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2737700000011

第11章 戏说:天南海北  

结伴寻死

◎文/马岩龙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和蚊子决定要去死。蚊子非得说是十二点五分,因为我的手表总是慢五分钟。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蚊子开着一辆铃木CSX250cc来找我上学。我围着摩托车转了三圈后问蚊子你从哪儿偷来的呀?蚊子说这我爸的车,我的自行车坏了,所以开这个上学。我说可以呀蚊子,哪天我的自行车坏了你也给我弄一辆吧。蚊子说少废话,快走,要迟到了。我问蚊子你会开吗?蚊子说瞧你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自己没开过还没见我爸开过啊?你咋这么啰唆,走不走了啊?

我看了一下表,骑车去学校肯定是要迟到了,只好将信将疑地跨上了蚊子他爸的铃木。

我刚想说蚊子你注意点安全别开太快,蚊子就已经踩上油门冲了出去。

我坐在蚊子后面看着身边的建筑和树木,人和车辆飞快地向后闪去,吓得说不出话来。我捶了蚊子一拳意思是你小子不要命了啊开这么快。可是蚊子头也不回说,咋?嫌慢?然后我就分不清楚身边飞快地闪过去的是建筑还是树木,是人还是车了。

我想告诉蚊子让他开慢点,我受不了。又是还没等我开口蚊子就先开口了,蚊子说AK,坐好了,我要提速了哦!蚊子刚说完,我就再也看不到身边飞快地闪过去的建筑和树木,人和车辆了。

我和蚊子屁股底下的铃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马路上奔驰着,像一架UFO一样穿梭着不断超越前面的车辆。我估计被我们超越的人一定很郁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超越自己的是何种神奇的交通工具就已经看不到了。

早上吃的牛奶和面包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不敢张口,在大马路上吐是很没面子的。并且,我发现只要我一想张口或者刚一张口,蚊子就更疯狂地踩油门。我只能在心里把蚊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快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老头儿正在步履蹒跚地过马路。

我连忙叫了起来,蚊子,前面有人!

哪儿?

前面,前面有个老头儿!

蚊子抬头,那老头儿仍在马路中间不慌不忙地挪动着两条腿。

啊,咋办?

刹车!

啥?

刹车,刹车啊蚊子!

我刹了啊!

那咋还这么快?!

我咋知道!

蚊子快撞上了!

靠!妈的,这破车没刹车!

要撞了!蚊子快转弯!

好!

蚊子快别转弯!转弯咱俩全得飞出去!

好!

蚊子撞了!

好!

我看到那个老头儿缓慢地朝我和蚊子这边转过了头,脸上开始渐渐地显出了吃惊和恐惧的表情。然后我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啊!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已经开过了十字路口,停在马路边。

蚊子趴在车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衬衫里面。

我缓过神,战战兢兢地问蚊子,蚊……蚊子,撞……撞上了没有?

撞……撞……没……好像……撞……撞上了。

我一听蚊子说“好像”就以为还有希望,嘴巴也利索起来,忙问,啥叫“好像”?

我闭着眼睛就冲过去了,只感觉撞飞了啥东西。

他妈的这还叫“好像”啊?

蚊子说,AK你回头看看,撞上了没有。

你咋不回头去看。

我视力不好,你看看呀。

我慢慢地扭过头,还没来得及找到刚才过马路的那个小老头儿就看见一辆警车向我和蚊子这边开了过来。

蚊子快跑!

咋了?撞上了?

快跑,警察来了!

蚊子“啊”了一声,一加油门就蹿了出去。

蚊子边狂踩油门边说,完了完了,警察都来了,肯定是撞上了。他妈的现在警察效率真够快的。

那个警察好像追过来了!蚊子你他妈的快点啊!

他妈的你来开啊!

后面的那个警察追了我们两个十字路口,然后向东转去。

蚊子说,AK,那个警察眼看着要追上咱们了咋又跑了?

笨蛋,他一个人能打得过咱们两个人吗?肯定是去搬救兵了。不好,蚊子快跑!

往哪儿跑?

往……往郊区的方向跑,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快!

蚊子一加油门,铃木就又变成了UFO,不断地超越各种车辆。

后来蚊子越开越慢,我心中着急,便催他,蚊子你倒是快点呀,咋越开越慢。

他妈的快没油了!

于是我和蚊子只好就近找了一家比较隐蔽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咋办?他们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查到这里。

你去把车加满油,我回那个十字路口看看到底撞着那个老头儿了没有,撞成啥样了。

我不去加油,那些警察们知道咱们的车没油了,肯定已经控制了附近的加油站,我要是被他们逮着咋办?

那我去加油,你回去看看那个老头儿。

咱俩一块去吧。

瞧你那熊样吧,蚊子。

我和蚊子在旅馆的服务台借到了两副墨镜,戴上去以后开始返回案发现场。

三十分钟后,我和蚊子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到刚才蚊子开车撞那个老头儿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

我心想,完了,惊动群众了。

等人群渐渐散去之后,我和蚊子小心翼翼地来到刚才人群围观的地方。

我看到地上一大摊红色的血,心想,完了完了,送医院了。

蚊子在我身后叫起来,AK你快来看这是啥呀?

我回头,看到蚊子正指着地上一小摊的乳白色液体问我,这是啥玩意呀?

我心想,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没得救了。

我扭头就走,蚊子还在后面问,AK,那是啥东西呀?那白花花的一片是啥呀?

脑浆!我说。

然后蚊子就不说话了,跟在我后面老老实实地回旅馆。

回到旅馆之后我们还了墨镜,服务台的小姐用异样的眼光看得我很不舒服。

我和蚊子回到房间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计划着怎么逃跑。

在我即将把逃跑的路线勾画完毕的时候,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然后冲进来七八个警察迅速包围了我和蚊子。

其中一个警察拿起对讲机说,总部总部,我是飞虎,恶狼已被捉到,恶狼已被捉到,Over。其他的警察拿着枪指着我和蚊子的脑袋说,不许动。

后来,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蚊子大喝一声拔出腰里的手榴弹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蚊子不会用手榴弹,在那里搞鼓半天之后终于很辜负众望地抬起头,对着旁边的警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估计那些警察很失望也很生气,本来他们一定以为蚊子能搞出什么了不起的名堂来,可是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看错了蚊子。于是那些警察用准备拍案叫绝振臂欢呼的双手举起了枪,一齐对着蚊子的脑袋扣动扳机。七倍于蚊子的子弹疯狂地嚎叫着钻进了蚊子的头颅。蚊子就壮烈了。

然后我就被他们五花大绑着上了法庭。戴大眼镜的法官给我判了个名字很罗曼蒂克的有期徒刑,“百年孤独”。

我在监狱里面表现优秀,于是被减免了五十年的服刑时间,变成了听起来更牛逼的“半百孤独”。

五十年以后,我终于刑满释放,而我的母亲已经白发苍苍。她孤身一人站在监狱外面等着我,然后告诉我说父亲已经在我入狱后的第三年病故。

我泪流满面地抱着母亲瘦小的身体说,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云云。

上面是我在回旅馆的路上的想象,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我和蚊子回到旅馆之后马上还掉了墨镜,服务台的小姐对我们笑吟吟地说还需要别的服务吗?

蚊子说,你们这里有特别服务吗?

然后服务台的小姐用异样的眼光看得蚊子很不舒服。

进了房间,我和蚊子就开始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烟。

现在咋办?蚊子问我。

我咋知道。

那老头儿估计挂了,一条人命啊。AK,咱们完了。蚊子沮丧地说。

都他妈是你爸那辆铃木惹的祸,你还有脸说。我没好气地骂蚊子。

人都已经撞死了现在说这个有屁用,还是想想咱们该咋办吧!

