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挂了之后，李正明的手，还握着手机，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应该做的事情，可是理智和感情，却完全就是两条毫不相干无法交集的平行线。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被人摘去了，留下一个洞没有东西填补一般。
明知道他不配合向寒辰，对佳雪来说只是平添了许多麻烦罢了，可想到自己这样配合，就觉得是自己亲手把她推给了向寒辰一般。
纵然，事实是，他根本就不曾得到过佳雪，可这种把心爱的女孩亲手送人痛，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的。
如果不提及佳雪还好，他会努力让自己不再想起她。
他也不想自己再回到从前的精神状态里去，想想就觉得可怕。
精神病人。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精神病人，这样的事实让他至今想起来，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病因，所以这次回来，他一直努力地设法把自己的时间都填满，以免得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佳雪。
无奈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不论是工作还是出去玩都不现实，为了打发时间，他便开始学着别人玩起了游戏。
本来他并不是个会沉迷于游戏的人，自制力一直不错，现在却是有心要放任自己沉迷于一样东西，来转移注意。
好不容易平静些了的心，却又因为这么一通电话，再次变得乱糟糟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佳雪。
可是，思维却是最最控制不了的东西，脑子里，全是佳雪的音容笑貌。
尤其在医院里那些甜蜜的相处时光－－如果，那一切都能够是真的，都能够延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想想，就是满满的幸福。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一张张地看。
这种相思的苦混着回忆的甜，对他来说，就像是能够令人上瘾的咖啡，明明告诉自己对身体不好，需要远离，却总是忍不住细细品味。
压制不住心头的冲动，他把手机放下旁边，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就输入了一串帐号密码，登陆了另一款游戏。
他开了两个客户端，登陆了两个号。
其中一个，里面建立的人物，是一个女孩子。
这款游戏，是时下非常流行的带有武侠风、玄幻风的大型3D网游，里面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游戏方式，叫做“捏脸”。
在里面，你肯花费钱财，是可以随便修改游戏人物的脸的，里面提供了很多种五官形态，并且可以人为调整。
只这一个“捏脸”的系统，便让无数年轻人为之疯狂，尤其是爱美的女孩子们，很多人对游戏里的装备，都没有什么狂热的追求了，让她们乐此不彼的是，建立小号，捏不同的脸，然后买里面各种各样的“时装”、“配饰”，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李正明登陆的女号，名字取得挺另类，叫做“我在这儿”。
他操纵两个号，在游戏里进入同一座主城区，先把男号停在一座古塔下面，这里是这张地图并不起眼的角落，很少有玩家会来，而风景，却很不错。
然后，又让女号也赶到这里来。
操作这个女号的时候，他熟练地把镜头切得很近。
屏幕上显示的，大半都是角色的脸了。
那是一张酷似佳雪的脸。
看着她，就仿佛游戏的另一端，操作着这个号的人，就是佳雪一般。
很容易，就会有这种联想，自然而然。
明知道操作者是他自己，可他却觉得自己简直都要被人骗了过去。
细细地观察女角的表情，他突然又不满意了。
佳雪的眉毛，要粗一些，平一些，透着年轻与时尚，眉锋不像这个那样明显，这样带着一股子不易亲近的凌历感。
他不喜欢！
没有去塔下，他调转马头，再次去了能够“整容”的NPC那里。
熟练地交钱，再次修改起角色的脸来。
这时，旁边有个人私聊他：“美女，你的角色好漂亮啊，能给个数据吗？”
－－这个游戏里，很多人以“捏”出一张令人着迷的脸为荣，更以此证明自己的审美和动手能力。
有些“捏脸”大拿，更是要把自己捏出来的脸的数据导出来，到论坛上公之与众，能引领风潮，更是一件风光的事情。
所以这样的对话，并不唐突，可是李正明却没来由地一阵反感。
他置之不理，继续一遍遍地试验着修改眉型。
搭讪的人可能以为他没听见，又絮絮叨叨地说喜欢、说佩服他的动手能力等话。
就像是有个讨厌的人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想要他把“佳雪”分享出去一般，李正明烦燥不堪，很没素质地回复：滚，我不分享数据！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愤愤不平威胁了他一番，只不过这里是安全区，自然是拿李正明没有办法的，只不过丢下些你等着之类的话，便恨恨离开了。
李正明终于修改出来满意的眉形，觉得更美更像了，却还没有离开，又忍不住开始选发型，选衣服。
像是真的打扮完了就去约会那样认真，又像是看到了佳雪随他所欲地变幻各种形象，任他打扮一般。
这个游戏，毕竟是古装背景，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满意的，他再次放弃，挑出来一套气质上靠近佳雪的装扮，跑去古塔那边。
男号在那里等着，因为画面切得很近，这会儿，也能看清楚男号的长相了。
是他自己。
看着两个号，在画面里站得那么近，他心里便泛起一种满足感来，却又觉得自己幼稚。
同时，又似乎有一种偷偷摸摸的罪恶感，也像是觉得亵渎了佳雪，却偏偏，会有一种诡密的快乐。
李正明看了一会儿，操作男号盘腿坐下来。
女号，则点出一些人物动作来。
玩了一会儿，又觉得索然无味了，告诉自己这样没意思，下次别这么幼稚，这个游戏不要玩了。
却偏偏不舍得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