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墨今年大二,就读于文学院。当年班里统计哪些人是自己报的文学院,哪些是调剂过来的时候,大家发现男生中就柳砚墨一人是在第一志愿里填报的。他填报文学院的初衷很简单,就是可以多看点书,多写点字,而经过大一的新鲜后,柳砚墨明晓了大学也就那么回事,除了有限的几门课能引起他兴趣,其余的上课的时候味同嚼蜡,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一片自己的空间,正好这一年学校校区搬迁,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外租族的一员。
柳砚墨租的屋子在夏娃村的边上,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二层小楼,靠近路边,三间的两层小楼,楼后又违规建了上下各两间的小楼形成一个破折号,主楼有两间是主人家的,其余都租给了大学生,楼主外出挣钱去了,留下守护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头唯唯诺诺基本无话,倒是老太太整天乐呵的和这些大学生们说一些无稽之谈。当初柳砚墨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在绿柳掩映中,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宁静祥和,当即就定了下来,而且舍弃了大家都比较喜欢的二楼,直接选定了后面一楼靠边的一个小间来,原因无他,他喜欢那一地的荫凉和屋前那口石井。
石井并没有多么古老,但因为常用的缘故,也泛着青绿的颜色。井口总是湿漉漉的,自然的滋生了荫凉,加上这座小院后面就是山坡,抬头就有山头的绿意和泥土。柳砚墨总觉得和泥水有种亲切的感情,当然,因为这水,练字后洗笔洗砚也分外的方便。
十几年前,柳砚墨还是一个小小的学生,他厌极了爷爷对他的书法培训。他的故乡本是一个偏僻的乡村,在爷爷那个年代,有学问的人并不多,可不知怎么的,爷爷就能够写得一笔好字,这是村里公认的。每逢村里有什么大事,或者哪家有红白喜事时,就会请爷爷去写礼单、记记账本之类的,到了过年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请爷爷帮他们写对联,红红的条幅在院子里起舞着,很是热闹喜庆。爷爷因了有这一手好毛笔字而自豪,也就想起把这自豪传承给下一代。可惜,儿子没能抓住机遇,于是他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孙子柳砚墨身上。于是,小小的柳砚墨,在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滚铁环、弹珠子的时候,他却只能在屋里呼吸着浓墨散发出的臭气,这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抑郁。
斗转星移,乌飞兔走,流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柳砚墨告别了年少时光,也在初三那年告别了爷爷,但爷爷留给他的字却终将影响他的一生。现在没有了爷爷的督促,他发现,对那曾经一度深恶痛绝的书法,他慢慢的有了顿悟和喜欢,实际上自从他上了初中,就没怎么练字了。但在上大学以后,他对书法认知和喜欢一点一点的涨潮,到这时候,没事儿时他总喜欢涂上几笔,在他租住的小屋里能见到的也只是一床、一桌、一椅、一笔、一砚、一堆纸而已。
上完课回来的时候,柳砚墨打一桶水清清爽爽洗了手脸,呆呆的在屋里坐上一会儿,然后开始读自己喜欢的书。读的倦了,就开始读帖。他的书和帖在屋里随意放着,桌上,椅上,床上随处可见。他的书法,也没有达到什么境界,只能算一个爱好者而已,但那拿起笔时到达物我两忘,悠然神往的样子,在多年后,回忆起来,都是娴静恬淡的山水画。只不过,在那山水画里,于空濛悠远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背影,那个背影的名字,叫唐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