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而逝,康熙四十二年在一片喧嚣中落下帷幕。
流鼻血事件之后,弘晖以为她肝火旺盛,很是让海棠逼着苏惠喝了许久莲心茶,真是叫她有苦说不出。
康熙四十二年并不太平,五月索额图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被拘禁于宗人府,不久死于幽所。
这结党妄行之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指太子一党。可是令人诧异的是康熙并未因此怪罪于太子反而恩宠更胜从前,很显然,都与这个自己精心培养数十年的儿子,康熙还是给予厚望的,并不打算因为索额图而牵连于他。
大力打击索额图一党之后,朝臣之间越加谨言慎行,生怕被康熙厌弃。
太子受挫,最高兴的莫过于大阿哥胤褆,连弘昱都比往日嚣张三分,倒是弘皙越发低调起来,很是得了康熙一番赞誉,弘昱即便眼红也别无他法。
朝堂之上正是人人自危之时,六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逝世,这个‘愿为贤王’的哥哥的去世让康熙痛心之余又添恼怒,福全曾数次向康熙夸赞胤禩“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再加上胤禩不仅亲近同宗贵胄,与众多王公朝臣亦相交甚欢,在江南文人中也有极好的口碑。这都让对‘结党’一事深恶痛绝的康熙感到厌烦,但是帝王之道在于制衡之术,他自然不能眼看大阿哥做大,就越发纵容胤禩以制约太子和大阿哥。
四阿哥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不偏不倚,除了十三阿哥与众兄弟都不过分亲近,凡事以储君为先,每日不是埋头打理户部的各项琐事就是呆在贝勒府里陪怀有身孕的福晋乌拉那拉氏。
十三阿哥自然是紧紧追随四阿哥的脚步,倒是让康熙对这个性情耿直的‘拼命十三郎’越发喜爱起来。
与此同时在康熙中后期占据了浓墨重彩的承德避暑山庄于康熙四十二年正式开始兴建,这一浩大的工程直至四十七年才初步竣工。
不管朝堂之上怎样云波诡谲,对于深宫之内的苏惠却没有影响,她虽然也对朝堂上的事有所耳闻但是了解的最多的还是那家福晋怀孕了,那家庶子殇了诸如此类的内宅之事。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在康熙四十二年九月末诞下一子,康熙赐名弘瞻。值得一提的是四福晋传出喜讯不久十四阿哥府上一位庶福晋也被太医诊出喜脉,于康熙四十二年九月一日诞下一子,康熙赐名弘春,晋其母舒舒觉罗氏为侧福晋。
十四阿哥有子德妃算是放下一桩心事,只是嫡福晋完颜氏迟迟不见有孕还是德妃的一块心病,庶子再多也不及一个嫡子的分量重。
这一年十三阿哥也有了第一个女儿,由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
喜讯接二连三传来倒是消减了不少因前朝而引起的紧张气氛,不过奇怪的是,又添一子的四阿哥胤禛和初为人父的十三阿哥胤祥不仅不见欢喜,反倒是不知为何两人疏远不少,即便是去德妃的永和宫请安也不再同进同出,直至随康熙西巡归来这种怪异的现象才有所好转,从新恢复到亲密无间的好兄弟状态。
弘晖对新出生的小弟弟异常关心,不管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关注一番,只是康熙并不会因为他刚刚有了小弟弟就特意放弘晖回府探望,因此弘晖对这个占据了他大半心神的弘瞻弟弟至今也不曾一览真容。
这可就苦了十三阿哥胤祥,有感于自家阿玛的威慑力弘晖不敢造次,可是对于真心疼爱自己的十三叔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每次只要见到十三阿哥弘晖总要缠着他给自己讲弘瞻的模样、趣事甚至是一举一动,一次两次没什么,但是哪里受得了弘晖这样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的问,最后还是四阿哥胤禛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弘晖才终于停止追问。
无法得知弘瞻的最新情况,弘晖就转移注意力道他的衣食住行上来,每天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想方设法的淘换来,留着给弘瞻玩;看见什么新鲜吃食也要留一部分给小弘瞻尝尝鲜;就连进学的时候受了师傅夸奖都要写下来,托自己阿玛或十三叔带给弘瞻念给他听。
就算给他解释了现在的弘瞻还用不了那些玩具也吃不了这些吃食甚至还听不懂大人说的话,也无法打消他那高涨的热情,最终大家都败退在他那可恶的固执下,只要不耽误功课就随他去了。
这不,苏惠最近几日都在赶制一双鹿皮靴子,弘晖觉得天气越拉越冷,等到正月初一的时候说不定会像去年一样下学,到时候自己放假回府就能陪小弟弟去玩儿雪了。
这话真是听得海棠和苏惠囧囧有神的,劝解了半晌,方才让他明白,现在的弘瞻还不足周岁,连屋子都轻易出不得,哪里就能去玩儿雪了呢!
