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残月,但也总算是给了大地些许光明,在这悄无声息的夜里,在这个人人都已安然入睡的夜里,有谁会知道夜里的风有多凉?法场上那对可怜的父女要怎样才能度过这难熬的漫漫长夜?
王秋风随母亲离开后,又取了厚厚的棉被返回法场,他知道夜的寒凉,李明康年纪已大,肯定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李步瑶更不用说,刚生完孩子,身体也很虚弱,他承认自己心疼李步瑶,见不得李步瑶伤心难过,有多少次,他都要冲动的上前去保护她,管他什么闲言碎语,他就是不想看到李步瑶委屈、掉泪的样子,因为那样,他的心就会生生的揪着疼。
李明康和王秋风不断的说话,就是怕自己睡着,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的很不安稳的女儿,李明康的眉头一直紧锁,事到如今,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阿海身上,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同时也能带来好的消息。
王秋风看着睡着的李步瑶,情不自禁的伸手为她拉拉棉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一脸的温柔,都丝毫不差的落入李明康的眼中,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善良、敦厚、实诚,更可贵的是他对女儿的那片真心,只有对深爱的人才会有那种眼神吧?李明康转而长叹口气,恨只恨自己拙了眼,竟然让女儿嫁给了周玉清,现如今女儿蒙冤他不但不管不问,竟然还要落井下石,与自己的嫂嫂联手陷害女儿,每每想起这些,李明康都悔恨万千,女儿的这段婚姻像是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若非如此,又怎会在婚后生出这么些事端来?他再次看向王秋风,仍然一脸的温柔,双眼心疼的看着李步瑶,唉,又是一声长叹,他懊悔的闭上眼睛。
天还没有亮,法场的周边就已经围满了人,王母也早早的提着篮子紧步走来,看着父女俩都是一脸的苍白,她心里真不是滋味。
“来,李家老爷,快趁热吃,”王母边说边把篮子放下,从里面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李步瑶感觉自己身体好虚弱,头重脚轻的,看到法场周围已围满了人,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今天难道真的就是自己的忌日?有些心酸,好像也有些无所谓。
“来,孩子,”王母拿了馒头和筷子送到李步瑶面前,“快,趁热吃,”王母触碰到李步瑶的手,才发觉对方身上的冰凉,她吃惊的瞪大眼睛,“怎么会这么冰?你这孩子……”顾不得多说,王母使劲的为李步瑶搓着手,再帮她捂捂脸,“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王母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简直是废话,都到这会儿了,肯定是哪里都不舒服,她紧紧的咬了咬嘴唇,尽管心中对李步瑶有万千的不平和心疼,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呢?
今日不但是李步瑶行刑的日子,同时也是沈义刚父亲的寿辰,他已在此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真相已大白于天下,虽说只有几个时辰,但他已有些等不住了,这不,刑场上的两个人还没有把饭吃完,沈义刚就已经坐着轿子来到了行刑现场,秋天的早晨还真是凉,沈义刚一下轿子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再看看法场上,李步瑶毫无血色的脸让沈义刚甚是满意,这样子她才不会再有力气对着自己乱吼乱叫,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再厉害的角色到了他面前还不是照样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来人,看他们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快点收拾掉,今天提前行刑,本大人还有事,要赶回京城呢,”沈义刚示意身边的手下前去传话。
“催什么催?”王母一脸的不高兴,“他沈大人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吗?让他坐在那里等着吧,吃完了我会告诉你的。”
沈义刚听完也不生气,他如今也算是知恩图报了,当年周将军对自己的一片恩情,如今他也算是还了,这个庆阳县啊,他可真是不愿意再来了,离京城太远不说,重要的是这里净出些叼民。
见王母收拾完碗筷,提着篮子还要再说什么,沈义刚不耐烦的让下人拉她离开,王母见状不但不怕,反倒将篮子再次放回到地上,径直走到沈义刚面前。
“怎么?沈大人?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来为邻里送个行,不行吗?”
