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琳在医院呆了半个月便觉难过，皮肤上的伤口结痂便要出院，只脖子上还吊着自己的左手等骨头慢慢长好。她在病房收拾停当，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脖子和手臂上的擦伤好了大半，可结痂的地方还有点点红，更兼痒。
“毁容了。”高琳看肚子和大腿上狰狞的两个疤痕，幸好现在要过冬天，大衣服能遮丑，“怎么办，夏天不能穿裙子了。”
胡理把小行李包甩在自己肩膀上，吹着口哨捏高琳的下巴，抬起她的手左右看一番，“真遗憾，怎么不是脸着地呢，顺便帮忙把你脑子给整整，好歹干点人事。”
“善言善行是大德。”高琳单手拿口红往嘴巴上抹，出院是喜事，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这住院的大半个月算是了解什么是无味的人生，半躺静养，饮食清淡，按时睡觉，定时起床。医生护士每天叮嘱，肖成南电话监督，文竹亲自监视，她恨不得自己是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才不必因禁锢而痛苦。
出院手续办好，高琳顺便带胡理去北城医院看肖成南的外公，一路跟她讲他们家三十年的恩怨情仇，胡理听得啧啧有声。
“这年头笑贫不笑娼的多过有气节的，我都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遇上了这么一家人。”胡理打着方向盘，“老头子够倔，老阿姨够懦弱的，这个肖成南的，也怪可怜的。本来还想不通他找你这人干什么用，原来是缺乏母爱。”
“胡理，我懂，你这是嫉妒。”
胡理小下巴一扬，把车停到北城医院停车场，让高琳早去早回。
外公的病已经确诊，人也早醒过来，只身体不受指挥，现在说话并不清楚，却能够用情绪和动作表达自己的想法。据说，这位老人只有在昏迷的时候才接受自己女儿的照顾，一旦清醒过来就非常激烈地赶她出去。
高琳找到病房，文竹站在房外跟医生交谈，房内一个护工正在给老人喂饭。
高琳给文竹打了声招呼，文竹马上和医生告辞，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询问。高琳问可不可以去看看外公，文竹为难，好容易哄了老人吃饭，一打扰又是一场热闹。高琳作罢，从门缝往里看，老人身体瘦小，神情倔强，双眼有神，即使身体不方便，也坚持自己吃饭。米饭和菜洒得到处都是，护工不断地帮忙收拾，可老人一点儿要人喂食的意思都没有。
高琳点点头，向文竹告辞，文竹让她别忙走，从兜里掏了几个小瓶子出来，满脸心痛地说女人身上怎么能有疤痕，她帮忙准备了几种药，让高琳每天抹了看效果，哪样效果好就再买哪样。
高琳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可拒绝只会让文竹更内疚而已，于是高高兴兴拿了告辞。
高琳坐回车里仔细研究小瓶子包装上密密麻麻的外文，冲开车的胡理道，“你说这东西有效吗？”
“安慰你而已。现在你有时间跟我说正事了吧？”
“你说。”高琳把小瓶子丢包里，“你看我要这样子回平城，绝对被老妈念死，肯定得缩这边把外伤养好。”
“你给那东西，我找了几个公司走帐，现在钱出来了。”胡理有点心痛，这转一圈，被扣掉多少手续费啊，“那位姐姐要是想跟你一样呢，现在入房市并不算最好的时机，你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春姐这半个月并没有联系高琳，但高琳每天和肖成南通电话，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也得到些消息。叶叔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人也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言语间有要收手准备养老的意思。可他峥嵘一生最后只得一个小女儿，而最放不下的也是这个有点任性的小女儿，至于对春姐的打算却没有任何考量。
高琳双手抱胸，眯眼想了片刻，春姐早就知道这些状况，把这些东西给她来处理，想要的不过是一条退路。所谓的退路，于女人而言却不过衣食无忧以及一个可靠的男人而已。
“你自己琢磨着弄吧，她可不跟我一样好打发。”
胡理转手这笔钱从中也赚了不少的好处费，当然希望这东西能一直在自己手上转来转去，自然满口承诺了。
两人回酒店，高琳去卫生间整理个人卫生，胡理却抱着电话联系向垣，待高琳出来，她道，“晚上向垣过来请客吃饭。”
“哟，难得。”
“借一个人情给肖成锋嘛。”
“你们家向垣最近不是忙？”高琳找了快大毛巾把自己包起来，开空调，找衣服，“他们要帮肖成锋，现在不是谈什么合作。”
“是白倩非要干的，向垣到没什么意思。”胡理懒洋洋，“两个人在董事会上吵了好几次，我说这男人就是想不开，也不是他自家的公司，那么尽心做什么呢？”
“职业道德这种东西，你不懂。”高琳收拾停当，给肖成南发了条短信，肖成南回过来长长一条，无非是抱怨公司里没有她一团乱，什么大小事情都落他头上去了。他白天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晚上还得去应酬，喝了酒也不敢开车，只有打的，好几次在车上睡着了差点被司机大哥丢在荒郊野外。肖成南发了个委屈的表情，求老婆抚摸。
