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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荒原的奇迹与守护者(十三)

从天一亮便开始出发,一直到黑夜完全降临则停下行程,用作休息。在此期间,那位身份不明,但可以视作为同伴的少女则一直陪伴在欧尼身边。或许是趋于守护者善良本性使然,她似乎是想一直陪护到这场旅途的终点。

“……呜”

预料之外的声音,让匆忙赶路的欧尼连忙停下脚步。背抵在守护者怀中的莉采儿,表情平淡的睡脸,那双闭合好久的眼睑此时正在微微的抖动着。

那个时候,在临近剧痛突然发作之前,身体里忽然的腾起一股奇特的感觉。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警告自己不要离开这片荒原。但是,刚准备向着那奇怪的声音询问缘由,突然从身体里突然涌起的恶寒转眼之间便席卷全身。剧痛扰乱了思维,被突然丢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慌忙的睁开眼睛,然而视线所及之处,无数渗血的眼睛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即使是捂住嘴巴,但是下意识发出尖叫来,止不住的恐惧如水一般从指缝间渗漏出来……深红如稠的液体不断的向上蔓延,宛如溺水一般不断挣扎的莉采儿,最终还是被这混杂着瘆人眼球的红色稠墨淹没了头顶、意识也在这一瞬间溶散在其中。

刚才的颠簸,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何的停了下来,飘散在四周的意识,也在这个时候慢慢的聚合在一起。逐渐清醒的意识,从昏迷之中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莉采儿此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

眼角眨巴着些浸湿的泪花,被模糊的视野中依然是一尘不变的景象,看样子自己还没有离开这片荒原。坐在马背上,从腋下伸来、揽在自己胸前的手臂,那样的纤细程度也只可能是女孩子的手臂吧。这么一说的话,后背所贴靠之物,很柔软呢。看样子是她将胸膛借给了自己,然后保持着这样使自己舒适的姿势吧?

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孩子,可是,为何从那柔软的躯体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呢?或许是自己的知觉还没完全恢复而造成的吧,如此设想的莉采儿,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然后,看到了一边站立的欧尼。

“……嘿嘿,欧尼。”

自然抬起与之对视的目光,在读懂了其中的担忧之后,莉采儿咧开小嘴,脸上露出报安的微笑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应该让眼前的欧尼没少担心吧,不过现在,最主要是的还是向某人道谢吧。抬起的小脚并拢翘到一边,横坐在马背上的莉采儿,扭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那个脸上露出些许不安神色,面容稚气的少女。

娇小的身躯,与那副曾经吓自己一跳的容貌,绝对是她,没错的!

“谢谢你啦,守护者妹妹。”

“……!”

向着自己露出和善笑容的女孩子,然而下一秒却张开双臂,忽地抱了过来。被莉采儿抱在怀中,仓皇失措的守护者先是小小的挣扎了一番,发觉无法逃脱之后便只有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任由莉采儿这样肆意妄为。然而,这个时候,陷入慌乱之中的少女,把背靠着她背上,另一位少女的事情完完全全给忘记了。由于改变了身体位置,背靠着守护者的诺伊,一下子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并且,还是头朝下的撞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而这一切,全都被莉采儿看在眼中。

忽然停下的动作,在一阵小小的沉默之后,莉采儿犹如哭丧一般叫了出来。

“对不起!诺伊!”

“……”

“……”

匆忙跳下马去的莉采儿,与相继投去沉默视线的二人组。一段小小的休整之后,再次扬起马蹄的队伍,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着。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叙着欧尼的话语而综合着其中的信息不断点头的莉采儿,在谈话结束后便安静下来。恢复成平常坐姿的莉采儿,叉开着双腿坐在马背上,将仍旧陷入昏迷状态的诺伊抱在怀中,凝视着那张颜色些许苍白的小脸,诺伊的状态让莉采儿觉得心痛。