还有啥办法,只能在这儿等着坐牢了。

啊?坐牢?那咱们得坐多长时间啊AK?

少则四五十年,多则枪毙吧。我跟蚊子瞎侃着。

我的天哪,我现在才十八岁,大好的生活可都在后面等着我哪。咱们真的就要这样死掉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倒是有,就是希望很渺茫,几乎是不可能的。

啥办法?

畏罪潜逃。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你好聪明啊,AK,要我说咱们最好逃到美国。

扯淡,说得容易,咋逃?你和我现在八成已经成了通缉犯,大街小巷贴满了咱们俩的照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跑到哪儿都是要被人认出来的。再说,就靠你爸这辆破铃木?

蚊子无话可说了,我们继续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蚊子,咱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警察一定很快就能查到这儿的。咱们得赶快走。

去哪儿?

去死。

嗯?你说啥?

蚊子,我想过了,与其被逮进去坐牢或者枪毙还不如咱们自己了断。蚊子,咱们去死吧,咋样?

蚊子埋下头去又抽了一支烟,然后猛地抬起头来,AK,我想好了,咱们去死吧,现在就去。

我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整。我对蚊子说,不行,咱们不能就这么死了,死之前得把咱们还没办完的事情办完。

蚊子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对。

我看着蚊子,小心地说,蚊子,你看,如果要办咱们没有办完的事的话,咱们现在是不是还缺一点经费?

对呀,我咋没想到。蚊子说,可是咋办呢?

你看,咱们都要去死的人了,你爸那辆铃木也就没啥用了吧?

对呀。咋了?

那你看咱们是不是能拿它换点钱?

对呀。蚊子说,等等,不对,我要是把摩托车卖了我爸非宰了我不可。

咱们都快要死了的人了,你爸还能追到阎王那里揍你不成?

也是。好,就这么办。问题是咱们往哪儿去卖?要是别人认出来咱们咋办?

没事儿,咱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就行。

两个小时之后,我和蚊子在郊区用那辆铃木跟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儿换了五百块钱,那个老头儿开价的时候蚊子差点没忍住要上去揍他。

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那五百块钱已经被我和蚊子花完了。

蚊子说,AK,咱们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玩也玩过了,现在可以去死了吧?

我看着西斜的太阳,说,蚊子,再陪我去学校一趟吧,我还想最后见M一面。

蚊子说,你小子咋这么多事儿。

我说,你就再等我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咱们就一起上路。

好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你快点。

我和蚊子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放学,我拍拍蚊子的肩膀,哥们儿,等着我。

蚊子点点头说你快去吧,一会儿M走了。

我飞奔进学校,在车棚碰见了M。

M一见我就嘟着小嘴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快考试了还逃课,明天班主任肯定又要骂你的。

我说,M,我要死了。

你发啥神经呢,快走快走,我还赶着回家看电视呢。我说你倒是快点呀。M迫不及待地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我撵上M,拉住她,M,别走,陪陪我。陪我到操场上转转吧。

转啥转,快回家。饿死我了,你就不饿?

M,你听我说。

快点回家。

你听我说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你说。

我看着M,一字一句地说,我,杀,人,了。

啥?M张大嘴巴看着我,你开啥玩笑。

然后我就把今天早上蚊子开着他爸的铃木来找我一起上学直到刚才我们去卖车这一天的事情跟M说了一遍。

说完以后我又花了半个小时才使M相信我没有骗她。

M抱着我哭个没完,我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乖。你再去找个比我好一千倍的男生好好对你,你以前不是总这么说的吗?

我不,我现在就要你。我不要你去死,我不要。M红着眼睛哽咽地说。

亲爱的,别这样。这辈子我没福气和你在一起,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喜欢你,好不好?嘿嘿。我强颜欢笑地对M说。

M说她家里没有人,让我最后一次去她家坐会儿吧。

到了M家以后我们又说些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最后我和M竟然莫名其妙地在她的床上做起那个来。

最后蚊子终于忍不住给我打手机了。

他妈的,AK你小子干啥呢,咋还不来?咱们该去死啦!

我说,好的,我现在就去找你。然后挂掉电话离开M的家。

我在学校门口找到蚊子的时候他正在抽最后一支烟。

蚊子看见我说,你小子咋这么慢。喏,最后两口烟了,你抽了吧,抽完咱们就赶快去死吧。

我接过蚊子手里的烟,抽了几口后说,咱们咋死呢?

啥叫咋死?

割腕?投河?跳楼?服毒?还是别的方法?

我看咱们还是找辆车撞死吧,撞人的滋味早上咱们尝过了,可是被撞死的滋味还没尝过呢。

我觉得蚊子的这个想法很艺术并且很有创意,于是我们就蹲在马路边瞄来来往往的车辆。

这个时候我和蚊子第一次产生了分歧,我想找一辆贵点的车撞,比如宝马、奔驰之类,这样一来死得也比较风光一些。可是蚊子说为了咱们死后不引起太大的注意还是找辆普通的车撞死比较好,比如满大街的出租车。蚊子认为这样比较符合我们一贯的低调作风。

我和蚊子僵持不下,快十一点的时候才统一了想法:找辆警车撞死。

于是我和蚊子就一次又一次地在某辆警车飞驰而过的时候猛地从马路边跳到马路中间去英勇地迎接死亡。

比较郁闷的是警车的刹车系统好像都好得不得了,最可气的一次是那辆警车在已经挨住了我和蚊子的身体的时候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我和蚊子握紧了拳头愤怒地砸向那辆不争气的警车,吓得里面的人调转了车头就跑。

我和蚊子怀揣着十二点之前必死的坚定信念等待着一辆又一辆的警车,最后终于被第N辆停下来的警车里的弱智警察当做精神病带进了派出所。

我和蚊子向警察叔叔解释了半天我们不是精神病,又把今天早上撞人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可是那些警察竟然不相信,还要把我和蚊子送到精神病院去。

无奈,蚊子只好给他爸打了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蚊子他爸不到十分钟就赶来了,又是赔笑脸又是给那些警察让烟,时不时还回头瞪蚊子一眼。

从派出所出来,蚊子他爸问蚊子,车呢?

蚊子说,啥车?

他妈的老子那辆铃木啊!

啊?哦,我把它卖了……

蚊子他爸听了“啪”一个大嘴巴就抽到了蚊子脸上。

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敢卖老子的车。

叔叔,叔叔,蚊子卖您的车其实是有原因的,您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我和蚊子早上撞死人的事跟蚊子他爸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抬起眼看他。

胡扯,净胡扯。你们合伙来骗老子是吧?门儿都没有!