高琳对着屏幕笑，一边打字赞美他为平城的交通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一边对胡理道，“他们家自己也有事，现在不过在玩而已，要创的就是好名声。胡理小妖精，你懂这个么？”
胡理贱笑，她不用懂向垣的名声要多好，她只要他在床上表现不错就好。
高琳等胡理笑完，“给你说正经事，你不觉得向垣这人有问题？”
“你说，我听着。”
高琳和林致远被偷拍的那一天正好是两人去酒店谈店铺的事，因为是第一次谈，高琳格外郑重，打扮得也不错。B城不大，可也不小，如许多的高档酒店要遇上一个熟人也并不那么容易，更何况林致远这人的行踪一向不怎么定。
她在那酒店，随便出去走那么一走便能碰见林致远；碰上他也就罢了，可却又那么巧地被人跟踪到了。事后想起来，这已经巧合到算是阴谋了吧？
更巧的是，那一次聚会的地点也是向垣定的。
高琳并没有自信自己能够对林致远产生多大的影响，但却清楚白倩对林致远的事业有多重要。如果林致远婚后这几年私生活干净到让人抓不到明显的把柄，那么高琳和他重逢简直就是送给别人的一个绝妙机会。
高琳看着胡理，心脏微微缩了一下，把自己的怀疑简单叙述一遍，最后总结陈词，“被偷拍那天，只有向垣才有能力同时知道我和林致远的行踪，他安排那个巧合的可能性最大，你觉得呢？”
“高琳，你想太多。向垣不会做这种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
高林冲胡理笑，笑得胡理恼羞成怒，“好了，唯一的动机算是为了白倩，但他们闹离婚了向垣可没趁虚而入。你这是小人之心。”
高琳耸肩，向垣怎么样她不知道，可白倩这人她即使只见了几次也知道，这女人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足够自我，足够纯粹，也足够骄傲，而这一切都让她绝对不可能将就地用得到一个男人来掩盖失去自己男人的失败。
“我知道我的想法阴暗，可你想想，林致远和白倩离婚对谁有利？林致远不行了，B城谁能够马上起来？谁又能那么了解白倩针对她的性格来设计这些事情？退一万步来说，林致远为什么又非要和肖家过不去？”
胡理挑眉，“不是因为你？”
高琳嗤之以鼻，“你觉得可能吗？”
“美人倾城，多么美好的传说，女人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个？你这女人真不识趣。”胡理起身，“我先回去看看店，得为你们这几个财神爷找点好房子去。”
高琳拉一下胡理，“向垣就算是没主动策划过什么，但也绝对有推波助澜，不然这一次他这么反对白倩的策划却又不得不同意，恐怕也是被肖成锋威胁一下。我也不是故意要说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就是想你高兴。胡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几年不管有什么事情我总是第一个想起你，知道你和向垣在一起我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这傻姑娘以后该怎么办。”
胡理转身抱一下高琳，“你还越说越来劲了，多大个事啊，未必你有壮士断腕的决心，难道我还做不到？”
“狐狸精，我是怕你现在蹉跎错过了好男人，老了就只有买小白脸了。”
胡理皱鼻子，“正好，可以收集一个后宫，一三五轮流侍寝。”
高琳送走胡理，叫客房服务送了点白粥上来充午饭，打开房间窗户晒太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她把手机放在床头，中间响了几次，拿起来看却是肖成南发的短信，却不过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平城。高琳有很多理由想要推迟回平城，却又不知该如何对肖成南说，发短信似乎太费事了，于是梦中的她爬山涉水回到平城。
平城的小街不断向后退，高琳在空中飞，她四处寻找肖成南的身影，最后在一个巨大的广场停下来。肖成南站在一个草坪上，双臂张开，高琳兴奋，正要冲过去，却见一白衣女子不知从何出现投向肖成南的怀抱。肖成南抱着她乐，高琳想要大吼我才是高琳，挣扎着却怎么也叫不声音来。
“我才是……高琳。”
高琳终于吼出这句话，立即惊醒，满头大汗，伸手摸一把，却是厚棉被压在胸膛，她苦笑一下，揭开被子，这才发现天幕已黑。她活动一下睡得麻木的四肢，拿起手机来看，有好几个没看的短信，刚要按开却听见敲门的声音。
门开，肖成南笑吟吟站在门外。
“呀，你怎么来的。”
肖成南随手关上门，伸手摸一下高琳的脸，“没瘦。”
“妈妈天天送汤，肥了一圈。我说……”高琳看肖成南脸色发黄，“你又跑过来做什么？”
“让我摸摸。”肖成南把冷手探入高琳怀中，捏一把她的软肉，“老婆出院，再忙也得过来。”肖成南把头埋到高琳脖子里一通乱啃，“可想死我了，你有没想？”
高琳左手不能活动，单手推他去卫生间，“看你这脸，又黄又油，晚上怎么见人？去洗洗，等一下向垣要来请客。”
“在高速路上飞了几个小时，能不累？”某人的大衣被丢地上了。
“活该了！”
“几点聚餐？”某人已经快速地打理好个人卫生。
“七点吧？”高琳不是很确定。
“现在才六点不到，那够了！”某人拉着老婆滚到床上去。
“喂！胡理马上就来了。”
“我保证不会迟到！我给她电话问你酒店的时候，她正忙！”
“你别摸那些伤口，才刚脱痂，肉嫩，也丑……也别亲……”高琳无语，这人来看老婆是其次，来开荤才是主要目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