从昏迷到醒来为止,时间一共过了三天。能让自己与诺伊昏迷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回想起倒下的画面,莉采儿一头雾水。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按照欧尼的话解释,那个时候,莉采儿与诺伊双双倒下的瞬间,欧尼的的确确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并且也没有感受到有魔力发动的痕迹。也就是说,攻击自己与诺伊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

“……怎么可能。”

兀自的,莉采儿自嘲起来。与其将无法确定的事情定义为超自然现象,莉采儿更倾向于认为袭击自己的是一种远程攻击。如果距离足够远的话,魔法发动时刻所散布出来的能量波动,便会因为距离的原因而变得孱弱,从而不易被人察觉。按照这个推测进行下去的话,陷入沉思的莉采儿,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能完成远距离狙击的种种条件。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情。将心中的想法付之于口上,莉采儿扭过头去望着欧尼。

“呐,欧尼,视野的话,你最多可以看到多远的距离?”

“……三公里吧。”

“那听觉呢?”

“完全集中精神,可以听到两公里以内的声响。”

背对着莉采儿的欧尼,在思考一会儿之后给出了莉采儿想要的数据。综合着这些数字,再次低下头的莉采儿,将自己的下颚托在诺伊的肩膀上。

视觉距离三公里,听觉距离为两公里。取两者的公共部分,对自己骑士的能力抱着极高信任度的莉采儿,将这两公里的距离视为绝对安全范围。如此一来的话,敌人的攻击便是从倒下的地方为原点,半径为两公里的圆外的地方发动的。既然推测出了敌人的大概位置,下一步便要考虑敌人的攻击手段。可是,顺藤摸瓜朝下继续思考的莉采儿,那张陷入深思的脸蛋上忽然蒙起一层厚厚的阴云。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不安神色的莉采儿,下意识张开小嘴,用牙齿轻咬着指甲。

一般的魔法,在考虑到魔法的性质以及作为施法者本身的魔力状况,完全有效范围是在大概不足四百米之内。若是要进行超越这个范围的攻击的话,那么便要求魔法师本身进行咒语的咏唱以及加大魔力的释放量。普通魔法师的对决,一般是不会超出这个范围的,相隔太远的话,先不论对魔法师本身的要求,就算释放出来,精度也会因为距离的原因而有所下降。就像是枪一样,如果把每个魔法师比作枪的话,实力就等同于装填子弹的威力。因为子弹的速度相当迅速,所以很难进行反应躲避。所以,在保证制服对手的前提下,魔法师会在相对于近的位置进行攻击。但是,一口气打破这个距离,在超出两千米的距离上,敌人还拥有绝对可以击中的自信,这样的家伙,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

继续不安的盯着前方,这次莉采儿停下了嘴上动作,完全沉默下来。越往下面推测,所得出的结论越沉重,但是尽管如此心有不安,莉采儿还是按照这个思路继续的进行下去。

在几个月以前那场与堕天使的战斗中,为了保护大家而使用了禁咒的莉采儿,因为代价,身体里庞大的魔力几乎被抽干而几近枯竭,可以说完全变成了魔法初学者。但是尽管与此,失去了魔力的莉采儿,那份跟着天赋一起继承下来的,对魔力的感知能力却完好的保存在那副娇小的躯体内。

诺伊是先一步倒下的,然而那个瞬间,自己并没有感受到有魔力的流动。刚才检查过诺伊的身体,与自己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也就是说,那攻击是针对于精神而不是身体。从腹部急速蔓延,堪比爆炸般的威力与速度,综合着亲身经历过的痛感与脑海中万千条的咒语进行比对,在思考了一小会之后,莉采儿得出了结论。

无影无形的魔法,那应该是精神系的魔法,咒语的话,符合这类特征的莉采儿倒是能想出几条来。但是,那个时候,在诺伊与自己先后倒下的瞬间,真的有感受到类似于魔力束的冲击吗?

