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教父一定是刚刚吸过烟。
阿离悄悄推开门，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凉。
本以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教父还是发觉了。
对于阿离的到来，是在教父预料之外的，但是教父只心里一阵犹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很自然的和阿离打个招呼：“唔，你来了。”
面对自然的教父，阿离倒是很不自然，“教父，”阿离的声音有点发干“刚刚那个女孩子是谁？”
教父已经猜到她可能看见灵儿了，便也不隐瞒什么，温和的说道：“她叫灵儿，是你妹妹。”
这个妹妹教父和黄妈一样都是按照收养的时间先后来断定的。
“她也是你收养的？”虽然黄妈这样说过了，但是阿离还是希望是黄妈老糊涂了，她希望教父能亲口否认。
教父原本站在窗口沐浴着阳光，现在教父走到书桌后的椅上，坐到阴影里。
阿离走到书桌前，看着教父，教父的眼神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的，暗夜的雾一样。
教父并未回避阿离的眼神，反而灼灼的看向阿离，阿离有点胆怯了。
教父悠然的说道：“我收养她很久了。”
“你让灵儿跟踪过我是吗？”阿离想起了初遇灵儿时。
那次在大排档，和于烈一起吃小吃，灵儿在偷东西，被阿离救了一条小命。
教父并没有什么别揭穿的尴尬，反而很自然的说：“我怎么会让人跟踪你呢？我是关心你，你这个孩子太善良，我是怕你吃亏，上了于烈的当。”言下之意，教父是为了阿离好。
阿离不由得后退一步：“果然是你安排的。”
教父一脸的慈悲：“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那么，”阿离有种莫名的悲伤，伤到骨子里“那杯下了药的饮料不是陆婷婷指使的？”
教父依然平静如初：“我只是想帮你，你太犹豫了，想要报复，是要付出代价的，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报复的快意。”
教父说的再明白不过，但阿离还是不死心，想听到教父亲口承认：“那杯饮料是你指使的？”
教父听到阿离这样问，忽然有点失望的神情：“你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坏的一笔。”教父似乎回到以前对阿离淳淳教导的岁月“记住，同男人讲话，适可而止。”
阿离苦笑：“在我心目中，从不当你是男人，你是神。”
“看不清对方的本质，是你最大的失败。”教父依然耐心教导阿离。
阿离依然苦笑：“那么你的本质是怎么样的呢？”
“于烈新的商业计划。”教父悠然说道。
这话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但是阿离忽然明白，中午同于烈一起吃饭的时候，于烈同韩秘书的确在说一份商业计划。
“你当初收养我，可是为了利用我？”阿离心里已经明了，但还是没有接受教父的教导，一定要问个明白方肯罢休。
教父摇头叹息：“何苦这么执着呢？”
“你告诉我。”阿离坚持。
“我们有共同的一个敌人，不是吗？你心太软，我不过是在帮助你，同时也是在成全我自己。”教父一副好脾气好心肠的说道。
“如果，我没有仇恨，你不会收养我，是吗？”阿离继续问。
“谁人会养一个废物呢？这个世界很残酷很现实的，在那个雨夜，我见到你的第一刻就知道你会是个很好的演员。”说着，教父缓缓走到阿离面前，像个慈父般抚摸一下阿离的秀密长发，看到阿离的眼睛里“看看，多么美丽的容颜，颠倒众生，若不做个好演员简直暴殄天物。”
阿离不由得流下泪来：“那么，常洛呢？他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教父依然慈爱的抚摸阿离的长发，神情像是见到游子归家般：“是我看错了，本来以为他是我同路中人，但是他天性太过纯善。”
“但是，你没有放弃他。”
“是的，可是很多次我都想放弃他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每个人存在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这世界真奇妙。”教父用简单的字眼说着最深奥的哲理。
“为什么呢？”阿离不由得跟着教父的思路问下去。
“因为，我发现一个很奇妙的食物链一样的规律，常洛可以控制你的感情。”教父一字一句的话语打进阿离心坎里。
阿离一双泪水迷茫的眸子看着教父，无语。
“亲爱的，你有颠倒众生的容颜，但是有了这等容颜，就不要爱任何人。”教父柔声细语，生怕惊吓到阿离。
“什么意思？”阿离哽咽。
“太过美丽的女人不能拥有爱情，否则就是毒药。”教父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声喃喃，似是对阿离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
阿离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有点迷离。
“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阿离任泪水流下。
“我喜欢掌控一切，如果不能掌控天下，我就没有安全感。”教父毫不掩饰。
这个自幼在阿离心目中神一样的人，今天露出了真面目，石破天惊般，阿离感觉麻木。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多吗？在这城中你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许久阿离才缓缓的问道。
