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穆府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打开。
“少爷,快看,穆小姐出来啦!”小六子见新娘出门,激动地拉扯祁迹的袖口。
女子踱着碎步,由穆母牵扶,一步步朝着阶梯下的红花大轿走去。一袭霞帔呈蹙金绣云霞翟纹,丝状的盖头藏不住双凤翊龙冠下的羞颜。
瞧见这一幕后,祁迹呆立在了原地,任旁人如何推搡,日光怎样和煦,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前世,自己潜心修炼,对于皮囊之下的媚骨只是瞧瞧看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幻境之中,不老容颜比比皆是,若是将之比作凤凰,那么眼前的伊人便是那独一无二的,耀耀生辉。
“少爷,穆夫人在同你说话呢。”小六子偷偷推了推祁迹,细声提醒道。
“哦,是,伯母。”
“你这孩子呀。”陶雁青看自家姑爷愣了神,遂叹了一句。
事实上美人对祁迹没有绝对吸引力。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某些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保持本心还是难为情,都是未知数。
不行,一场戏,一幕幕皆为逢场作戏,修为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切不可乱了本心。祁迹心道。
“孩子,伯父前日已赶赴朝都处理急事,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归家。你可记住,切莫像原来那般贪图享乐,雪滢交给你后,有时间要多回来看看。”说完,丝绢在脸颊下轻轻地擦拭。
这是母爱吗?对子女深切的爱?
自幼沦为弃婴的祁迹顿了顿,抓住穆母寒颤的手,许诺道:“我不会辜负她的。”
尽管是一句善意的谎言,但他实在不忍眼前泛着泪珠的妇人伤心。除了真挚的爱情祁迹不能给予,其他的,都将一一满足穆雪滢。
“起轿咯!”
唢呐声起“花好月圆”,侍女播散漫天花瓣。一路上,孩童追逐着迎亲队伍,嬉笑打闹。
直到午时,队伍才浩浩荡荡的抵达祁府。
府前彩幅悬挂,地上一片红花,想必宾客已到差不多。
“娘子,到家了。”祁迹对着花轿上的美人轻声唤道。
“嗯!”
随即,祁迹握着穆雪滢纤柔的手,引导她走入府内。
“祁老弟,恭喜恭喜,以后家里可热闹啦!”年长祁承祖一些的卓家家主祝贺道。
“是啊..”
看到祁迹回来后,府中的气氛更是推向了一个高潮。祁承祖与徐忆岚一一对祝贺表示感谢。
之后这对良人在众人的注目下,拜天地、拜父母、相互对拜。
“送新娘入洞房咯!”家丁们一齐高喊。
“来,来,来,大家喝酒!”穆雪滢离开大堂后,祁承祖招呼起了喜酒。
“迹儿,快去招待你各位叔叔伯伯。”
祁迹拿起一坛千年陈酿,应声答道:“是。”
城主府占地果然宽阔,酒桌从大堂摆到了门口,凡是凤凰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均聚于此,当中不乏修为高深的奇人。为此,祁承祖特意从邻城招募了一百余名高手,以保障整个过程的流畅性。
今日喜宴规定不许使用任何功法散发酒劲,所有喝下去的酒必须依靠自身。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宴席从正午吃到了黄昏时分。
一杯接一杯,饶是祁迹这样神魂强大的人,也扛不住大家敬来的酒。只是迷迷糊糊的喝下去,来者不拒。
最后,还是被小六子搀扶着回到寝居外。
“六子,去吧,去帐房支取二十颗上品灵石,今日你表现不错。”
“好嘞!谢谢少爷赏赐,少爷新婚快乐!”小六子心想,自打跟着少爷,还是头一次赏这么多钱,看来以后要多多劝少爷喝酒了。
祁迹进入房中,望见青纱帐下,穆雪滢端坐床沿,而房内桌上摆放着一壶美酒与玉瓷金杯。
试着走近一些,手掌慢慢提起新娘的盖头,一张倾世容颜在烛火照亮下越发动人。
“夫君,该喝交杯酒了。”在祁迹掀起盖头的那一刻,穆雪滢已然属于了那个他并不喜欢的人。
窗帘上,一对人影手腕交互,将彼此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大婚之前,陶雁青就将女子闺中密事告诉了女儿。此刻穆雪滢欣然接受面前的男人,对他说道:“奴家替夫君更衣。”
祁迹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前世在双修道侣那稍有了解。不过,轮到自己,是万万行不通的。
“不用了,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这样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祁迹通红的双眼盯着穆雪滢,问道。
恨?也许吧。明知自己要嫁给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却连抵抗挣扎的资本都没有,命运像是与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这或许就是女儿家的悲哀之处吧。
“夫君何出此言,雪滢既已嫁与你,心系着你,服侍你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为何会恨你?”穆雪滢眨着明眸,轻柔回应道。
自懂事那日起,周围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光,她都明白。不外乎就是得到自己的身体,满足他们的欲望与虚荣心。祁家大少与自己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目的除了综上所述,别无他途。想到这些,委屈的泪珠不由得黯然流下。
祁迹看到穆雪滢眼眸旁带着点点晶莹,急忙解释道:“娘子,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你若不想行那房事,我们就安静地躺着,睡吧,睡吧。”
之后留下错愕的穆雪滢。
他不就是想得到自己的身子吗?还是说这番话是他惯用的手法,骗取女子芳心?不懂,着实不懂。
皓月当空,皎洁的投影映在祁府上下,又是一度春宵不眠夜。
祁迹见穆雪滢默默无语,安静地卧在一侧,便放下心来,神魂进入了天阶之中。他不在乎穆雪滢生出什么想法,只要每日像这般安逸,足矣。
衍变三生万物,气运无以为天,地势无以为气,阴阳化气而渺茫。风雷借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万物因其而聚实——彼岸之中,无孔不入。
莲台之上,祁迹盘膝运转着法决,头顶的瀑水竟有意避开他,朝身体两侧流下。
凝!
