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月氏里的一些长老图谋不轨,你已经了然于心了。所以你就借由我的罪名,狠狠的惩罚了所有月氏一族的人。”玉缘平淡的说着,往事依依浮现在我们的面前。
“那时的我还是个十几岁的模样,被铁链锁着双脚和双手,在那些随行的官员的鞭子下苟活着。那时的我看到那些老人一一倒下,看到那些比我弱小的孩童倒下,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恨你吗。我恨你的无情,恨你的无视。可是当我们能够偶尔休息一下,得到粮食和水源的时候,我恨的确是自己。恨我自己在当时谁也救不了,恨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受罚。当我渐渐掌管了残存的月氏一族时,我发现在我的心里,依旧是渴望见你。”玉缘的语气原本平淡,但是在说这些时,情绪明显有了波动,到最后时,却有些无力。
“那日,我的目的不过是让你恨我,因为恨,定可以挑动一个人的神经,定能印刻在骨子里。此前你都不曾真正的注意过我,那么你能够恨我,便也算是注意到,记住我了。”语气一转,却有些自嘲。
我看着这个似是费心了心机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定睛的看着他,然后说道:“我现在的确是恨极了你。”
听到我的话,他笑笑,然后似是有些满足地说:“那也是我的荣幸。”
看着这明显有些得寸进尺的玉缘,我摇摇头,然后说道:“如今你已经没事了,那也就没有我的事了。
我欲站起来离开,却感觉到手被他握住。我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他,却看他似是十分痛苦的看着我,然后说道:“对不起,关于焉天宇的死……”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有人为这件事情道歉了,我定睛的看着他,然后语气冷淡地说:“你不需要道歉,这跟你没有关系。”我甩开他的手,看到他原本红润的脸上出现了几滴汗滴。
“你的期望,都已经达到了。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当我临近门口时,我对着玉缘说道。然后我自认为很是潇洒的离开了冷剑山庄。
潇洒,不过是不去理会所有人的目光,不过是紧紧闭着嘴,努力的克制眼中打转的眼泪,不过是不让自己回头。
我不能回头。我只能朝前走。
“看到朝你这边跑来的不是她,你是不是很伤心呢。看到她刻意的不去看你,在你故作微笑的时候转身离开,你是不是很失望。看到你倒地,而她依旧没有回头,你是不是心都碎了呢。虽然她救了你的命,但是你依旧不能活。”他记得那日的他在璃院里曾这般肆无忌惮的对着一个同他一般有才且相貌俊美的男子这样说道。
他记得他们一起听见了下面这些话:“你自己选择踏入了轮回,只为了忘记这一世又一世的情愿,殊不知我们却都选择了不再轮回。”
“因为你们的不愿有情,不愿有心,才有了我。你们口口声声的说你们是我的影子,但是你们知道,我才是那个镜子里的人。为什么我明明离开了,还要在你们的身上留下印记。为什么我明明普通的再不过,却可以超脱生死。其实我才是那个影子,你们才是真实的。”
“十天,如果你在十天之内不能找到镜之轮回,那么焉天宇便会死,到时候……”
在他们听到镜之轮回时,他记得他十分好心的为焉天宇讲解着:“知道镜之轮回是什么吗,那日我在落花树前,才终于知道镜之轮回的本尊是什么。那是她的心。就想她说的,她是那个影子,而影子除了有实体还要有能显现的工具。我们的那些犹豫和自作聪明让她将心蒙蔽了起来,所以现实中的镜之轮回成了一个摆设,一个找不出人影的废物。化为实物的镜之轮回加上她心上的一滴血,才能重启镜之轮回,才能够回到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然后改变中箭的人。看吧,她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真正的将你救活。十天,你不过还有十天的寿命而已。”他记得他在说完这些话后,焉天宇脸上的那一副不相信。
他记得他就说完了这些,然后轻笑着离开。那时的他心情极好,但是他料想不到的是,几天后他在冷剑山庄接到了他的死讯后,心中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胸中憋闷的难受。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从墨辰那里知道她解毒的办法,他才恍然。那日他以鲜血灌溉了落花。而她取了落花的花蕊,并用她的鲜血为引,才救得他的生命。算起来,那里面也有他的血。也就是那点血脉,才让他在今日感到难受,感到似是有什么失去了一样。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他却隐约的知道到了他的感受。
他为了稳定情绪,所以去了寒池。却不料这一去,险些丧命。
师父说过,你这一生,缺的就是个缘字。
看着那个伤口还未愈合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融合了他和她的血后在不断颤抖的心。他体会到了焉天宇的那份心。他算是送他上路的刽子手,却在无意间获得了他对她所有的爱恋。
这算因果报应吗。
缘来的这般苦,缘尽的这般无奈。
正如那日他对着如月的咆哮,他是疯了才动了情。
而今,他是疯了才伤了她的心。
这几日我依旧闲着,但是欧阳尘和萧月却时时出现在我的面前。萧月几次三番的想向我坦白什么,但无奈我真的不想再听什么,便总是三言两语的将他的话堵住。
没有了天月和双月的倚秋院,不过如此。没有了焉天宇的将军府,多了一个伤心的妇人。
我心中一直不愿去的地方,见的那个人。还是在几日后,从那个地方,缓步向我走来。
看着缓步而来的天月,我努努嘴,看向了别处。
她在我的面前站了好久,久到我的心里产生了几丝愧疚和担心后,才终于肯听我的话坐了下来。然后二人不过相顾无言,你看你的,我想我的。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但是我却不愿意走动。因为这里有太多我们共同的回忆,因为这里有太多的纪念。
看着脸色红润,面带为难之色的天月,我一开口,便看到她不安的站了起来,然后眼睛闪烁的看着我。
其实我不过是叫了她一声“二嫂”而已。她是焉天宇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她便是我的二嫂。
可是我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犹豫,她犹豫再三后,对我说:“小姐,天月永远都是您的婢女。天月……”
看到她这样急切的表明心迹,我摇摇头,站起身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然后说道:“可你也是我永远的二嫂。我们已经没有二哥了,不能没有你。”我看到她的睫毛在动,我看见她的眼中含着泪。我突然很想抱着她,而当我回神时,已经将她拦在了怀里。“二哥对我说,他希望能跟你有个孩子,他说他不能陪你走完一生,若是能留给孩子给你,也是好的。他说他知道你是为了救他,其实当初他在喊你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好好待你。可是……”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实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小姐……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知道二少爷的心思的……”天月同样泣不成声地说道。她记得,她记得那时在焉天宇已经醒过来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将她叫进了自己的房里。他说,因为救他的那件事,所以他必需负责,而今天叫她进来,就是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承担起他身上的担子。那时的她点点头,然后来到他的面前,说自己生是焉家人,死是焉家鬼。那晚,也许才是洞房花烛吧。尽管她知道他的心事,知道他的想法,可是还是随了他的愿。她不会忘记他在她耳边喊着的名字,她不会忘记他梦中的呢喃。可是这些,她知道不可以告诉眼前的人,因为他们说好,要让她幸福。“小姐,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她唯一能说的,也许就是这些吧。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