最后,蚊子他爸把我送回了家,然后提溜着蚊子的耳朵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后来,我和蚊子才了解到,那天我的确是在和蚊子他爸胡扯,我们根本没撞死人。

那天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我和蚊子趴在一辆白色的铃木CSX250cc上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奔驰在大街上,然后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差一点就撞到了一位正在过马路的年迈的老伯伯。可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关于那一地的鲜血和脑浆,就比较惭愧了。其实那些鲜血的真实身份是一堆被我和蚊子的车撞烂了掉在地上又被围观的人踩了又踩的西红柿,而那些乳白色的脑浆不用说就是老伯伯买的豆腐脑了。

知道了真相以后,我和蚊子有着一肚子说不出的郁闷,只能一个劲地抽烟不说话。

蚊子他爸因为蚊子五百块钱就把他那辆铃木卖掉的事情揍了蚊子好几回,所以蚊子很郁闷。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M在知道了真相以后一口咬定那天我是故意骗她的。M说我一定是早有预谋,为了我那不可告人的目的。M整天在我面前哭着闹着说我欺骗她感情,还一再威胁我说要分手,于是我也就很郁闷。

我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忧劳可以兴国,悠闲只可以养身

◎文/曾原野

吴忧,“特种部队”中的一员。所谓“特种部队”,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的一支“精锐部队”。父母为了生存十分劳累,希望孩子别再像他们一样受苦受累,生活可以悠哉游哉的,于是将孩子取名为悠。无奈父亲姓吴,这孩子得叫“无悠”,到头来还是得不到悠,难道这是天意?多亏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吴父苦心钻研字典终于有重大发现,找出了“忧”这个字,一搭配起来还创了个顺口溜:“吴忧无忧就是悠,所有忧愁全部丢。”

吴忧从小到大都不是很听话,倒是有一点始终按照父母说的去做,那就是要活得悠。他这一路走来就像那开水壶,屁股都被烧得通红了还饶有兴致地吹着口哨,越热吹得还越大声,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痛苦之处,名副其实的无忧。如今生活节奏加快,闲暇之余人们都想要悠闲一番,越来越多人视庄子为真理了。虽然所谓的“悠”和庄子的逍遥理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许多人都愿把此混为一谈,使得自己有个正当的理由去享受所谓的“逍遥”。吴忧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把庄子视为偶像,显得自己很高尚。

吴忧自创了一套理论,他说:“人不伟大就只能大萎了,委靡不振的人生当然是不行的。而伟大又分好多种,我把这些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周庄型的,另一类是庄周型的。周庄是个城,所能有的成就也就只局限于这城里城外的一部分,最大的成就无非也就是使这城更加美丽、壮观,建成像周庄那样举世闻名,屹立千年。周庄有名,但庄周庄子的名气却始终比周庄大,一个城的成就也只大至周庄,城里的人再出名也只如沈万山,这是城里人的成就。而庄周没有身陷围城,自然就没有围墙的限制了,庄周精神就得以无限蔓延,流传千古,越来越有价值。而城池总有坍塌之时,精神却可以永不衰落,因为精神衰落了就是有病了,也就是俗称的“精神衰弱”。周庄、庄周名是相反的,也就是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端点,看你翻身要往哪边翻了。你们现在都是向往周庄型的,一心只想冲进城中,当然视不想攻城的人为懦弱之人。我才不想跟你们挤独木桥,怎么那么多人都像庄子所说的小生物一样,只知道在一个小世界里,怎么会知道我这大鹏的远大志向呢?”

这套理论看起来虽然经典,但却说不服吴父吴母和吴忧的老师们,且被定罪为阿Q似的精神胜利法。吴忧身处“特种部队”,既重点高中,成绩自然才是最为重要的,一切对学习不利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以吴忧的主导思想,当然是当不成校中的特优生了,只能是个差生,而且是个“特悠生”。吴忧痛恨大学只招特优生,而不招收“特悠生”,使得他无地自容,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不知不觉中他也身陷围城了,但为了维护自己的理论,表面上还是表现得无忧无虑,先天下睡觉的睡觉,后天下起床的起床。

十八岁的夏天,高考结束,成绩已出。吴忧当然是考得不好了,不过凭借其经典理论再加上写得一手好字,评卷老师误以为是一才子的大作,竟给了个全省最高分。

不知情者很看好吴忧,以为不久的将来中国又要诞生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且吴忧对外宣称自己将不上大学,而是要像孔子、庄子那样四处游说,推崇自己的理论,更增添了几分名家风范。于是就有一些老板提出要赞助吴忧,大力宣传,结果吴忧得到了极大的支持,特别是学生的支持。如今的许多学生只要看到批判学习的东西就会大力支持。可惜支持的人数虽然很多,但反对的人数更多,因为一个学生就有两个家长,而如今的家长们只要看到批判学习的东西就会极力反对,因此反对的人数总是比支持的人数多一倍。然而这并不妨碍学生们对吴忧的崇拜,吴忧招收弟子的那天人山人海,会场里连手机信号挤不进去了,因此众学子排除家长的干扰得以安心应试。

最终吴忧挑了十个人,准备在一小山区建立起一个小乌托邦,像世外桃源那样让人羡慕。而其他人也争相效仿,大有当年知识青年下乡的趋势。吴忧还学着柏拉图写了本《理想国》,胡编乱扯了一翻,大肆宣传“悠”的好,连“历史悠久就是因为要悠才会久所以才叫悠久”这种理论都出现了。凭借他丰富的想象力,倒是找到了不少巧合,他说这是古人造字时就刻意要留给我们的忠告,中华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一言一语中蕴涵的道理无比深刻,就比如他书中的这段∶人不能忘本,别老想着改革创新,创新和改革是分不开的,要新,便要改掉旧的。如同新课改,重在“新”、“改”二字。若创新成功,必有证明其成功的产物出现。此产物必定引人注目,至少非同一般,闪闪发光,可称之为“星”。“星”的拼音为xing,“新”、“改”二字拼音为xin gai。因此,若要从新改中出一星,便要从xin gai进化成xing,即把ai去掉便可。ai,就是爱。若要造就一颗“星”,便要弃其所爱,“星”也就出来了。而世界上若没有爱,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别老是那么忙碌,老想着改革创新,该停下来悠闲一番,生活是用来享受的。

一时间众多家长对孩子们的执迷不悟备感生气,医院心血管科的病人大增。孩子们的懒散和不上进,使得众家长很绝望,以为孩子不孝,孺子不可教。吴忧招来的是长辈们的一片骂声,说吴忧的“悠”是忽悠的“悠”,误人子弟,带坏了许多小孩,有人甚至准备以传播不良思想的罪名将他绳之于法。

的确,在那一段时间里,许多学生的成绩大幅度下降,学校的学习风气很不好,据说城市的发展甚至都被拖慢了,造成了一个断层。不知这是不是吴忧所造成的影响,但即使是,他也无法承担起这个责任。有家报社调侃道:忧劳可以兴国,而闭目只可以养神。吴忧再怎么悠,也不能成为庄子,即使被尊称为“吴子”,人们也更多地把其想成了“五子棋”,只归闲暇之余使用。

而小乌托邦中的生活悠哉游哉的,大家无所事事,但是晃悠晃悠着却浪费了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机会,且没有食物,没有收入,得病没有得医治,悠到最后还是得变成忧了。

我不知道小乌托邦的生活是否还继续着,当我再次来到这个城市时,听说有个叫吴悠的人很出名,深得民众喜欢,四处作着名叫《忧劳可以兴国,悠闲只可以养身》的报告,据说激励了很多人,让人发愤图强。至于此吴悠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个吴忧,我没有去研究。

陈奂生上网

◎文/曾原野

话说自那年陈奂生进城回来后,身价大增,乡亲们也都把他视为重要人物看待,不再把他说的话当笑料或者爱理不理的。陈奂生见此,说话也大声了,且每天都往人堆里凑。久而久之,他吸取了众人的大量精华,成了一个话匣子。不过,人们总是嫌他学别人说的那些事儿都大变了味,并不怎么爱听他说事儿。陈奂生意识到这点,极力加深自身修养,有机会去学了几个字,从以前的大字不识几个到如今只剩下几个不识的大字了。此后他饱览全书,虽然都如牛听琴弹,但在那些无知的乡亲们面前,他俨然就是一个大教授,所说的话都成了真理,即使胡编乱扯众人也深信不已。

