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药材公司工业处刘处长和王工离开衡阳后，衡阳药材公司开始着手完善《衡阳神农中药饮片厂固定资产更新改造方案》，由于邱家绅同志已去雁城中药厂任厂长，特调药材业务科王大彪同志负责此项任务，严亮同志协助，具体工作仍由贺臻同志完成。于是，贺臻又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兢兢业业地工作。他把项目中关于电子信息管理和控制部分做了调整和充实，项目总投资由140万元上调到156万元。多出来的16万元主要用于电子信息管理和控制方面。方案送到公司，向书记和单经理又把贺臻训了一顿。贺臻分辨说，这是刘处长和王工有指示，说是电子信息和控制管理可以单独列项申报。向书记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拿着鸡毛当令箭。指示？什么指示？你做了记录？你做了备忘？胆大包天！一次又一次往上调投资数额，想把事情搞砸？单经理说，小贺，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前面的成功，依我看，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你还不知满足。坐在旁边听的姚副经理姚广朋是最近从市经委调过来的，这时插进来说，这我倒有不同看法，如果小贺说的真有那样的指示的话，那就意味着电子信息管理和控制正是BJ看中了的出彩点，可能也是其他地方所做方案的缺项。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至今已经近六年了，特别是今年开始城市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意识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近看十年，远看四十年”的调子就是要我们解放思想，大胆采用先进科技。我看可以试试由市公司牵头组成汇报小组带着这个方案赴京汇报摸底。以前的汇报只要符合国家公司的思路得到首肯，投资增加个几十万是完全有可能的。能争取多少是多少，钱多好办事嘛。向书记单经理听姚副经理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于是试探说，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但BJ的想法是不是这样，我们心里可是没有底呀！你小贺又没做纪录，亦没有向我们汇报。不知深浅的贺臻插话道，公司不是派了邱科长陪同汇报吗？严厂长也在场，应该是他们向领导汇报汇报情况。我算什么？用不着要我直接向你们二位汇报吧？向书记被噎住了，单经理厉声说，小贺，你怎么这样说话？没礼貌！让向书记说完。向书记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我们同意姚副经理的意见，是不是由姚副经理出面带队，组成汇报小组赴京摸底？谁知姚广朋满口应承，好，我带队，公司质检科陈世模陈科长算一个，小贺，你是当然要去的，你们厂长算一个，因为这个出差费用应该由神农厂负担。差不多了吧？单经理说，加一个，中药批发部书记秦伦鎏，他现在还兼着神农厂的书记。姚广朋说，好，再加上秦书记一个。我还有个想法，先去SH，SH嘛，中国第一大城市，他们的中药加工应该也是我们国家第一流的，先向SH老大哥学习学习借鉴借鉴，把我们的方案完善完善，再去BJ。向单二人说，行，就按姚副经理的意见办。
姚广朋带领着秦伦鎏、陈世模、严亮、贺臻等五人，第一站到长沙，见到了省公司副经理于之戈储运科长钟振唐。听了衡阳考察团的汇报，于经理表示支持，说，是要走出去看看听听，好好学习人家的长处，这样，才能把我们的方案做得更好。钟科长则拉着贺臻到一边，说，你这次为HN省、HY市医药系统争了光，希望你戒骄戒躁，做出更大成绩。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请你尽快替湘乡饮片厂写一个方案，可以参照衡阳方案，规模限制在60万以内。这次考察结束后，你马上来长沙。
考察团在长沙停留一天，准备第二天启程去SH。省公司于副经理安排办公室代购车票，要副经理要求购软卧二张，硬卧三张。于副经理招呼办公室照姚副经理意见办理。
