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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冯建忠重出江湖没手手逞强输技

雷中田、马文车政变成功后,为了扩大势力,一方面加强兰州的防备,另一方面积极招抚散布在甘、宁、青的旧部及地方团练,不断扩大武装、扩展地盘。考虑到冯建忠在香山的威望和影响,便派出副官青海人李其华日夜兼程来到中卫香山联络冯建忠,委任冯建忠为“香山独立团团长”,借助他的声望,活动和组织当地地方武装势力,伺机截击冶成章由兰州返回宁夏的部队。

却说冯建忠闲居在家的一年多时间里,一面潜心研究兵书战策,一面却时时密切关注着时局的变化,耐心等待重出江湖的时机。为了不引起马家的猜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关起门来教授几个得力干将习枪练武。他常对弟兄们说,这玩枪就好比练武功,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四天不练瞪眼看。只有一刻也不放松,才能把枪“粘”在手上。在他的督促下,弟兄们练枪的劲头更足了,枪法武功都有了很大长进。

这天,冯建忠正在书房看书,七弟建坤一阵风似的进来说:“大哥,兰州有人来访。”冯建忠笑着说:“是时候了,该我们兄弟二次出山了。”“大哥这话啥意思?”“不需多问,稍后便知。”待李其华副官说明来意后,冯建忠痛快地接受了雷中田的委任,和李其华一道共同筹划招兵组团和作战事宜,开始加紧组建地方武装。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冯建忠深知雷中田给自己开出的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并未给一枪一弹,而打仗却是实打实的活,没有像样武器和得力帮手是不行的。眼前这些新招募的团丁壮壮声势可以,真要打起仗来,那是“麻绳拴豆腐——提不起来”。三弟建统明白大哥的心思,便出主意说:“先向周边几股较大的土匪开刀。土匪作恶是抓住了人们胆小怕事的心理,自身并没有多少战斗力,这类土匪容易攻破。何况铲除土匪一可以得民心、安人心;二可以鼓士气、壮声势;三可以夺枪支、扩队伍。等灭了土匪后,再招纳或武力收服四邻八村的私家武装,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扩大队伍,组建香山独立团。”冯建忠对三弟的见解大加赞赏,便决定先收服榆林口的惯匪张永盛,以此作为控制黄河河道的据点。

张永盛久居榆林口,有部众五六十人,因左手有残疾,常藏于袖内,人送外号“没手手”。山寨的经济来源主要靠洗劫临近村庄、绑票和抢劫黄河上的“筏子客”为生,什么顺手干什么,只要机会合适,逮谁干谁,绝不客气。多年的悍匪生涯使他养成凶残、暴躁的性格,他目不识丁,不敬天不敬地,不怕神不怕鬼,有奶便是娘,没奶就翻脸,他甚至连一般意义上的好恶之分都不讲,只要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他就什么事都敢干。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冯建忠这次打榆林口带的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家将”。当他带领兄弟叔侄五十多人来到榆林口张永盛的老巢时,才发现张永盛在修建寨子的时候是动了脑子、下了工夫的,别看山体不高,但地势险峻。寨子坐落在一个凸出的山嘴上,只见断崖绝壁横在眼前,山腰上长满了灌木,枝叶茂密,被劲风吹得摇摇晃晃;山腰斜坡乱石挤叠,如狼牙虎齿,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壁,从山脚到山顶,全是青黑色的岩石,除了一条弯弯曲曲通往寨门口的小路,别处根本无路可上,真是一夫当关,万夫难开,如果强行攻击,被人家守住寨门一个伏击,就会全部报销。退一万步讲,就是攻上山去,恐怕弟兄们也早已伤亡大半了。冯建忠看完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善战者智力在先,强取是不行的,硬攻也不是办法,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做,看来只能采取“攻心”的策略了。

张永盛也久闻冯建忠的大名,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严令手下弟兄据寨死守,一边见冯建忠的人马不多,心想:“老冯啊老冯,你也太不拿张大爷当回事了,带着这么三片子半人就想吃掉我,咱俩还不定谁灭谁呢。”想到这便叫嚣道:“姓冯的,你想吃掉我,只怕你还没有这么硬的牙口,我看你还是趁早缴枪投降吧。”冯建忠则说:“投降不投降的要看本事,可不能学天桥的把势——光说不练,全凭嘴皮子功夫。冯某敬佩张寨主也是条汉子,今日之事虽已成水火,但我仍不愿伤及无辜,你我二人何不单打独斗,一决雌雄。”“噢,不知冯大老爷想比什么?”“久闻大当家的枪法出众,今日你我不用帮手,就按道上的规矩,单以枪法定输赢,谁输了听凭对方处置。”张永盛一听比枪法,正中下怀,满口答应。恰在这时,从空中飞过五只麻雀,张永盛抬手叭的一枪,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从天上掉了下来,不等张永盛放第二枪,冯建忠拔出两支盒子炮左右开弓,叭、叭、叭、叭四声枪响,四只麻雀下饺子似的从空中接二连三地栽了下来——脑袋全被打飞。张永盛见冯建忠枪打飞鸟弹无虚发,吓得魂飞天外,赶忙举起双手叫喊:“冯大老爷,别打了,天上的鹰地上的狼,飞的跑的不一样。我们知道您的厉害了,狼不吃野狐子——都是个跑山的,我们愿意投降了。”