十年前陈奂生得一孙,由于儿子外出打工,所以将孙子托与他抚养。近来孙子每到周末便不远千里联合众小孩上城去,东凑西凑的带着许多钱说是去上网。陈奂生以为此乃林中捕鸟拉网的那个“上网”,以为孙子自小就会自力更生,大喜,给予极大的支持。只是从未见过孙子有所收获,心中迷惑不已。今日孙子归来时,陈奂生忍不住问:“我的小祖宗啊,城里的鸟会比我们这小山屯多吗,但怎么不见你网到什么呢?”孙子先是一惊,一头雾水,之后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哈,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哪是去网鸟啊,那是电脑,上网玩游戏的,您不会不知道吧。”陈奂生顿时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却说陈奂生在孙子面前丢尽了脸后,急忙去查找相关资料,终于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他发现了许多文章都说网络对小孩很不好,说了很多负面的影响,于是决计劝导孙子不要迷恋网络。他找来孙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祖宗啊,这个网啊,还是少上为妙,我听说这个对小孩很不好啊。”“爷爷,您没上过网,您不知道的,那个是非常好的。”陈奂生一时想不出怎么反驳,想了又想,灵机一动,引用陶渊明的《归园田居》说:“大诗人陶渊明你应该知道吧,他以前也是一直上网,最终醒悟,才成了一个大名人。他有句诗叫‘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说的就是自己曾经错误地迷恋上网,浪费了自己三十年的好时光。如果不是这样,他的成就会更大。你看‘一去’这个词,说明时间是转瞬即逝的,多可怕啊,人有几个三十年?要珍惜啊!”陈奂生以为孙子无知,就以此胡编乱造来教导他,不过孙子还是不怎么信。

再说陈奂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网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难道网络就是指网罗包络,在建立起网络世界的同时世界就都被它网络了。他越想越怕,孙子哪天要是也被网走不回来了不就不好了。不过,也许许多人都是杞人忧天,以前老说20世纪80年代沉溺于电视的孩子会垮掉,可是如今他们成了顶梁柱;之后又有说90年代沉溺于游戏机的孩子会垮掉,可是如今却也还好好的,陈奂生觉得,这么一推,玩电脑的这一代应该也不会垮。不过由于指责电脑对小孩不好的呼声比看电视玩游戏机的那一代多得多,他还是有点放不下心,决计着去亲身体验一下。

说话间就上路了,进城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好几间网吧。挑了间进去,灵感突来,作了首诗:

网吧网吧,遍地开花。

是非之处,学生穿插。

废寝忘食,玩累了趴。

起来再玩,都乐哈哈。

摸索大半天,陈奂生基本上会操作了。他首先想看看上网的都是什么人,于是找人聊天。他想给自己起个网名,虚心向旁边的人请教,觉得Handson最妙,既和奂生有几分谐音,且又是英文,中文意思也不错,便定了下来。起初觉得一老骨头用如此虚伪之名,罪恶感极大,但一看到网上的都是比此更为虚伪的名字,反而觉得此名不好,便又多注册了几个。如今生活中是一名多人,而网络上都是一人多名,现实中要是这样,派出所的户籍登记员不就得手脚并用了。

研究了几天,陈奂生发现其实网络是个很好的东西,资源便宜又丰富,用一本书的钱还可以看一百多本书,只是奇怪为什么看到周围众人都在浪费资源,不是玩游戏就是聊天。如今的学生如果不是老师布置的话,几乎没人会上网学那些大人们所公认的知识,说是学知识的也只是学游戏知识,丝毫不愿看那些所谓的有用的知识,这个很不好理解,他作了一番调查,此事不细表。

却说他一时兴起还开了个博客,写了许多怀旧的日志。虽文笔不好,但情节有趣。而且因为他的事迹还被编入了中学语文课本。经众人宣传,陈奂生短时间内成了网络红人。

如今他觉得网络好得不得了,又鼓励孙子去上网,还说陶渊明年代太久远,思想赶不上潮流了,还列举大诗人北岛的那首诗《生活》来说明,说网就是生活,没有网就不叫生活。其实网络世界是现实生活创造出来的,而网络世界是无法创造一个现实生活的,这二者主次关系很明显。所以说现实生活可以和网络世界没有关系,但是网络世界就不能失去现实生活了。曾经有人问陈奂生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陈奂生说:“网络和生活是不可分割的。”于是有人问:“那么古时候的人没有网络不也照样生活吗?”陈奂生说:“No,no,no,所以他们现在都死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引来了众人的唾骂,说他对古人不敬,还有人说他当年进城的那奴才嘴脸样就是给中国人丢脸,也有人是出于嫉妒,反正骂声一片。网上骂人是最方便的,特别是骂认识的人,只要不透露姓名,谁也查不到,生活中还可以是朋友,还有好处可捞,不会翻脸不认人。陈奂生他家的邻居就是这样,白天借着陈奂生上电视抢镜头,晚上进城上网连夜臭骂。网络可以算是现实生活的最真实的写照了,因为很多人只有在网上才敢说真话,也只有在网上才敢卸下自己虚伪的皮囊,原形毕露。

话说近来网上不断有关于陈奂生的各种流言,有说他要迎娶一十八岁女孩的,有说他是黑社会的,有说他是贪污犯下乡避难的,等等,且情节逼真,还有不少人作证。三人就成虎了,这么多人一吼,陈奂生更成禽兽了,甚至连妻儿也相信了那些流言飞语,差点使他众叛亲离。可见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陈奂生火了,也想借网络之力反骂,结果无力回天,反而引来更多骂声。那些骂人者,每人至少拥有六个马甲,个个身怀六甲,且人数多,马甲总数也多,陈奂生在数量上是十分吃亏的。他希望众马甲能变成马乙,就如蚂蚁一样渺小,可是事与愿违,很多马甲反而更强大了,变成了黄金甲,最终满城尽带黄金甲。乡亲们个个都离他远远的,他到处受排挤。无奈,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比如云南去避难,结果到旅行社一看:桂林山水甲天下。完了,全国都是马甲,看来只能出国了,不料一咨询,人家第一个就给他介绍马来西亚的马六甲。一听这名,陈奂生就瘫倒在地,以为连外国都被众马甲占据,他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却说陈奂生至今仍不明白他怎么会受人这么诽谤,也终于明白他以前所深信的那些明星的丑闻多半是假的。网络的传播力量是强大的,他的“罪行”已经传至了世界各地,但是他无能为力,洗不清了。事情至此,他也只好认了,最后进了网吧,发了帖承认了所谓的罪行,深深地道了歉。几天后,关闭一切,决计从此不再接触网络了。从此,网上也少有人议论此事。网上的事就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生活中,不管什么事都至少会在什么地方留下些难以磨灭的烙印。网络终究是虚幻的。

走出网吧,陈奂生看了看外面的世界,觉得还是现实生活好,人人都有头有脚,泼妇也没当街乱骂,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靠。虽然之后的生活还是跟上网前一样平平庸庸,但是,他却什么也不再抱怨了,觉得生活过得美滋滋的。

书生杜白

◎文/苏晨

我叫杜白,出生在平安城。从名字上不难看出我出生于书香世家。

对书香世家这个概念的了解,是来源于我爸不停的灌输。事实上,我只知道我爸和我爷爷以及我爷爷的爸都是读书的。

白叶先生如是说:世界上的世家千千万,有官宦世家,也有木匠世家。叫书香世家只是显得有文化些,这样,在官宦世家面前不失面子,又维系了在木匠世家面前的一点骄傲。所以世代读书的都叫书香世家。

就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我爸,他反问我:你仔细看,仔细闻,这不是香的吗?后来我问得多了,他只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最后我只能沉默。因为我的年龄本身就不占优势,在讨论中,我的所有观点都是很脆弱的,脆弱到一句类似于“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样的话就能随便把我给否定掉的。