毫无疑问绝对没有,之前就说过了,莉采儿相信欧尼的判断。并且莉采儿本人也有相当的自信,那个时候绝对没有感知到任何魔力的痕迹。如此一来的话,将脑海中的不符合推测的咒语进行排除,综合着当时的场景,也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这,还是真够厉害的,那个混蛋。”

苦笑着的莉采儿,在推测出真相之后,声音忽然变得苍白无力。如果不是集中性的攻击魔法的话,那么也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从一开始便可以运作的区域魔法,并且还是特大级别的,大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进范围之类了。这样的话,敌人的实力是强得有点离谱。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莉采儿,也不敢打包票保证可以施展出如此广域范围的大型魔法。

在认清楚现实之后,垂头丧气的莉采儿如同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这份失落之中,也包含着莉采儿作为魔法师的失职自责,因为不知道从何时何刻起,自己就毫无防备的掉进敌人设计好的圈套中。

尽管已经得出了结论,但是实际上仔细一想依然存在的许多漏洞。此刻沉重的心情,让莉采儿已经不想在这个上耗费精神了。深深的吸上一口气,然后将那些消极的思想随着废气一起从身体里排出。如此往复做了几个呼吸吐气之后,莉采儿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然而此时,牵着马匹的欧尼,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究其原因,那边是视野尽头忽然出现的异物。

黑色的影子,交杂的嘈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脚步声。在注意到这些的一瞬间便做好戒备的欧尼,然而在看清楚其真面目之后,欧尼垂下按在腰间剑柄的手臂。

“是他们,看样子似乎是特意朝这边赶来的。”

率先一步看清楚那团黑影的真面目,从欧尼口中得到的消息,让莉采儿顿时放下心来。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从离开村庄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十天了,十天的时间完全足够穿越这片荒原,抵达下一个国家了。然而,明知这些,并且将自己驱逐的瓦尔瓦多一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呢?难道,他们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应该不可能吧?毕竟从库瓦琳口中,并没有听说瓦尔瓦多一族里面有懂得占卜的巫师。也许只是单纯的忘记说了而已,但是这可能吗?连挤羊奶诀窍这样的小事情都喜欢分享的库瓦琳,莉采儿很难想象她会隐瞒这样值得炫耀的事情。

“或许,又是他们的巡逻吧。像上次一样,我们又出现在他们的巡逻范围内。这下可好,倒下的诺伊,这次有需要厚着脸皮求他们收留一阵了……”

“……嗯。”

言语之中掺杂着几许玩味,微笑着的莉采儿,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的偏过头来看着此时正一脸茫然的守护者,莉采儿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正好,可以借此时机把眼前这个孩子介绍给他们。毕竟,她可是瓦尔瓦多一族的守护者啊。

“听着哦,待会我会把你介绍给那些受你保护的人们。被你保护了这么久,那些大叔们也应该学会报恩,给你修个祠堂什么的了~”

“!”

小脸上浮现起前所未有的惊慌,在听懂了莉采儿话语的一瞬间,守护者忽然开始想要逃跑。但是,这样的想法莉采儿很轻易的从那双可爱的大眼睛中读了出来。知道是眼前少女的羞涩莉采儿会心一笑。在她准备逃跑前一秒,丢掉诺伊转过身来,将那副娇小的身躯轻易的抱在怀中。

“嘛,别害羞。我也是有一个和你一样怕生的妹妹。所以一切都交给我吧,打招呼什么的,我会帮你解决的。所以,不要害怕了,乖~”

“……”

莉采儿的话,让守护者的反抗的动作稍稍减缓了一些。但是尽管如此,置身于莉采儿怀中的少女,仍旧想要逃离这里。向着莉采儿投去可怜巴巴的求饶泪光,却全被她故意的忽视了。而这时,从远处赶来的瓦尔瓦多一族,此时也来到了欧尼面前。打头阵的,居然是个熟悉的面孔。

“库瓦琳~”

转过身来所看到的熟悉面孔,莉采儿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和莉采儿一样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库瓦琳此时也高兴的露出笑容。不过很快的,在注意到莉采儿怀中昏迷的诺伊之后,这份笑容立刻暗淡下来。而这时,在莉采儿喊出库瓦琳名字的一瞬间,躲在她身后守护者,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

“果然和阿爸说的一样……”

“什么?没有听清,库瓦琳你再说一遍吧?”

