起来那么平凡的人,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手。
那一队人越来越近,模样也逐渐清晰了。看形貌是一个年轻人牵马走在最前,后面跟着的几匹马上都驮了几捆东西,分量不轻的样子。
旁边有谁轻声提点了一句“最前面的那位就是公子了。”祝巧嗯了声,看那队人近了,心中不禁哟了一声,若是身份对等,真要调笑一句“好一个清俊的公子啊”
那是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少年人。
只见他头发黑黑,全被挽了用带子束在头顶,身上穿着料子顶好的灰青色的短打窄袖出行装,五官俊逸柔和,像和煦的阳光。
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是个绝顶的美人,却叫人如沐春风,一身清清爽爽,当真是个好郎君!
那公子走过来,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并未特别注意祝巧。笑着道:“我们赶早先下山去,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而后便一人当前牵马从他们面前走过,祝巧不会相马,只看出那马的毛色纯净光亮,一身油光水滑,漂亮的很。身后的人都一一跟上去,没什么异议,祝巧这里等着的人也随之跟在后头,祝巧这个不相干的人便在最后。
看这人的做派,许是一位出色的大家世子,便向身边的人问起这公子的身份。
几人处在最尾的位置,都压低了音量说话。
“你可知道武国叶家?”
祝巧表示离家早,且这多年少与人接触,并未曾听说过叶家的事情。人表示理解,便向她解释。
叶家是武国的世系大族,虽不是开国时期的建国功臣,可数十代来家中子弟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扎根于京都权势中心,影响深重。可就在两年多前,叶家宗系却被贬谪至边城,当明白是蓄谋已久,再回至权力中心已是希望渺茫。
而公子叶玖,是如今的叶家嫡子,满腹才华,早在京都时便被许多人看好,认定是前途无量之人,就算是官至一品也未为不可。谁知突逢变故,如今却禁锢于这等萧条之地,实叫无数人扼腕叹息。
这人说起时,语气里也不免流露出遗憾,为他们的主子感到不平。他们总觉得,要是再迟那么一点点,公子就能不受影响,有个大好的前程。
只是,天不遂人意。亦或者,天命难违。
这公子叶玖也并不像颓丧的样子,他依然积极,而且,是一副追求着什么的样子。祝巧是个局外人,所以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而叶玖的随从,则多更是以为自家公子是个难得的英材,不被困境所扰,就更是不平。
一路还未行至山下,便看见山脚扎堆燃着篝火,旁边是一片帐篷与车马,还有乌压的约摸几十号人。
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山下去,那边早有人望见这边的动静,此时见他们下了山,便踩在高堆上挥舞着衣物,大声呼喝着。
他们这边大约十多号人,过去卸了马上的货,拴了马,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祝巧是外来人,就由叔他们带着,跟他们一起。祝巧告诉几人她姓祝,几人就亲切的称呼她“小祝”。
其实,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祝巧是想哭的!小猪么!【请脑补企鹅里的那一号表情!】
几人带她去了营地里住的地方,然后由老郭领着去了医师那里,想请医师给她把脉上药,祝巧立马拒绝。开玩笑,她也不会那么小看这些医师,把个脉,简单的男女还是能分出来的,上药就更不行了。
就推脱道:“大哥,我自己也是懂医理的,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就不用把脉看了,给我拿些药我自己擦擦就是了,不用麻烦!”他们显然有些不信,但在祝巧的几经坚持下还是拗不过她,随了她的意。
后来随着叔的牵引,去了公子的地方,要跟公子致谢。
公子宿着的地方被营帐包围,外面燃着几堆篝火,祝巧望见公子已经把挽着头发的带子取掉,披散着发,做出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正撩帘要进马车里去。
祝巧几步赶到马车前,稽首躬身道:“公子!”看他停下转身看她,继续道“小子姓祝,云国人士,今日承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必定报答公子大恩!”
“祝?祝明勋将军家?”叶玖靠在马车的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祝巧一怔。
“看来不是,我想多了!”他笑了一笑,又接着道:“不用你报答什么,小事而已,身上衣服挂的这么烂,清洗清洗,去换一件吧。”接着便转身进了车里。
自然,大家的公子么,再怎么随和温润,待平民时,总不会以平等的礼貌来的,这也算情理之中。
虽说了不用,但祝巧心里还是打定了注意,这恩,日后是一定要报的。只是她这时并未出言反驳,便致歉退走了,要去换一换身上的衣裳。
此时祝巧的形貌还真说不上得体,一身衣裳都被山上的石子挂得破破烂烂,还沾了泥土草汁,有些地方还被她撕掉了,更添了几分狼狈,面上便有几分不好意思。
回帐里向他们讨了套衣裳,又借了一壶水,自己在帐篷里擦洗了身上的细小伤口,擦了药,换上衣服,再清洗了下脸,打理了头发,随便绑了绑就出去了。
结果这一出去却把那几人吓了一跳,有人叫道:“我的娘!小祝?之前怎的没发现你生得这么好看,就是女娃也没有你好看啊!”祝巧做出个腼腆的样子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有祝巧不认识的一个人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音量道:“我说,就算之前你们觉得人家长的不好看也不能叫人家小猪啊,多好的一孩子,又没惹着你们。”
他们两人也没走多远,祝巧耳朵尖,隐约听到,嘴角就止不住地抽抽,又不好上前插话。她就知道会有人听错。然后就听那人解释“啥小猪!人家是姓祝!怎么听的呢!”“噢噢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听错···”
接着便回过身来带祝巧去火堆上烤火吃东西,火堆上的人见着了祝巧,免不了又是一番惊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让祝巧有些忐忑的是,不少人都说她这脸生的,也忒像个女娃,就连声音都像的很,有人还开玩笑道莫不成就是个女娃吧!
这玩笑话说的轻巧,可听的祝巧是心尖上一阵阵狂跳,幸好最后也没谁起什么怀疑,只当是少数的特列,毕竟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有人还顺着提了几个以前遇见过的这种孩子,祝巧的心这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