我一直都认为:书又不是饭菜,怎么可能是香的。

白叶先生说我命里注定要做个书生。他还说,书生就是把读书当成生活的一部分,直到科举中第。

而我对书生最深的理解就是∶书生在大街上跟少女搭讪叫做才子风流,而其他人这样做就叫耍流氓了。

我爸曾说过我孺子不可教也。

白叶先生却说我天资聪颖。

白叶先生是个算命的,因为他当时说这话时没向我收钱,所以我坚信我果真天资过人。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可能只是白叶先生的职业所留下的惯性而已。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天资是人说出来的。比如说邻家的牛二,在私塾里功课素来第一,教书先生曾断言: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只因为发过一次小烧,而他的父母请的又不是郎中而是白叶先生。白叶先生只是随口说了句,这孩子寿命线很长,可惜……唉……

牛二的父母所最关心的是牛二的智商,所以把白叶先生的省略号理解成可惜智商需要受点影响。遂问白叶先生有没办法可以帮帮牛二。

白叶先生婉转地表示算命请神也需要钱。

在收下牛二爸牛二妈凑的十两散银之后,留下一句过两天就好了,便扬长而去。

就在那几天夜里,我常常听到牛二爸牛二妈对牛二无情的吼声和沉重的叹息声。再见到牛二的时候,我感觉他人呆滞了很多,书读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人们都说他是给烧傻的。我不信。次年,牛二莫名其妙地死了。我突然想起白叶先生说过“这孩子寿命线很长”和教书先生说过“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的话,可牛二死的那年才十一岁,并且是个傻子。所以我更加坚信一个人的智商高低是说出来的。

关于牛二十一岁就死了这个事实,我曾质疑过白叶先生的算命能力,白叶先生紧张地解释道:十一年还短啊?不短了,试问一下,一个人能有几个十一年,他的命,不短了。

面对牛二的死,牛二爸牛二妈没显得过度悲伤,白叶先生说,其实他们很悲伤,从牛二成为傻子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宣布了牛二爸牛二妈十一年里在牛二身上的教育投资失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悲伤?

我说,这是一个残忍而又偏激的解释。

白叶先生却说,可这是事实。

我当时就觉得,作为一个算命的,偏激而又现实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同时,事实也说明,除了白叶先生算命时说的话,其他话都很有道理。

在一段时间里,我的功课是很好的。毫不隐瞒地说,是因为当时我们这儿的第一名妓秦思思爱慕才子,曾说过要嫁天下第一才子。

可就在次年,她就很夸张地嫁给了一个名叫张大富的财子。我痛心无比,在大街上乱转时,听到一些手摇折扇的男人对张大富恶心有加,听得最多的是什么无才,暴发户,矮且丑,没素养,没文化。听后,更加痛心无比。

张大富和秦思思成亲的那天,我陪白叶先生在茶楼里喝茶。迎亲队伍经过茶楼的时候,我看到了张大富。高挑身材,俊秀的外貌,满面春风,双手作揖,不失风度。除了名字实在找不到令人讨厌的地方。同时我也看到那些摇扇子的不摇扇子了,改摇头了。

白叶先生依旧喝茶,我问白叶先生,你为什么不摇头。

白叶先生回答说,因为我是个算命的。

我又问,为什么这些人都摇头。

白叶先生说,因为他们是书生。

我又问,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书生就摇头。

白叶先生说,书生本身就是一群只会摇来摇去的人种,摇扇子啊,摇手啊,摇头啊之类的。如果他们有尾巴,也一定是摇得最狠的。

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过了一会儿,我又问,秦思思不是要嫁天下第一才子吗?怎么会最终嫁给张大富?

白叶先生说,才气吧,是个抽象的东西,不像财富一样现实。你看看这茶楼里摇头的书生,哪个不以为自己是天下最有才的?而财,不是自以为最有就有了,是可见的。在没有字据表明当时秦思思说的是才子的才而不是财物的财时,你不应该认为,她是要嫁的是才子。

从那以后,我的功课一蹶不振。街坊都觉得我们私塾邪,我一不小心中邪了,就像当年的牛二一样。傻了。

我爸无比担心,遂请来白叶先生做法事。

在做法事之前,白叶先生把我叫到他的铺子前,问我喜欢吃什么水果。我如实相告,白叶先生一一记录下来。

就在第二天做法事的时候,坛上摆了好多我喜欢吃的水果。白叶先生舞了会儿他那把木剑,就摇摇手,示意我爸他们退去,然后把我叫到坛前,分享水果。

吃完水果,白叶先生还掏出一两银子给我,说,杜白啊,拿去买吃的玩的吧。

我大为惊讶,平时我爸给我钱从不超过十个铜子。而且必须是叫我买书。从此,我对学习彻底丧失兴趣,对白叶先生无比喜爱。

说起我和白叶先生,我已快忘记是如何和他相识的了。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当时他算命的名气尚未大噪,而我当时又小,没进私塾,在家无聊,常常偷跑出家,又无处可去,遂得以和白叶先生混在一起。

有时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很不公平,要是我生为女子就好了。比如说,表姐不用像我一样,无论喜欢不喜欢都得去私塾读书;堂妹可以穿着鲜艳的衣服尽可能地打扮着自己,而我必须穿着死板的长袍;更可恶的是,三表妹只是会背一首《咏鹅》,家人就对她大加称赞,而我会背《卫风·氓》却还被我爸要求能默写下来它。

说到《卫风·氓》,完全是一个女同志对男同志含蓄而又精华且上升的文学的角度的恶意攻击。当教书先生说出“《卫风·氓》强烈地表达女性对爱情的忠贞、对幸福婚姻的渴望以及对不幸福婚姻的坚决态度”时,我就觉得教书先生不是一个男人。我觉得,在只看到女主角一面之词的情况下就相信男主角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女主角的事的人,一定是个傻瓜。一篇漏洞百出的恶意攻击竟然能成为我们课堂上摇头晃脑背诵的习文,真是无比悲哀。我曾设想过以男主角为第一人称写一篇反驳《卫风·氓》的文章,可由于《卫风·氓》是个死人写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活人是无法超越死人的。遂作罢。

令我惊讶的是,白叶先生竟认为这个世界是重男轻女的。为此,他不惜以今天神仙休息为由谢绝了好几个来算命的,然后列举了一大堆我不知道真假的例子来蒙我。导致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果真重男轻女。回到家,等我又真实地感知到重女轻男的时候,又觉得白叶先生说得重男轻女是多么的荒谬。

最终,我明白了,所谓的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都是每个人的主观的一种判断。事实上,男女几乎是平等的。白叶先生曾说过:“一个男的,可以娶三妻四妾,而一个女的却不能嫁三丈四夫。这不是重男轻女吗?”撇开他的用词错误,他的这句话仍很有问题。假如朝廷明令规定:你一个男人,无论官多大,钱多少,都只能娶一个老婆。这样肯定是一夫一妻。但是那些要娶妾的男人只要有条件肯定又会在外面偷养小的,只是名分变了而已。还有,女的是不能嫁三丈四夫,但是没说不能偷啊,就比如说潘金莲。一切都是名分问题,与平等无关。

简单地说,在理解男女平等这个问题上,只要看清各司其职这一点就很明了了。

白叶先生就我所得到的这个结果的评价是:我被你说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觉得被我说糊涂是一个很失面子的事,又说:你可能是被秦思思的事刺激到了吧。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毁了。

杨迁是继白叶以后,我认识的,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之一。

和他玩得好的原因很简单:他的文章写得素来很差,先生不止一次地向他爸反映,后来发现我的文章得到的评价比他还低,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样,便与我厮混在一起。才认识两天就把我带到他家玩。

尽管后来我才知道,把我带到他家只是为了给他爸妈证明世界上还有写文章比他还差劲的人存在。

杨迁常常自比司马迁,在我对百家姓和史记了解甚少的情况下,一度觉得他好好的羊不当为啥要当什么死马。

杨迁说,跟你这种人吧,没什么共同语言。司马迁砸缸,是何等冷静睿智,不跟我挺像吗?