从那张小嘴缝中说渗透出来的声音,对于库瓦琳的自言自语莉采儿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

“嗯嗯?没什么啦,还好你们都没有大碍呢?莉采儿你的脸色,看样子不太好呢,快点跟着我回去接受治疗吧~”

摇着头的库瓦琳,连忙再次的微笑起来。可是,语气轻松的库瓦琳,所说的话却很奇怪。那副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幸存者而不停祷告,陷入满足的笑容。库瓦琳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遇到的事情?不管了,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把身后的家伙介绍给大家。库瓦琳的话,应该会很兴奋的。如此想象的莉采儿,忽然的将双手伸向身后,揽在守护者腰上,然后将她抱了到自己面前:

“啦啦啦~请看这是谁,我们可爱的守护者~”

“……”

“……”

寂静,突然的降临,让人猝不及防,一瞬间消失的声音,随后便是死一般的宁静。没有预先期望中的声响,睁开半只眼睛的莉采儿,刚准备炒起气氛来而张开嘴唇,却因看到了惊愕的光景,脸上的笑容瞬间在这一刻间凝固了。

“库…瓦…琳?”

四目相对的守护者与库瓦琳,呆滞的库瓦琳,眼睛瞪得大大的。周围那些大人们,在这一刻也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在朝这里看来一眼之后,便全都拉低目光,侧过头去。一幅幅有话却强行咽下的样子,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姐姐?姐姐!!!!!!”

令莉采儿开始怀疑自己耳朵的声音,先是小声的叫唤了一声,然而在听到这个的瞬间,守护者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忽然大声叫喊起来的库瓦琳,那近乎咆哮的声音让莉采儿顿时茫然无措。同一瞬间,原本被抱在怀中的守护者,这刻竟毫无预兆的化成一阵烟雾消失了。但是,在她消失的前一秒,瞪大着眼睛的莉采儿看到了。

那张侧脸上,一滴淡色的泪珠从眼眶一角缓缓流了出来。但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可不止这一点点。忽然从身后拿出短弓的库瓦琳,莉采儿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把箭头指向自己。

“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短暂的低吟陡变成愤怒的嘶吼,身体不断抖动的库瓦琳,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狼一般露出了牙齿,狰狞可怕的脸面,那只有在面对敌人时才会露出的表情。眼前的少女,让莉采儿突然感到陌生又害怕。陷入恐慌之中的莉采儿,不由自主的双臂护在胸前。

这次,到底又是哪里出错了?库瓦琳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还有,逃掉的守护者是库瓦琳的姐姐?

“嗖”的一声射出的箭矢,在飞出的瞬间便被欧尼一剑斩断。口中不断的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转瞬之间不知原因,便突然彻底坏掉了的库瓦琳,飞快的装填好第二发箭矢。向着莉采儿,库瓦琳她露出复仇的诡笑。

“够了,库瓦琳……”

从背后袭来的男人,在库瓦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用一记手刀重重的打在她的后颈位置。顿时失去意识的库瓦琳,那张狰狞的面孔此时也恢复到平常容貌。将库瓦琳背在身后,那个男人露出一脸苦闷的表情。

“对不起让您看到了丑态,可以的话,请您跟在我们之后,事情的一切,哈德他会解释的。”

“嗯,明白。”

代替没有反应的莉采儿,欧尼点了点头做出回答。将昏迷的诺伊交给对方,已经远去的马队,如今只剩下欧尼与莉采儿,和依旧昏迷的诺伊。半响之后,从沉默中找回遗失的意识,莉采儿缓缓抬起头来,然而在那张带着微笑的小脸上,欧尼所看到的却是一副如同死人一般的惨白脸色。

“那个……我,做错了什么吗?欧尼……”

“……我想,应该没做错什么。只不过,这片荒原,似乎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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