一路上，贺臻发现，姚广朋很在意自己的身份，说话行止处处要体现自己的阶级地位，发号施令，理所当然。陈世模是部队正团级干部转业的，到地方后被安放在科级的位子上，心里憋屈，但因市委组织部有言在先，这只是暂时安排，有机会一定优先考虑，给予调整。因此暂且按捺着不做声，但对谁都不买账，说话做事毫无顾忌。因为级别高潜力大，成为姚广鹏拉拢的对象。而秦伦鎏出身基层，但却是善子操的心腹，别看他少言寡语，一个劲埋着头抽烟，暗中却紧紧盯着姚广鹏的一举一动。严亮虽是一厂之长，但在这个团队中却是地位最低的一个，在谁的面前都说不起大话，唯有唯唯若若，惟命是从。惟有贺臻，白丁一个，暂时还没有挤进官场的念头，所以坦坦荡荡，率真务实。因为所有的人年纪都比他大，阶级都比他高，他就主动当担起总务联络的责任，一应杂事全部包揽下来。
从长沙上火车，列车运行十多个小时，到达SH。五人下车出站，贺臻买了一张SH交通地图，准备查找公交线路，谁知，姚副经理命令：小贺，叫出租车！贺臻奉命叫来出租车，姚副经理坐到副驾位置，其余四人挤在后座。
司机问，几位到哪里？
姚副经理答道，到市药材公司。
司机说，请你报地名门牌。
姚副经理说，你一个出租车司机，难道连市药材公司也不会走吗？
司机说，SH那么大，那么多单位，谁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
姚副经理说，你SH的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们外地人怎么知道？
司机说，既然不知道地名门牌，请你们下车。
姚副经理火了，在衡阳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你什么态度？你就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开车！开到你单位去，我找你领导说话。
司机也火了，在SH他还没见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客人，下车！不然我把你拉到派出所去，让警察和你说话。
贺臻急忙从交通图上移开视线，这位师傅，对不起！麻烦你拉我们去HN中路。
司机不说话，打火起步，往市中心驶去。
到了SH市药材公司，也是一个副经理接待了他们，安排他们第二天去卢湾中药加工厂参观学习。
卢湾中药加工厂与神农厂差不多，所不同的在贺臻看来，第一是环境卫生要好一些；第二是生产车间明亮一些；第三是没有神农厂那么多婆婆妈妈，特别是切药车间全是强壮的中青年男人。贺臻希望看到的那些新东西，一样都没有。
后几天，在贺臻的带领下，四个领导参观了外滩、豫园、西郊公园、大世界、南京路等地方。然后坐火车直奔BJ。
在BJ，等待中国药材公司工业处刘处长接见的几天里，贺臻提议去承德看看避暑山庄时，几个领导发生了分歧。姚广朋把贺臻的提议拿来让大家讨论。姚副经理心里自然是赞同，但他要让大家一起来承当责任，所以要开会讨论；严亮怕花钱，但是不敢公开表示反对，所以不表态；陈世模想，多少人借公差之名行观光之实，何况我们这次是真的带着新方案到BJ来摸底，顺便在等待接见时看看过去皇帝度暑的行宫有何不可？反正不去看时间也是白白地浪费了。所以他举手同意；秦伦鎏这时还兼着神农厂的书记，他的态度自然与严亮一致，但他不比严亮，他敢于表态反对。姚副经理一看，一比一，不行，于是点名要严亮表态，严亮两面为难，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极有水平的话，“我无所谓，没问题。”什么无所谓？什么没问题？贺臻完全搞不懂，姚广鹏也只能瞪着眼睛用手摸着没有毛的脑壳。最后，他说，不说了，不去。睡觉！那声音，那语气，包含着失望，包含着愤懑。从此，几个领导，一天到晚，蒙头大睡。贺臻只好一个人游故宫，登八达岭，看十三陵，颐和园观光，圆明园怀旧，搞得筋疲力尽。那四个领导，他无暇顾及。
到了刘处接见那日，他又当了一回主角。刘处长看来工作很忙，他和王工跟几个衡阳公司的领导寒暄几句，就从贺臻手中接过文件交到王工手里。接下来坐下，很专注地与贺臻谈话。问到有否与当地计算机开发机构沟通，衡阳开发成功后推广到它地的操作性如何。贺臻一一作答。王工把方案浏览一遍后说，很好。也参加到谈话中。前后不到一小时，谈话结束。刘处长说，今天到此结束。我们很忙，就不送你们了，一路好走，一路顺利。离开会客室时，王工说，送一份修改方案，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回程，几个领导沮丧不已。贺臻也突然感到，和这群人打队，实在是格格不入甚觉拘束，进而忽生异志，回去后，一定去找华南矿冶工程学院赵老师，看看能不能调到二十五公司属下的机电设备厂。这时候他已决心已定，不想呆在神农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