我突然记起杨迁的确是砸过他家的鱼缸。原因忘了。

杨迁看我愣着,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分量还不够,就又补充道,没文化,真可怕。

直到有一天我们学习司马光砸缸这一课时,杨迁还勇敢地告诉先生,砸缸的是司马迁。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先生,我记得《史记》……呃,不,不,就是《史记》上有记载过的。对,就是这样的。

先生哈哈大笑,问道,那《史记》是谁写的?

杨迁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司马光。

这件事给我了很大的影响,让我对姓司马的人都莫名地深深地崇拜。以至于在认识司马简时,万分激动。

杨迁和司马简的家境都好到足够让他们功课不好的地步。

杨迁他爸是我们这儿的知府,有权。

司马简他爸是个富商,有钱。

白叶先生说,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钱和权都是可以进行一定转换的。

随即,白叶先生又说,好好跟他们俩玩吧,对你没坏处。你看看你们家,你爸除了书还有些啥?

我想了好久,回答说,希望。

事实上,我爸连希望都没有。

作为一个书生,最可悲的就是和科举过不去。每三年科举就要疯一批人,而且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背的学的那些玩意到底对建设祖国有什么用。就这个问题我曾与司马简和杨迁都谈到过,两人听后纷纷表示科举害死人,从此,逃起课来也理直气壮了,我们荒淫的生活也算正式开始了。

为了显示我们是才子风流加上掩饰我们的下流,我们决定先去酒楼看看,日后慢慢向青楼发展。

选酒楼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太夜楼名字不好听,离青楼又远,而太白楼一听名字就显得有文化有派头,占有李白大诗人的光辉,最主要的是对面就是青楼。

就在我们在太白楼混熟了之后的几天,太夜楼就改为青楼。杨迁捶胸顿足,直问太白楼老板什么时候太白楼也改成青楼。老板回答说,想找青楼去对面,服务周全一条龙。

太白楼的老板叫刘智,是个非常豪爽的人。我们十四岁刚进他的酒楼的时候,他二十二岁。他自称年轻有为,有家产无数。

我们当时觉得所谓无数,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所以司马简表示相当的不屑。

然后刘智说,这么说吧,我认识的达官贵人比你读的书还多。

司马简哈哈大笑,我就不怎么读书。

刘智又说,我的房产换成银子,比你认的字还多。

司马简说,银子和字的单位都不一样,你怎么比较的?

刘智有些气急败坏,你个小孩子家就不讲理,不跟你说也罢。

司马简说,那我问你,三个人来太白楼的酒钱,对你来说算不算多。

刘智表示这点钱还是相当随意的,为了进一步表达这钱的不重要,补充说明道:属于掉地上我都懒得捡的。

司马简说,那方便起见,为了不麻烦你,以后我们三个人来你酒楼玩,就不要你收钱了。

就这样,刘智冲动的豪爽和要强拉开了我们仨在太白楼免费吃喝的序幕。

若干年后,大家已然熟透了,刘智坦白说,他妈的,当时答应给你们免费是看你们小,谁知道你们人身上长了个猪肚子,又不去上课,天天赖在我这,真是后悔死我了。

我说,所以刚认识你那会我就觉得,有些人的名字永远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望。

太白楼曾有过四大才子,自称是人称的太白四子,后来杨迁指出太白四子大有李白的四个儿子的意思,这四子从此逢人便说他们是人称的太白楼四大才子。

这四人之首是个壮汉,我一直觉得长得这么彪悍还能不去当土匪山贼而是认字当才子真是一件让人钦佩的事。他还自比李白,实际上除了酒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和李白比的了。不过能喝好歹也算个本事,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只能和李白比身高的人了。

四子里面的老二就是这种人。老二一身书生打扮,假装身子文弱,跟人讲理自己没理时就咳嗽几声,或者转移话题,或者悄然退下。虽然我不喝酒,可我还是要说他,喝酒跟喝茶一样,不能喝就学我,不喝。自以为搞文学的,都要沾点酒才有文化一样。最可恶的是,他常常觉得自己最有文化,遇见比他还有文化的,就觉得自己更有文化。

他们的老三倒真有些本事,曾在当铺当过学徒,会算账,是这四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没被刘智骗过酒钱的才子,真是难得难得。他还学过珍宝玉器的一些辨别之术。他的传说我听过很多。可以简单地概述为他说是真品的,必然是赝品,而他说是赝品的,八成是真品。

老四是我最熟悉的,他是少林寺还俗的和尚。每天换着地方去卖艺,我经常看到他在街头三三两两的孩子围成的一个圈中,一个人打来打去,自娱自乐。精神相当之可嘉。那个圈子被太白楼的好事之人称做娱乐圈。还说是为了纪念老四的娱乐精神。

我不知道这四个人怎么当了这么久的太白楼四大才子,但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告诉我,太白楼相当于一个小江湖,这四人是高手,那必然还有更高的高手隐藏在众人之间。这四子的存在,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让更高的高手打败他们,成为人们心目中的高手。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该出现的更高的高手竟然是我、杨迁还有司马简。

按我的设想,这四子在我们仨挑战他们时应该表现得很强大很难击败的样子,被我们击败后才逐渐显得弱小。

事实证明,我只设想对了一半。这四子被我们比下去之后果然显得更不堪一击了,而在此之前,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我宁愿相信一切只是个玩笑。

我不知道杨迁和司马简为什么要跟太白四才子开这个玩笑,反正我跟着他们闹是因为看到一个貌美的姑娘。

为了在那个姑娘面前一展才华,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迫切需要一把扇子。找了半个楼,扇子没找着,只见杨迁、司马简二人把四子之首说得直喝酒,把四子老二气得直咳嗽。老三是个笨嘴,左顾右盼,样子迷茫不已。正当我准备以筷代扇之时,老四突然跪倒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我们都以为此人被我们的文才所折服,谁知他纵身一跃,朝杨迁撞去,杨迁一闪,老四径直撞到墙上。杨迁望着洁白的墙面上留下的一片血迹不由发出感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觉悟了,谁知道他妈的竟然在蓄大招。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看到过太白四才子出现在太白楼。

也从那天开始,我、杨迁、司马简成了太白楼三大才子。

我记得司马简曾深刻地表示过什么太白四才子啊都不过是虚名,可有可无的,不如钱来得实在。可在太白楼,有人叫我们大才子时,司马简和杨迁脸上都流露出真心的得意的笑容。当然,我也是。

我们当时的想法不约而同的是:有了虚名,才能更好地显示我们的才子风流。

简而言之就是调戏少女会更有底气。

事实上,在太白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几乎没有值得,或者说需要我们调戏的少女,而出了太白楼我们仨就什么也不是了。

在我17岁时,那个一度被我们称为老不死的教书先生终于老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落魄的秀才。

得知这一消息时,我们三个还在太白楼胡侃,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以后逃课有难度了。

刘智倒是大为振奋,发出一系列诸如“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感叹,又引出了一大堆知识就是金钱、知识改变命运的谆谆教导,并表示对我们能够重新走回课堂,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的美好期望,为了加快我们仨重返课堂的步伐,还对我们的前景进行了相当不切实际的预测,最后抒发了依依不舍的思想感情。

那天要不是刘智太高兴以至于喝多了,酒后吐真言,我还真以为他舍不得我们仨呢。

其实在我们那时,娱乐活动是相当之少的。在太白楼跟人吹牛只能打发上课的时间,回到家还有很多时间等着我虚度。再加上我爸总是不厌其烦地催促我读书,使我自觉颇有文化,只是怀才不遇,就更不屑听教书先生的课了。

现在教书先生死了,也没什么理由再逃课了。反正这几年,我也读书不少,好歹人称太白楼才子,不会比这群死读书的书生们差到哪去吧。

我带着良好的自我安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直到第二天天大亮。

等我走到私塾时,发现私塾里出奇的安静,一个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的人坐在讲台上,想必就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见了我,一脸的笑,说,你就是太白楼三大才子之一杜白吧?