降服了张永盛,不仅得了十来支快枪,张永盛还以榆林口为据点,多方集拢部众五十多人,成为冯建忠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

初战告捷,冯建忠信心大增。兴奋之余,晚上便在张永盛寨子的聚义厅里大摆宴席,以联络双方的感情,笼络新收部众的心。太阳刚落,大厅木杆上吊着的灯盏就点燃了,一个用铁皮桶做的清油灯吊在头顶,里面装满了麻子油,燃着一根擀面杖粗的油捻子,吐着一团火焰,黑烟滚滚,空中飘浮着未燃尽的烟油絮子,把个“聚义厅”照得一片通明。伙房里接连传出煎油爆炒的脆响,这是重要宴庆的信号,弟兄们出出进进嘻嘻哈哈,显然是被好酒好菜鼓舞着。

当下就摆开了十来桌酒席,大碗盛肉,大坛子装酒。冯建忠和张永盛坐了首席,其他人依次落了座。张永盛率先站起来,端着一碗酒道:“冯大老爷,两家合为一家,是天大的喜事,我先干了这头一碗!”冯建忠笑着说:“坐下,坐下说话。”随即又敛了笑容,咳嗽一下,威严地往下扫视了一眼,端起酒碗为大家敬酒:“弟兄们,方今天下大乱,军阀混战,百姓遭殃。我知道过去大家上山落草,也是无奈之举,都是世道不好逼得人活不下去了才干这糊口的营生,可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时逢乱世,枪杆子治世,正是英雄男儿建功立业之机。吃了这桌酒席,往后咱们就成了一家兄弟,在一个锅里搅勺子,有肉咱就吃肉,没肉咱就喝汤。凡事都要拧成一股劲,相互照应,不能面上笑哈哈、肚里树杈杈。如果谁日鬼捣棒槌,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左手抓住坐在旁首的张永盛的右胳膊站了起来,两只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停留在空中,右手端起酒碗:“来,我敬各位兄弟一碗。”在冒着黑烟的吊盏油灯蜡黄的光亮里,俩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接下来几个小头目轮流敬酒,冯建忠毫不推辞,接过来一一喝了。随后冯姓族中的汉子也纷纷起来给张永盛和山寨的小头目敬酒,“没手手”已喝滑了口,来一碗喝一碗。他本来酒量还行,十碗八碗的把他灌不倒,可今天实在喝得太多了,不大的工夫,还没等酒席散去,他已酩酊大醉,瘫如烂泥。

几大碗酒灌进了肚里,人们开始兴奋起来,互找对手划起了“螃蟹拳”:

螃蟹一,长八脚,

两头子尖尖,

这么大的角;

竖着爬,横着摸,

魁五大寿该你喝。

大吃猛喝一通后,几个空酒坛便东倒西歪地睡在了地上,双方喝得动了感情,情不自禁地就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起来,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打过仗,而是多年的老朋友重逢了似的。尚未醉倒的弟兄们便练开了功夫,有的练拳,有的舞刀,有的耍枪,有的比射;有的练爬树翻墙,有的练捆缚敌手,倒显得生龙活虎。

冯老七酒兴一上来,满脸的兴奋,见人就碰杯、劝酒,谁不喝就捏着鼻子愣灌。冯建统怕七弟酒喝多了出洋相,便告诫七弟不要霸王硬上弓地给人灌酒,自己也少喝点。冯老七却脖子一梗:“喝酒就是这样,哪有这么多规矩?弟兄们大呼小叫,拍桌子骂娘,那才叫痛快。要是没人劝酒,没人端着杯子和你叫板、顶牛,那就太没意思了。不喝不江湖,不顶不英雄,头可断,血可流,就是喝死了面子也不能丢。”他喝酒不愿意独个品饮,必须有一伙酒友陪着,一边谝着笑着喊着,一边大碗满口地灌着,顶痛快的是猜拳行令吵得人仰马翻,渐渐进入酒不觉辣、苦中有乐的神仙境界。见三哥不让他喝,不仅不听,还非要和三哥划拳。冯建统不划,说:“大哥交代了,今天要把其他弟兄陪好,自家亲兄弟,划啥拳呢?要划和别人划去。”冯老七却紧缠着不放:“三哥,俗话说得好,兵对兵,将对将,曹操对的是诸葛亮。他们哪是我的对手,还是和你划拳过瘾。”冯建统被缠不过,只好和兄弟划起了山里的“垒堆拳”,连吆喝带比划:

高高山上一垒堆,

弟兄两个打垒堆,

垒堆大,大垒堆,

忘了垒堆你喝酒。

赢了的兴高采烈,贬损对手的拳“臭”,输了的吹胡子瞪眼,叫喊着还要来。最后还是冯建统主动说了句:“算了,算了,曹操诸葛亮,本事不一样,三哥认输了。”才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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