“当你很穷的时候，大概你只想吃一顿饱饭，但是当你有了温饱之后，你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坐拥天下，当你君临天下之后，你还会像怎么样才能长生不老。”此时的教父像一个真正的学着在演讲般“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
“你很可怕。”半天的时间，阿离才说出这一句话。
“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足够的苦。”教父说的云淡风轻，阿离似乎能感觉到他年少的时候一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与众不同的经历，但是他不会说的，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你这般费尽心机，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呢？”阿离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你要回去了，并且按照我说的去做。”教父目光忽然犀利。
阿离有点害怕，“你要我回于烈那里去？”
教父微笑：“当然，你还有事要为我做的，于烈新的计划书。”
“是的，”阿离叹一口气，“我是你的棋子。”
“这要怪你自己。”教父口气幽怨。
“是的，怪我心中有爱，所以甘心被你利用。”阿离替他说出原因。
“那么，就做好自己的本分。”教父说。
“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呢？”阿离恍惚。
“这一副容颜，若没有作为，岂不可惜？”教父反问。
一股冰凉深入阿离的骨髓：“你的意思是等我容颜老去，才可以摆脱这种生涯？”
教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但看得出已经胸有成竹。
当阿离转身想要走的时候，教父忽然有点慈悲的说道：“也许不用等你容颜老去，于烈对于女人不会天长地久的。”
阿离略为诧异的看着教父，教父缓缓的展现一个笑容：“以我以往对于烈的了解，这个男人不是长性子的人。”
阿离张了下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又咽下去了，她心里有点知道，于烈不是无情的人，阿离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教父没有看阿离的表情，只自顾自的看着窗外，外面又是近黄昏。
阿离轻轻的走了出来，没有同黄妈告别，走出院门，在门口的树下，一个人站在那里。
一身柠檬黄的连身裙，下摆有小小的蕾丝边，简洁高贵，柠檬黄本身就是高贵的颜色，过去古时候只有皇室才可以穿这种明黄色，问题是，这个人把这身衣裙穿的如此熨帖，更添人的诱惑。
是灵儿。
长发飘逸在肩上，云一般。
阿离不由得怔住，灵儿的确美丽，连女人也喜欢看她，将来，将来真的无可限量。
但是，阿离心里一痛。
美丽的女子在教父这里，只能是棋子，做棋子不会快乐的，阿离深知这一点。
所以阿离走到灵儿近前，灵儿没有意外，似乎她就是在等阿离主动走过来搭讪。
但是当阿离走近，先开口的是灵儿。
“我记得你。”灵儿居然笑的如一湾湖水，清澈透明。
阿离笑不出来，幽幽的道：“那天，在大排档，我真不知道会是你。”
“人生际遇很奇妙，姐姐。”灵儿似是个尝尽人间心酸的人一般看的通透，一声姐姐又叫的真诚，这等老练又这等天真，阿离直视着她的面容。
光滑白皙的皮肤是少年人独有的紧绷，其实阿离自己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好年华，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态老了，所以活泼不起来。
灵儿似是知道阿离的心态，笑着说：“姐姐，你也是倾国倾城的人。”
阿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小人儿真的是朵解语花，将来不是花瓶，前途无量。
灵儿接着说：“你出道早我许久，成绩斐然。”
阿离“嗤”的笑出来，是苦笑：“我志不在此。”
“你志在何方？”灵儿问。
这下子阿离卡住说不出话来，以往她自认是伶牙俐齿的人。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最想做什么，自打知道事情真相后，阿离就忽然感觉没有了生存的动力，一个为了仇恨活着的人没有了仇恨，一下子失重了。
在这时候，阿离才明白自己还是一个女人，有女人应有的七情六欲，其实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只是她发现的太晚了，只感觉到无限的疲倦。
一个女人在感觉疲倦的时候，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家，一个爱她的男人。
灵儿看着阿离脸上的变幻，缓缓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说：“你已经没有斗志了，这个行业不适合你了。”
阿离讶异的看着灵儿，“是巫术，你一定懂得巫术，才能洞察别人内心世界。”
灵儿看眼阿离，眼神略带轻视：“以前你是我偶像，没想到能有机会和你并肩作战的时候，你已经变了，我很失望。”
阿离哑然失笑：“你似乎知道那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并且还把这当做一种职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