我顿时飘飘然,我一直觉得被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认出来是很有面子的。一种成名真好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我很有风度地点头微笑,反问道,阁下是哪位?又是如何知道在下的。

教书先生一听我的话,立刻敛起笑容,冷笑道,我是你们新来的教书先生。至于如何知道你的,你可以看看你左边那两位—大才子。

我往左瞄了一眼,只见杨迁和司马简低着头站在左边。

私塾里瞬间充满了学子们很有爆发力的笑声,好像孙猴子在五行山下压抑了五百年一样,教书先生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宣布了对我们仨的惩罚:抄书三遍,字不好看重新抄。

私塾里的笑声更加放肆了。

放学后杨迁和司马简纷纷表示要干掉教书先生,但又觉得教书先生命贱,为了条贱命把自己搭进去不好就决定作罢。但不做掉他又不解气,就一路咒骂。

杨迁和司马简花点钱找人写就好了,而我,没钱,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自己写。

我痛苦地奋斗了两个晚上,终于从惩罚的噩梦中挣扎了出来。我爸妈以为我大彻大悟,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遂他们也大彻大悟,明白了我的重要性,又是给我吃补品又是给我端茶倒水。这倒使我真正的大彻大悟,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

我爸在我第一次通宵学习之后建议我不要学那么晚。因为书没抄完,所以我很坚决地拒绝了我爸的建议,见我第二天还通宵学习,又重复了一遍昨天的建议。虽然我书抄完了,并且也没再通宵的打算,但为了不失去通宵学习所给我带来的权利,所以,我表示就算不睡觉也不能不读书。我爸以备感欣慰作为谈话的开始,谈话内容从古至今,由南到北,最后以每天学习不能超过二更作为要求而结束。我假装无奈地接受。我爸以为是他的长谈说服了我,夸了我几句便得意地离开了。而我更得意地睡了。

通过两天的观察与研究,我们仨总算对私塾里的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教书先生姓侯,姓倒是个好姓,很符合他的外貌特征,可惜名乃大。这个名字留给我们无限遐想,后来得知,他是家里的大儿子,所以叫乃大。他弟弟妹妹的名字都按出生先后依次类推。我在想,生个儿子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就算了,你说生个女儿还叫这名字,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私塾里功课最好的学生叫徐士。就是我那个写《观海》的前桌。沉默少言,双目略显无神,有点像生病后的牛二。此人写文章甚是了得,提笔就是一篇文章,更了得的是篇篇文章都心系祖国,胸怀百姓,百写不厌,或者说是百厌还能写。显然,做到后者比做到前者还厉害。所以,无论我对此人有多么大的偏见,都不能否认他可嘉的精神。

如果说徐士是最让侯乃大放心的学生,那么林子轩就是侯乃大最揪心的学生了。

林子轩他爸是开赌场的,养了打手无数,也养成了林子轩四处滋事的习惯。林子轩曾说,就算侯乃大叫侯大大,在这私塾里,我林子轩也是老大。侯乃大听后可能觉得颜面无存,但苦于打不过林家的打手,遂上林家登门拜访,找林父长谈,痛述了林子轩的所作所为以及幻想中的林子轩的所作所为。林父听后痛心疾首,自己痛还不忘记痛打林子轩一顿,让林子轩跟着一起痛。侯乃大见效果达到,开心地阐述了自己对林子轩的一些美好希望,扬长而去。此后林子轩收敛了一些,侯乃大也不大怕林子轩了。

林子轩虽然桀骜不驯,但在我们仨面前却单纯得像个孩子。我们仨刚来私塾,就找我们搭话。杨迁以为林子轩是知道他爸有权,司马简以为林子轩是知道他爸有钱,而我以为林子轩是看我们帅。

后来根据林子轩本人透露,他是因为知道我们仨是太白楼三大才子而产生崇拜之情,所以才老跟着我们。

我们仨听后大为振奋,一致决定破格提升林子轩为太白楼的第四才子。林子轩听后更为振奋,还问道,能不能再加一个人?

因为心情好,我们仨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林子轩推荐的毛介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成为太白楼第五大才子。

毛介是林子轩的跟班,就好比成天跟着老大混的小弟。据林子轩介绍:毛介是“古典浪漫主义的超现代派诗人”,曾发出过“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及“只恐双溪舴蜢舟,载不动,许多粥”等著名言论。

我们对毛介的才华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毛介的存在极大地方便了我们的生活。跟毛介熟了之后我们纷纷表示后悔没早认识毛介,早认识这么一个跑腿的,我们可能连书都不用抄了。

林子轩和毛介的加入,让我们凑在一起的性质更加清晰了。

早在被惩罚遭人笑时,我们就决定要把那些笑得最猛的人收拾一顿。由于林子轩和毛介加入了我们,所以不能收拾他们了,只有收拾其他笑得猛的人。就在收拾这些人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在旁边看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也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道理:百无一用是书生。

很让人失望的一个道理。

在我们收拾完那几个学子的第二天,杨迁他们都被他们的爸收拾了。林子轩更是连私塾都没来。我们纷纷猜测林子轩他爸可能觉得一个人收拾林子轩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就把家里的打手叫上一起收拾,一不小心把他收拾废了。我们都预测林子轩要在家里休息个把月,没想到下午林子轩就来了。他说收拾自然是收拾了,可是没那么严重,从他爸嘴里得知侯乃大说是一个叫张展的同学反映的情况。

我们拼命回想上次收拾的人里有没张展,回想了半天只回想到上次收拾人时我没有出手。结果他们不约而同地指责我该出手时不出手,不够意思。批评了我大半天,又表示为了拯救失足少年,可以给我一次够意思的机会—收拾张展。还好我处乱不惊,遇事沉着冷静,理性地对张展的观察能力进行了客观的分析和高度的赞扬,表达了张展同学是个人才的中心思想,并表示,对于这种人才,一味地打击不如逐步地拉拢。他们听了后觉得有道理,便一致决定—可以不由我去打击报复,但必须由我去逐步拉拢。

我这个人一向是在熟人面前偏外向,生人面前无比腼腆的,所以无论是叫我收拾人还是拉拢人都是很头疼的一件事。不过如果我不去,杨迁他们会让我更头疼。

在我的再三央求下,一致决定林子轩跟我一起去拉拢张展。

一见到张展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他是否打过小报告。张展相当认真地告诉我没有。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举出证明或者矢口否认。很显然,我太低估了这帮小子的智商了。就这样谈了半个时辰,我实在受不了了便说,其实我们今天来不是追究你打小报告的,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让你加入。

张展说,我相信你不是来追究我的责任的,也觉得你们来的主要目的是拉我入伙的,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明明没打小报告,你让我怎么承认。

听了这句话,林子轩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全爆发了,抓住张展就是一顿暴打,边打边骂,他妈的,我爸还能骗我?我今天来就是抱定着小报告就是你打的想法来的,你他妈还狡辩。

张展听了抱着头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招,我招,是我给侯先生说的。

林子轩听后更火了,操,现在招,晚了。

说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看到林子轩暴打张展我也很爽,毕竟他浪费了我们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口舌,却还不承认。可一想到以后很可能是要当朋友的,便决定象征性地拉下架。谁知我刚一劝,林子轩就停手了。林子轩还说,今天是看在杜白的面子上就算了,不过你以后要是再敢……林子轩边说边使劲捏了捏拳头。估计这厮是打得手疼了,脸上掠过一丝痛色。

