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宸下班回家的时候在路口买了份暗黄的旧报纸,看看那些文字,无非是那些非要在尘埃里开出花来的才女们的陨落。诉说着男人们的不是,可有对他们盛着满满的期望。念的,怨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张爱说过,有容貌的女子用容貌取悦男人,有思想的女人用思想取悦男人。囊括天下饮食男女。
小区里的观赏类植物都蓬勃向上,桃花也灿若它自个。以前,武宸一直不能接受桃花。觉得那里面有一种阴雨天衣服洗了没干的脏。后来才知,那是大俗大雅之物。黄药师爱,唐寅爱,真名士,自风流。老了的时候,武宸想着也在自己的房前屋后种上大片大片的桃树。等到来年的春天,满眼的灿烂,人都端然,岁月静好。
隔了几日,武宸给紫寒发了第二条短信。
我是不是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紫寒回:呵呵,正跟朋友吃着火锅唱着歌呢。
武宸没有回了,她突然很受伤。她这么的苦恼,而他确实那么的快活。一点也不对等,一点也不平衡。
没有烦恼的生活,没有叶子的花,大抵一类。朦朦雨天,桥下的街心花园,紫红色的一串串,少女的白罗帐,风来的时候,窗子开了,长发如瀑,泄了全部的秘密。但人们不该爱那花,没有烦恼,过于美好的生活,也多是平淡如水的。
天才少女的自矜自爱自恋,往往葬花情结缠绕。成也自恋,败也自恋。森茉莉,耽美;张爱,心经;洁尘,中毒。
武宸,成长中。
李商隐作无题诗之多,以致后人都不好意思以“无题”来命名了,于是就取诗的前两个字,《锦瑟》便为其中的一篇。从没研究锦瑟晦涩到了何种程度,总之是一种马蹄达达打江南而过的愁绪。
三十年代的上海与七十年后的武汉,有些神合。电车,只是没有玲玲声。武宸,女教员,牙膏一般没有形状。其实大概是有些形状的。武宸总该还会有她的精彩的。它迟到了,但终究它还是会来的。
她继续一厢情愿的与他联系,从最初的欣喜转变成了尴尬。于他,她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反正女孩子愿意跟他联系,他也不吃什么亏的。
武宸像是一下子想清楚了,自己留恋不过是爱着的自己,爱着的情绪,爱着的心境,至于实际的那个人,也不一定非要是紫寒不可,同样可以是别的人。
她寂寂的走在白色水泥上,路旁刷白了的墙壁,绿的邮局,还有药材的香,迎面而来还是没有一夜变老的女学生。她们有老师,听课,做笔记,有要好的小姐妹,还有成堆的未开封的未来。
青春祭。
很多年前,读到这个词,武宸只觉得是造作,强说愁,而今只觉得贴切,再也没有的。青春后的自己祭奠青春的自己。墓志铭写着,一个青春美好的女孩,有着丁香的淡淡忧郁和海棠的些许俏皮,有些光芒但总是阴天,有些深刻但都是学生腔的,不过还是曼妙的年龄。
还在身边的朋友已经不多了,也忘得差不多了。
武宸想起因为这个男人,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闺蜜们联系了。
也许有一天,武宸患了选择性失忆症。她定会忘掉这一年的三月和紫寒,一定会的。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该进该退?
进也是她一个人,退也同样是她一个人。
这样的联系又断断续续过了些时日。
武宸很明显的从紫寒的球球签名里感觉到有了新的女孩出现。她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对前景的憧憬,像阳光下的小雏菊,有些害羞又静静的开放。
他有了新欢了。
武宸把这种怀疑告诉了武小宸。
武小宸说你确定?
武宸说我有直觉。
武小宸说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你认为是的话那就极可能是真的。
武宸说那现在怎么办呢?
武小宸说你确定一下,最重要的是不要做无用功。
武宸说那我问问他。
武宸于是就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紫寒说是的。
武宸这一下彻底崩溃了。
武小宸说算了,这种男人不要要了。
武宸全身乏力,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是安静的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
明黄,那是帝王的颜色。
鹅黄和嫩绿,那是林徽因的四月天。
带着浅灰、蓝、黄的白色,又是葛丽叶与维梅尔的白云。
见到芒果镇上的小屋时,武宸人还在秋林。书架上过着透明薄膜的新书,闻着就有新剥的橙子的沁香。“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画面有黄白两色的极致。
小狐狸钟情于金色的麦浪,是因为它爱的小王子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武宸对黄色,仅仅是对黄色水果的爱屋及乌。
香蕉芒果柠檬橙橘柚。
迟暮,人名,亦可;文名,亦可。
有一种女孩住在城市的街心花园,你若要寻她,门前有棵老梧桐。闻到香气,循着香气,会找到学院里的木樨。然而这里只有叶子挂在树上,绿着,没有香气。
远古的君子该是真正的君子吧。君子兰。
武宸想是该要放弃了。可是,就这样子算了吗?她坚信自己一定是爱着他的。这爱从未因为他的变化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武小宸说你还爱着他吗?
武宸点点头。
武小宸说就算是他现在跟别的女人一起,你也还是同样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