好不容易说服弘晖,但是这靴子他还是坚持要做,主子的吩咐做奴婢的哪里能违抗,要说针线,这宫里是有专门的司制房的,但是弘晖不放心,坚持要自己身边的人做,连德妃都拗不过他,索性放手不管了,让他随意折腾去。
针线上,苏惠和海棠比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可是海棠早就被弘晖‘委以重任’了——一剑白狐裘斗篷。
皮子有这些年康熙赏的,也有从德妃处得来的,总之不怕你用,敞开了用,只要能做出最好的就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最贵,但求最好!
苏惠有时候忍不住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跟他说的话没有表达好重点,怎么就生生把一个自视甚高的皇室子弟扭转成了一个囧囧有神的的弟控了呢?!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我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太快啊!
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月初一之前完工,勉强压下打哈欠的欲望,苏惠看看海棠眼眶下浓重的青色阴影,忍不住苦笑,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做靴子,真是比自己想象的麻烦一倍不止,光返工就毁了两张上好的皮子,真是赤裸裸的浪费啊!
“快走吧!过了今儿主子就不会再这么折腾了!”海棠小声安慰苏惠。不过看她那一脸萎靡的样子和‘折腾’二字就知道海棠对弘晖近来的反常举动也很是怨念。
“恩······”勉强打起精神跟在弘晖身后出了神武门,看看他那兴奋的模样,两人相视苦笑,对没见过面儿的弟弟这么上心的哥哥还真是少见,尤其是在皇室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弘晖对自己的二弟弘昀怕是连长什么样儿都没记住吧!
出了神武门就看见齐布琛等人在贝勒府的马车旁等候。
“奴才见过大阿哥!”
弘晖沉稳的说:“快起来吧,辛苦诸位久等了!”对于这个一直跟在阿妈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弘晖还是很敬重的。
“大阿哥折杀奴才了,奴才只是尽了本分!”齐布琛恭谨的答道。对于大阿哥弘晖齐布琛的印象不错:为人谦和有礼,踏实上进,又有野心。
但是齐布琛牢牢记得自己的主子只有一人——四爷胤禛。
他对弘晖所有的赞赏和恭谨也只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才会成立,而弘晖也无比清楚这个事实,所以听到齐布琛客气疏离的回话也不以为忤,径直上了马车。
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在苏惠看来就是齐布琛这个小小侍卫不识好歹的拒绝了弘晖这个做主子的伸出的橄榄枝,在现代职场,拒绝老板,哪怕是老板儿子的好意都是要不得的,搞不好是要被人穿小鞋的。
苏惠对齐布琛的印象挺好,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四阿哥胤禛进宫探望弘晖身边多数跟的都是他。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迅速升温,从点头之交成了朋友,作为苏惠在清朝唯三的朋友(姜妍、海棠、齐布琛,弘晖算是弟弟那一类的)苏惠还是很珍惜的,虽然知道弘晖不是那种会为这种小事动怒的人,苏惠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察觉到苏惠担忧的目光,齐布琛只是略微点点头,目送苏惠坐上马车才收回目光。那微不可及的动作和沉静的目光奇异的安抚了苏惠焦躁的心情,仿佛在那样的目光里,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马车刚刚停稳,弘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向内院冲去,直到海棠在身后喊了一声:“主子!”才恍然大悟般放慢脚步,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主子便是急着去见三阿哥也要带上这些不是,”举举手里的包裹海棠打趣道:“不然可就白费主子的一番心意了!”
“咳!”避开海棠的满是笑意的视线,弘晖辩解道:“我这不是急着见额娘么,那里是···那里是急着见弘瞻啊!”
“哦~~”苏惠看小正太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调笑:“原来是去看福晋啊~~~~”
在这两个‘不知上下尊卑’的奴婢面前,我们的大阿哥弘晖忍不住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