只见张展头也不抬,连连称是,知道了知道了,多谢林大人,多谢杜大人。

听到张展叫我大人,优越感和成就感交杂而生,我装作老好人说,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要再追究了,今天的事,也只到此为止。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呃……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说完之后就觉得别扭,张展还是低个头,连连称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之后的日子充实有趣到让我觉得叙述起来很没意思的地步,如果说必须叙述点什么,我只能说其间我和一个叫白小的谈了一场极失败的恋爱。

关于我和白小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我记得十分清楚,只是叙述起来很累。并且这与一般的爱情小说剧情大致相同,简单地说就是经历了种种磨难阴差阳错又产生了种种误会一路磕磕碰碰最终冰释前嫌幸福地走在了一起。就童话而言,这是一个美丽的结局,不幸的是,生活并不是童话,在一段时间里我发现白小对我的态度也产生了一些明显又微妙的变化。我不知道白雪公主会不会不去看王子踢球,也不知道白雪公主会不会拒绝王子的吻。我只是知道我的白小会。

这一度让我很失落,甚至想到了分手—更让人沮丧的是我竟然提出了分手。很明显,白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就跟拒绝我亲她一样坚决。

我的初恋就这样没了,这让我难过了好久。为了安慰自己,我暗暗发誓:有朝一日,白小就是跟我和好,我也不和她好。这个誓就好比平安城里那个考了一辈子科举都没中的老秀才王二壮立志考上科举也不去为官一样。我深刻地知道哪天白小还要跟我好,我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和她在一起。

很显然,这样的爱情故事显得太不符合爱情的一般模式了。很不幸的是,事实就是这样,后来我试图问过白小是什么时候不喜欢我的。白小没有回答。我想,不喜欢这个事实成立后,自然也不喜欢给不喜欢的人讲一些有关喜欢不喜欢的废话—的确是废话。

我是从那时开始不再相信爱情,这绝非受到刺激,只是变得更理智了。所谓誓言,就是我在说爱你的时候真正地爱你,而在我不爱你的时候,那都是些屁。不过,世界上又有我这样爱着别人的傻子存在,让我不得不相信爱情。

这真是个矛盾的哲学问题。

而就在这些日子流逝之后我突然发现我所面对的是科举。我之前并不是没想过我要参加科举,只是觉得,三年,三年还长着呢—谁知道这么快就过去了。

因为路途遥远,必须提前三个月上路。看到母亲帮我收拾行装,内心无比复杂。

我觉得要赶考去了,有必要给白叶先生告个别。

一到白叶先生的摊前,便说:来算命。

白叶先生一脸认真,功名?

嗯。我点头。

白叶先生掐手算了算,无比装傻地笑道,科举是件浪漫的事。

然后又认真地说了一遍,科举真的是件浪漫的事。

在这个时候,对我而言,需要的是一场认真的对话。我不比司马简、杨迁他们,我的命还是由科举定的。

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白叶先生说过我命中注定要做个书生,直到,科举中第。又想问他是真是假。最终还是没问,这种没发生的东西,怎么会有什么真与假。

简单地告别了一下,就回家了。

行装已经收拾完毕,母亲仍然是一脸兴奋,我不敢看父亲的表情。只是躺在床上。

天一亮,在杨迁的催促下出门。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赶考去了。在走出平安城的时候我没有回头。长久以来尽管我对科举有无比巨大的意见,终究仍得面对它。而且是身负巨大的压力去面对。所以,在我知道我懂得知识甚少的情况下,仍抱着中举光宗耀祖、中举让白小后悔的想法在路上前行着。好像在做一件浪漫的事一样。

同类推荐
  • 青末的天空

    青末的天空

    莫笑少年荒唐事,人生短短不过数十载,随心而为莫委屈了自己。只要无愧天地良心谁管这红尘俗事几多纷扰?岁月如歌,可歌可泣。起帆远航,为梦想拼搏奋斗。
  • 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

    你喜欢的,我定会帮你得到;你要的,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到;你的心上人,我要护她一辈子……
  • 川海历险记

    川海历险记

    帮助博士研究武器,意外打翻实验武器,自己缩小却没办法恢复原样。等待的过程中,自己生命遇到威胁,在逃离虎口后自己竟意外来到新的世界,事实上想找回出路,这是个愿望……
  • 落等钧归

    落等钧归

    顾持钧双手环胸盯着眼前睡得正香的女孩,陷入了沉思。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却仿佛好像认识了她很久。
  • 余生所及皆为你

    余生所及皆为你

    “余笙,余笙,你喜欢我吗?”“不喜欢。”“我喜欢你怎么办?”“不知道。”“那你也喜欢我吧。”“不好。”“好事成双,为什么不好?”“……”“不试试怎么知道?”“随便你。”“好呀好呀。”———“林路漫,我明天要去Z国了……”“啊……这是好事啊……”“你希望我去吗?”“去Z国留学总归对你是好的,你想去,便去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打脸现场———“听着,林路漫,我喜欢你!”
热门推荐
  • 那记忆的深处

    那记忆的深处

    一觉睡起,记忆全无。探索游戏,努力知足。完成任务,记忆横浮。记忆深处,惊世骇俗。
  • 大慈好生九天卫房圣母元君灵应宝签

    大慈好生九天卫房圣母元君灵应宝签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会是谁

    会是谁

    蓄意的谋杀被伪装成自杀,迁出尘封的记忆,环环相扣的阴谋,又有谁能置身事外。牵连的人员越多事件就变的越是复杂,完全不相关的人,年过花甲的老人,刚刚年满十岁的孩童,下一个会是谁,一切都是意外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 tfboys一生只为遇见你

    tfboys一生只为遇见你

    3个女主角来到重庆,偶遇3小只,成同班同学还成同桌梦萌一和易烊千玺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原来如此——他们竟是,,,,参加tfboys4周年庆作者第一次写小说希望大家动动小指头来看看,有错别字希望大家多多包涵,谢谢,希望大家支持。我也希望大家多评论,给我很好的意见,我会改正,我不会弃文的
  • 美味上海菜600款

    美味上海菜600款

    本套菜谱共30本,汇集了南北方以及各种风味的菜系,每本600余种做法。本书介绍上海菜的做法,简单好学易做,是符合大众口味的家居生活常备书籍。
  • 惊悚三人行

    惊悚三人行

    恐怖的故事中透露着逗比的心酸。。。。。。。。
  • 祈爱的衔光

    祈爱的衔光

    这里的女孩每个都被爱牵累,却也都在爱中苦苦成长。不同类型,不同经历,不同处世原则,不同现实抉择。她们也遇到了不同的男子,成熟的,幼稚的,大方的,冷漠的,温柔的,事业有成的,有教给她们人生哲理的,也有把所有苦痛都深埋心底的。每个男人,都是她们生命中的老师。
  • 大乘四法经释抄

    大乘四法经释抄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小女寻天

    小女寻天

    世间万物俱有灵,得道成仙俱有悟。万千世界中,一名女子发现自己重生在荒芜世界之中,然后发现,原来她原本就不是那颗蓝色星球的人。于是她真正的人生正式开始,她修炼,她成亲,她要完成她的使命。
  • 当段誉爱上慕容复

    当段誉爱上慕容复

    [花雨授权]《天龙八部》里的段誉跟慕容复,不是情敌来的吗?那现在段誉又怎么会煞到慕容复?此段誉是如假包换的大闺女,情书攻势,嘘寒问暖,可慕容复还是对王语嫣死心踏地?硬要把乔峰也拖下水——上演校园现代版《天龙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