“呵呵,”沈义刚看着一脸挑衅的王母,轻笑出声,“没想到你和你儿子如此热心,不知道是不是只对李家父女热心,还是……”
“沈大人这话说的可是让我这个妇道人家不爱听啊,邻里之间相互帮衬着,难道不对吗?就非得有个非分之想,大人,你才会感觉事情合理化?唉呀,大人啊,你刚来的时候吧,我们还真特别敬重你,以为你是个好官,清官,可是啊,呵呵,没想到也是草包一个。”
“你……”沈义刚气的脸都要红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清官,好官,看着一旁陪在身边低头不语的汪景天,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绝不能让旁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怎么,难道小民说错了?这么多人可都在呢,现在离五时三刻还有些时间吧,你怎么就来催?连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个安生饭都不行?”王母边说边把嗓门提高,“沈大人,这我可就不明白了,这不都说当官的是为民作主吗?还要让我们拥护朝廷官员,可我怎么就觉着这当官的也没怎么为我们这些小民们作主啊?大家说是不是啊?”王母看着围观的人们,大声的问着。
“是是是……”
“就是……”
“怎么就不让人把饭吃完……”
“这都什么当官的呀……”
“……”
沈义刚没想到围观的群众也跟着起哄,而且听起来对自己好像也有诸多不满,他狠狠的看向王母,“你若再胡说八道,本官将对你不客气。”
“啊哟,听听,大家伙都听听,咱们沈大人可说了,我要是再胡说,可就要对我严办呢。”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更是不可控制。
“这是什么官啊……”
“我们没有说话自由吗……”
“当官很了不起呀……”
“……”
“各位,”沈义刚心里有些许的慌张,“大家不要在此起哄,今日李步瑶法场行刑,与其它人无关,”沈义刚看着王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希望她尽快离开,“由于此案已真相大白,本官即刻对李步瑶执行问斩。”
“哎?大人,这……”王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义刚的手下从两边架着出了法场,王秋风忙走上前,指着沈义刚,“沈大人,你若是伤到了我母亲,我王秋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王秋风再望一眼跪在法场的李步瑶,他使劲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大步走出法场,刚才李明康已小声告诉他,阿海已去京城告状,让自己最好去迎一下,千万别误了时辰。
王秋风在通往庆阳县的必经之路上等的着急,他不停的跺着步子,不停的搓着手,眼睛更是一下也不敢眨的盯着前方,真怕那个沈义刚一时犯浑,提早行刑,他不停的在心中祈祷,但愿李步瑶能躲过这次灾难,忽然传来的马蹄声,让王秋风激动不已,紧跑数步,看到阿海带着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快马跑来,他忙站向一边,不停的指向刑场,“快快,快,直接去法场。”
阿海听到王秋风的话,一刻也不敢停留,忙带着大队人马赶赴法场。
沈义刚看王秋风母子离开,忙坐回到位置上,这一来二去的可是没少耽误他的时间。
“来人,时辰已到,准备行刑。”
“大人,可是昨天不是说五时三刻……”手下好心的上前提醒沈义刚。
“你操心不少,本大人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沈义刚一脸的不高兴,“快,刀夫手,准备好了,行刑,”说完,沈义刚将桌子上写有斩字的牌子使劲的撂出去。
“你敢,”随着声音一支飞快的箭头已落在了沈义刚的案子上,直吓得他双眼圆瞪,浑身直冒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海看到老爷和小姐急忙下马,上前指着沈义刚就是一顿臭骂,“姓沈的,不是说好五时三刻吗?为何时辰不到就要行刑?你这种人也配当官?你……”阿海气的脖子里的青筋都要暴出来了,还要再接着骂,看到李书伟一脸严肃的走上来,忙闪到一边。
“沈大人?”李书伟看着沈义刚,恨不得上前给对方两个耳光,“现如今你这八府巡案的头衔已不复存在,还是快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你,你是……,”沈义刚有些摸不着头绪,“本官还在行刑,请问你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义刚只是感觉对方有些来者不善,但为何说自己已不是八府巡案?
“看来你是听不懂本官的话,阿海,与他慢慢解释,也好让沈大人走的明白,”李书伟再懒得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法场中央,对着围观的群众说道,“本案还有很多疑点,将由本大人重新审理,请大家都回去吧。”
话刚说完,围观者都齐齐的拍起了手,“好,好啊……”
“这下李家小姐有救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这个官一看就是个好官啊……”
“……”
所有的语言,李书伟都听不进去,他不敢回头,怕自己控制不住,泪水早已湿了双眼,但他必须等围观的人们散去,如今亲人就在身边,他激动的心狂跳不已,眼泪随着散去的人群也流的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