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你在你的这个世界里也好好的生活吧,也许,不久以后,我们还会相见呢。
这个世界,任何的地方,任何的人,都不是属于我的。
所以,我的生命是一场无法休止的离开。
小桌上有一本书,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看不到,自己被割到的伤口又流起了血,他拿起了书撕下一页,然后擦拭了一下,继续向楼下去。
废城有人在火焰里挣扎,有人从火焰里逃脱。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只记得当初是看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喷火来着,有人坐着孔明灯从天空上洒下无数的雨点,那气味怪怪的透明的液体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棕榈油。然后那个女人将火焰托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她用那把火焰点燃自己,她在火中起舞,她变得可怕并且美丽异常。
然后有人开始用手引逗她手中的火,据旁边的拿书人说,那火可以烧去这年末的一切晦气,于是人们便怀着美好的希望靠近那片危险的火种。
有人着火了,台下有火焰在跳动着,身上有火焰的人开始惊怕了,于是到处跑着,撞着,凡是与他接触的人也开始着起火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是那样的吧,没有一个人逃脱……在舞台的高处,有人密谋,“你救了那几个人,我就跟你们走。”
巨大的帐篷布落在江南和奈奈的身上,当火焰与空气隔绝便无从燃烧不对吗?然后他的箫声开始响起,他看着有人跳进水里,然后继续有太多的人开始往水里跳,于是水里也开始着起了火焰,有太多的人都在四处的逃窜着,可是他们从来都不了解,这火焰是无从逃脱的,就好像是,我们的命运一样,从来都无从逃脱。
虽然有太多的人,虽然比他的箫声更让人着魔的戏剧已经结束,可是仍然没有人愿意为他的箫声停步了。
于是,他发现,自己的箫声,曾两次在战火中响起。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还没有结束,一次,才刚刚开始。
那个戏团的人就是在那一夜离开的,那个被改装成舞台的大木船也离开了。只有极少的人从火灾里逃脱出来,那是另人悲伤的事情……他永远也无法明白,事情到底是按照怎样的一种模式发生的。江南,这里也是江南啊……他这样想着,刚才还热闹非常的舞台——商城的中心广场,现在成了一个焚尸场,到处都是烧焦了的人类的尸体,那一种太过巨大的死亡是江南所经历过的,就像是恶梦又重新做了一遍,于是太过巨大的悲伤侵袭而至,于是连你自己都觉得那痛苦是真的了。也有太多的人死在外面的街道上,老人,还有生命尚未到达一定程度的婴儿,这种情形如此的沉重,他抱着奈奈,心里有莫名的苦楚,人生大抵是要经受磨难的,可是,这些磨难对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而言,来得太过巨大了吧……所有的屋子都着起了火,只有自己所居住的那一小片地方安然无羔,那一条窄街,没有被火焰烧到。
不过,没有多久,火焰便从东方赶了过来,像村里的人赶集一样的匆忙。于是江南也匆忙了起来,到处流窜的人类,奈奈跟在他的身后大喊着,“江南哥哥,等等我,不要到那里去!那里有火……江南哥哥……”
可是,谁会听呢,就算是性格再怎么温顺的江南。
他现在想的是他的师弟,像亲弟弟一样的涉涧,他还在那里吗?那为什么没有箫声呢?于是他迅速地爬上楼梯,空空的,只有外面的火焰映着自己的屋子,一切都变得明亮了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小屋里那把悬挂在墙壁上的小银刀,桌上的书籍上有涉涧的血液——他当然可以知道那是涉涧的血液,因为他的血液来得是那么的不同!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这书又有什么用呢!他狠狠地将书挥到地板上,奈奈小心的在门后看着,突然之间害怕了起来,她不知道站在自己跟前的到底还是不是一向温柔谦逊的江南哥哥了……可是,他又将书捡起,整理碎乱的书页,他脸上的泪水被窗外烧到高处的火焰映着,像是傍晚巨大的河流。
奈奈跑上去抱着他:“江南哥哥……害怕……”
他抱着自己跟前的女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他们先走了,所以我们也要离开而矣……”
他拉着奈奈迅速地冲下楼去,窗子外面的火舌分明已经向屋内探着头来了,他拉着奈奈在街道上奔跑,到处都是火焰,似乎这依旧是那个舞台上的那场表演,只不过,是让观众身临其境了而矣。他这样想着,于是放慢了步子,他还在想他的涉涧,他为什么不在?哦,对了,他没有来看这个表演,他说什么也不来……于是他听到不知从哪个远方传来的箫声,他在被火焰映成红色的街道上奔跑,想要靠近那个声音,可是,越是努力听越是变得遥远与模糊,那是他所害怕的。于是他脸上的泪水又开始漫延了。
这当然不是梦,没有毕要骗自己的不是吗?因为已经骗过一次了,可是没有成功不是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于是他停下来,他说,“我们去叶城找奈奈的外公吧……”
奈奈点着头望向江南,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哭一声,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呢,其实,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牵着奈奈的手,在火焰之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