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泫亚清了清嗓音,开始念道:“申时,久候霖未果,欲归,恰逢……”
“是我杀的又如何!她只是我阿爹和下贱女人生的下贱女人,何德何能担任一族之长!你们感动她以身涉险,可若非她太过弱小,又怎会有危险可言!她既然没有能力保护全族,就不该担任族长!也不配享有你们大家的尊敬!我是没有为你们做过牺牲自己的事,因为我足够强大,不必委屈自己也可以保护你们!这才是一族之长应该做到的。我让她下位,有何错!天梭最为强大,我为族人寻求一个最为强大的庇佑,又有何错!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勾结,就成了叛徒!”
听到訾寇亲口承认,星罗族人同时痛心疾首地看着訾寇,想到这十多年来的逆来顺受,心中怒火急速攀升。
他所谓的强大,只是别人对他的俯首帖耳而已!
为了一己之力,居然对自己亲妹下毒手,如此丧心病狂,怎配做他们的族长!
“那我阿爹呢!他早已不是族长了,也早已经放手不再管族内之事,你为何不肯放过他!”沉默中,衣紫夜的声音显得略微有些激动,为了盖过数十人的议论声,她动用了内力,声音从所未有的大,回声一句句在这洞穴中盘旋不去。
“阿爹?”訾寇闻言,看向衣紫夜,半响笑了。“你阿爹若不死,听到柒月的死讯,他又怎么会放过我?既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又那么怕死,当然要让他先死!”
“你!”衣紫夜被气得一时语噎。
“好,好!你既然那么怕死,那我今日还真不让你死了!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崆原一脚将他踢飞,撞在凸起的水晶上。水晶破体而出,訾寇腹部顿时血流如柱。
衣紫夜上前拉住崆原,示意他暂时休要动手,转向訾寇:“我阿爹,当时是不是中了你的蛊毒?”
所以才六亲不认,所以才误杀了阿娘?
“哼!若我在那时就可以对你阿爹下毒手,那我又何须借助天梭的力量除去他!”
衣紫夜身形一震,这么说来,是天梭下的毒手!这么说来,阿爹竟是在神智清醒的时候伤的阿娘!
“要怪只能怪,你阿爹太易轻信他人!小时候如此,受过那样的经历后竟还不悔改,端端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们当年,到底将我阿爹怎么了!”
訾寇笑了笑,看向泫易:“这话,你得问他们!”
衣紫夜眼光扫过泫易等人,却见泫易昂首看着她,而泫予低着头,看着地面。一时间,她内心翻滚,五味杂陈。长时间信赖的人如今却有可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要叫她如何自处!
她步步走近,语气甚是吓人:“你们当年,到底拿我阿爹怎样了!”
泫易终于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衣紫夜再次逼问:“你说,你们当年,到底拿我阿爹怎样了!”
“……”
“你们当年做的一切,是不是只为了族中圣物?只因当年平云王妃命不久矣,所以不惜杀我族人,引发建云之战,也要夺得赤饫!”
“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她一介女子,如何承受得住!难怪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难怪子孙后代都身受诅咒!这都是君家人自作孽!”
“衣姑娘,你……”泫易眼见衣紫夜似有癫狂之色,想起华徵王在行前的万般嘱咐,不免心下担忧。
“怎么,你们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一直低着头的泫予终于抬起头来,眼中竟似乎含着泪光:“衣姑娘,仔细自己的身子!”
“你们回去告诉华徵王,从今而后,我訾夜,和他势不两立!”衣紫夜冷冷瞥了眼泫予,觉得身心俱疲,走回了崆原身边。
“衣姑娘,当年的事……”
衣紫夜垂眸,打断泫易,语气中透着无奈与疲惫:“当年的事华徵王没参与,是吗!可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一旁的崆原听到紫夜用回自己的本名,心中喜不自胜。见她一脸倦容,伸手拉过她的手,将内力注入她体内。
这边星罗众人见衣紫夜情绪失控,听她提起阿爹,看着她的面容,便猜出她的身份。
“梓迦族长!她竟然和梓迦族长长得这么像”
“难怪看着这么面熟,原来是族长的女儿!”
“原来族长的女儿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有新的族长了!”
众人方才还一阵忧虑,此时闻之衣紫夜的身份,又开始欢呼。从刚才的反应看来,她很适合做他们的族长!
“不,我不会是你们的族长。”衣紫夜强撑着躯体,在看到众人失望的神情时,勉强一笑:“相信我,你们的族长很快就会出现。只要你们今天守在这里,自会看见他……”
说完,瞥了眼身旁的崆原:“刚那一脚没耗你多少力气吧,千万要接,住……”
说完再强撑不住,往崆原怀中倒去。
崆原被她那一问问得莫名其妙,正要说话,却见她面色苍白,向自己这边倒来……
“阿夜!”
“族,族,族长!”
“她刚刚说了不是族长,是,是少主!”
“什么少主,是族长!”
“都给我滚开!”崆原抱起昏迷的衣紫夜,见星罗众人却还在因为小事争个不停,心中烦躁,大吼一声,踏着众人让开的路疾奔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在洞内盘旋:
“卿卿,訾寇就交给你了!”
初夏和煦的午后,世间万物一片静谧,与矢罗之中的血雨腥风相比,安宁而祥和。
一对少男少女渐行渐近,拂柳穿花而来。
女子的神情不大好看,身后的男子紧跟她的脚步,时不时用自责的眼神看一眼前边的女子。
这一路,一对人沉默以对,共日光而行,夏风无声。
赫然是追随衣紫夜而来的凌月珑和云天游。
凌月珑心中积郁颇深,本来今早是可以追上衣紫夜脚步的,却在事发前云天游再次消失,等到午时他终于回来要向他问个清楚,他却无言以对,竟然连掳去他的人影都不曾见着?
她怒不可竭!
自云天游下山以后,她和冰雕都在用心地教他,教他武功教他人情世故教他怎样在这人世活得更好,却不想这野人不仅一点长进也无,白费她和冰雕的心思不说,还总在关键时刻消失打乱她一早布置好的计划,这要她怎么不气!
想起这前前后后两次她的担惊受怕,她更是气不过,自己为何要这般担心他,又为何在发现他不见了以后会忽然变得无所适从!
也许,这一路行来,她总习惯了他陪在身边,习惯了他的无限包容与谅解,习惯了他的微笑相对,觉得他的存在天经地义,却因此渐渐忽略了他。
凌月珑盯着地面上跟随她前行的影子想,有些人的存在就像影子,总容易被忽视,却真实存在着。
一如云天游。
长久以来,其实不是云天游依赖她,反而是她依赖云天游。因为有了他在身侧,所以什么也可以不怕,所以可以任性恣意,无所顾忌。
因为知道他不会离开,所以甚至就有了有恃无恐的嚣张。
冰雕可以无限包容她,是因为他将她视作亲妹看待,那云天游呢?
他凭什么要容忍她的蛮横无理,又凭什么要守在她的身边?而她,又凭什么总对他颐指气使嫌这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