一个念头,莲台下的湖水飞湍溅起,相互聚合,幻化成千百柄残剑悬在空中。
彼岸三千,万剑伏魔!
呼,嘣嘣嘣嘣..
凝成的水剑在祁迹睁开眼的一刹那,全然涌向湖中,引起千层雾花,留下哗啦啦一片。
祁迹所谓的进展就是脑海中浮现的彼岸心经。不知从何时起,这本心经非常自然地印刻在了他的心中,变化莫测,永不停息是修炼这部心经后最大的感受。
随着自己的融入,彼岸空间也渐渐大了起来,瀑布与小湖较初次来的时候扩充不少。
湖心为容器,瀑水为灵气。
天阶赋予祁迹的,世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
欲要修炼,先生气海,然后取自然之灵强化自身,修炼到身体极限时,受百般折磨,突破自身。
但祁迹与天阶融为一体,气海即是天阶,一个容纳万物的逆天神物。除非遇到不可阻挡的力量,否则将生生不息。
“强度还是不够,空有虚假的外壳,蕴含的力量却是微乎其微。”祁迹望向湖水,自言自语道。
在天阶之中,祁迹的修为可以百分百施展出来。但在天阶外,天地法则限制着力量的流出。否则,幻境中的人早就破碎虚空,游荡于宇宙之中。
起码目前来看,周遭的灵气强度还是太弱了,平常人消耗灵石增强自身修为。可天阶似乎对于灵石十分抵触,一百颗上品白晶修炼过后,聊胜于无。为此,在没找到新的突破方法之前,只能依靠汲取天地灵气来洗涤身躯,强化经脉。
临近早晨,祁迹神魂归位,看到穆雪滢身子团缩在一起,眉头微皱。
害怕了吗?我这么做真的错了吗?明明不爱她,却还娶其为妻,本想顺其自然,不会伤害到身边人,哪知,唉,或许,她能遇到让她幸福的人呢?哪怕受伤,与自己也无关系。但现在心中有愧,难以安心。
砰,砰!
“少爷,小姐,该去给老爷和夫人敬茶了!”
穆雪滢闻听桃花在门外提醒,忽地起身,轻轻推了推祁迹,细声道:“夫君,该起床了,爹和娘还在大堂等着呢。”
“嗯?嗯。”祁迹淡淡地应了两声。未曾拥有爱情的他,显得比女方更被动。一心沉迷修炼,时刻感到与她相处的尴尬,以至于现在不知所措。
穆雪滢披着睡袍,站起身为祁迹穿衣整理,两张脸在不知觉中越贴越近。
体香透过头发飘散在周身,祁迹低头呼吸间,竟显现地木讷起来。
穆雪滢正准备理顺他脖子附近的褶皱,在抬头的瞬间,四目相对。一时间,脑袋空白。
“那个,娘子,我自己来就好,我等你梳洗后一同出门。”
“嗯。”
随后,祁迹一边喝茶一边看穆雪滢更衣,画面中,一伸一展,动作十分优雅,令他心叹,大家闺秀。
本来新婚第一日,丈夫整理完着装后,同样应该帮助妻子整理整理。但祁迹哪里知晓那么多冗杂的细节,本来婚礼的规矩就足够繁多。
穆雪滢见祁迹死死盯着自己换装,当下心生厌恶。祁大少的这一行为在外人眼里可是明目张胆的猥亵。
昨夜不圆房的原因便是要羞辱我吗?在最后时刻将心中的浴火发泄殆尽吗?我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
祁迹哪里知道,自己单纯的欣赏落在穆雪滢眼里尽是下流的表现。
“夫君,我们走吧。”穆雪滢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快步夺门离去。
“娘子,别走那么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