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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莫道参商坠(一)

柳无忝、铁木筝、萧雁寒、杜见知四人下了铁木峰,自有教徒送来四匹快马,直向宁夏城奔去。安化王对柳无忝来说亦师亦父,自非寻常之人。安化王定奇计,让封少城投奔刘瑾,促使刘瑾谋朝篡位,他也好出师伐刘。但安化王万万没有想到,刘瑾对天下事洞若观火,竟将江湖群雄和逍遥教总坛弟子一网打尽。这一来,不仅重创了武林,而且让安化王捉襟见肘。安化王是正义同盟太阳组织的首领,旗下有三宗九千人。但天宗一宗三千,尽归刘瑾,不归者不是死去,就是隐姓埋名,绝迹江湖。剩下两宗六千,却有一千人死于刘瑾火炮之下,这一千人或是群雄队伍,或是神教弟子。刘瑾一役下来,太阳组织只剩五千人马,均藏在梅花坳中,由神医雷阳先生统领养兵休整,只待他振臂高呼,伐刘兴明。

柳无忝进入宁夏城,见城中一草一木,又是熟悉,又是陌生。两年前离开宁夏城时,绝无再回来的打算。如今物是人非,封少城、朱紫翊也已不在城中,昔日固若金汤的安化王府,也已成为他人砧板之肉。少年时,凡来王府的侠客,均赞安化王以小小王府,竟能与刘瑾对抗;如今看来,实在可笑。若非师父是太阳组织首领,单凭安化王府上下三百人,对抗刘瑾,岂非是以卵击石?

柳无忝也无暇感伤,四人纵马飞驰,沿着斜长街道直奔安化王府。王府宅院前是一座小寺庙,在寺庙高墙之侧绕行而过,只觉寺院寂寂,可闻落叶飒然有声。穿过寺院,奔到府前,但见横七竖八躺着王府护院和锦衣卫、东西两厂中人,知还是来晚一步。四人弃了快马,施展轻功,直入安化王府,所过之处,但见尸体遍地。再过两个庭院,便见中庭挤满了人,分两组而立。一组当先的是一顶轿子,里面坐着的正是司礼监刘瑾。轿子后面是京军三大营的兵士,少数也有五百人,锦旗上写着:“司礼监九千岁旗”、“神机营旗”、“五军统营旗”、“三千营统旗”。锦旗飘飘,颇有威势。

另一边是几十个人,为首的器宇轩昂,虽然神色疲倦,但难掩王者风范,正是安化王。安化王身侧躺着六个人,胸口上都有重伤,似是被刘瑾的乾坤刺刺穿了胸膛,这六人正是江湖谈其色变的“六君子”:司马嘘、皇甫呵、夏侯呼、上官呬、万俟吹、尉迟嬉。

柳无忝等人在刘瑾队伍后面,见安化王暂无危险,也不急着向前帮忙,先观察情形再说。只听刘瑾轻声咳嗽,道:“不知怎么回事,咱家分明练到了十成,这咳嗽还未尽除,东郭老乞丐的掌劲太强了,都快一年了,咱家还是没有好透。若是江湖上有七八个这样的老乞丐,都在咱家身上打一掌,咱家万难承受得了。”

安化王凛然道:“谈笑生,你欺负本王太甚,竟然率兵直闯王府,还刺伤了‘六君子’。”

刘瑾咯咯笑道:“什么‘六君子’,你们这些人呢,就是喜欢打着正义的旗号,唉,这六位分明就是六位大魔头。当年咱们联袂江湖时,咱家见他们做坏事,就差一点杀了他们,你却说要感化,他们是感化了,可还是死在咱家的刺下。”

安化王见六君子生命迹象渐入膏肓,知是救不活了,冷笑道:“你一并也把本王杀了吧!”

刘瑾道:“咱家并非不敢杀你,只因今日前来,咱家不是为了杀你。”

安化王道:“你图谋为何?”

刘瑾道:“还不是你手下那五千个要命的贼子,弄得咱家寝食难安,所以呀,咱家才大老远的赶来,就是为了一举歼灭太阳组织五千人。”

安化王怒道:“你休想!刘瑾,你拐走本王徒弟,这笔账本王还没跟你算呢?”刘瑾道:“朱藩镇,你藏了我的宝贝女儿二十载,咱家这笔账也没找你算呢。”安化王道:“本王和紫翊父女情深,你却派人到宁夏抢走紫翊,本王不杀你誓不为人。”

刘瑾呵呵笑道:“就凭你的武功,如何杀了咱家?”顿了顿,又道:“你我走上前说。”安化王举起虎步向前,道:“本王岂能怕你?”刘瑾从轿中走出,笑道:“堂堂皇叔之尊,咱家自然要留几分薄面。”

二人走到中间站定。一人稳如泰山,一人貌风似仙,均是大国手的气象。

刘瑾轻声道:“咱家今日来宁,旨在逼你造反。”

安化王冷笑道:“本王为何要反?这天下本是姓朱的天下,本王为何改弦更张?”

刘瑾笑道:“这由不得你。咱家想灭了太阳组织,但太阳中人神龙不见首尾,咱家想一一擒来,也太麻烦,所以只要你造反,咱家就能让皇帝出兵,派二十万大军前来灭你。到时太阳组织五千人必来帮你,咱家就可一举歼灭。”

安化王心中一凛,暗道:“这刘贼好计谋!绝不能上了他的当。”向刘瑾睥睨而望,道:“本王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达成心愿。”

刘瑾呵呵笑道:“你怎么还不开窍呢?咱家说你造反,你就是反贼。”

安化王道:“本王乃是皇族,若非你有证据,皇帝也不敢轻易派兵来灭本王。”

刘瑾笑道:“你可知你的宝贝徒弟柳无忝已做了魔教教主?魔教隶属于元朝后裔,那是专门与咱们大明做对的,今日只要他来了,咱家就可举证说你造反。所以呀,咱家日前就在宁夏城散布要来的消息,就是为了吸引他来。”

安化王心中捏了一把汗,道:“无忝何德何能,怎能做魔教教主?想骗本王?哼,本王岂会上你的当?”

刘瑾笑道:“柳无忝做教主也只不过两三日,你不知也不奇怪。咱家这次前来,本来没有计算着这件事,谁能知道柳无忝残废之人,也能坐上教主大位?咱家本想这次就杀了你,大不了回去草拟圣旨,说你造反。太阳组织没有首领,咱家也好缉捕。谁知……呵呵……老天助刘,你又能奈我何?”

安化王暗道糟糕,柳无忝一做教主,他便知晓,如果得知刘瑾到宁,以柳无忝的品性,自然要来助他杀刘。这时已无力阻止,心中祈祷柳无忝不来。暗自想着,转头回了队伍。刘瑾咯咯一笑,身子后飘,稳稳坐在轿中。

只听刘瑾说道:“‘六君子’死了么?若然还有口气,就说说话,谈谈咱家的剑术高不高明?咱家本来不愿前来,只让内行厂总督封少城前来,呵呵,咱家想还是算了吧,你们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打一家人,还有什么意思?”

柳无忝听刘瑾说起封少城,忍耐不住,从后面飞跃到安化王身前,冷笑道:“刘瑾老儿,你魅惑我师兄,这笔账我要与你算算。”俯身向安化王拜倒,道:“师父,徒儿来晚了。”

安化王见柳无忝真的来了,心中一叹,也无他法,只能走一步观一步了,将柳无忝扶起,道:“你做了魔教教主?”这时铁木筝、萧雁寒、杜见知也跃了过来。

柳无忝道:“逍遥教并非魔教,刘瑾才是魔头。”扯了铁木筝的手,道:“这是徒儿未过门的妻子。”

安化王见是铁木筝,道:“师父知道她,她要和你成婚了?”语气之间淡然许多。

柳无忝知师父耿直,向来不许王府中人与魔教结交,忙道:“此番打走刘贼,徒儿就会和筝儿成婚的。”铁木筝知安化王瞧她不起,依她性格,断然不能容忍,但看在是柳无忝师父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冷笑一声,站在萧雁寒身侧。

刘瑾笑道:“这是谁呢?咱家好像见过?那女娃儿不正是魔教教主么?如今教主不做了,让贤给夫婿了?”柳无忝冷笑道:“在南宫府一掌一刺之仇,今日本教主要你偿还来。”刘瑾道:“柳教主为何要赶这趟浑水呢?你是魔教教主,咱家是大魔头,当是一家人呢,咱们何必要打呢?”柳无忝道:“从今之后,逍遥教当以善名存世,必将除去头上这个‘魔’字。”刘瑾道:“瞧瞧,这语气与你师父多么神似,看来你尽得你师父的真传。”柳无忝昂首道:“我师父英雄美名,天下谁不知晓?”

刘瑾不理他,回头说:“石文义呢?既然魔教教主来了,你们就去会会他。”一人应道:“回九千岁:石文义在。石文义这就前去。”只见从刘瑾身后走出一人,身穿神机营兵服,胸前一“神”字,背后一“机”字,向前跨出几步,当中一立,双手一拱,道:“请教主赐招。”这石文义其实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为十二卫之首,不归东厂管辖,也不隶属于都督府,只接受皇帝指挥,是以刘瑾无权征用。石文义拜刘瑾为义父,今刘瑾灭王府、篡皇位,君临天下,便鼎力相助刘瑾,这才混在神机营中。

安化王岂能中了刘瑾之计,不愿柳无忝与他为敌,道:“无忝,你是魔教教主,再也不是王府中人,何况两年前本王已将你逐出师门,不可插手王府之事。”柳无忝急道:“师父,徒儿虽是逍遥教教主,但绝非是魔头啊!”安化王一挥手道:“本王再也不是你的师父。”柳无忝只觉悲酸,眼泪都流了出来,道:“今日王府有难,徒儿岂能袖手旁观?”安化王喝道:“你若插手,本王第一个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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