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你不在的时候’,你什么意思啊?”凌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抓住了她的左手。浅池脸上挂着笑,用右手自怀中摸出那张纸来。凌昔一见,心里登时一阵冰凉。他把那张纸一撕两半,丢在了地上。
“快开始了吧?再不动手可就晚了。”浅池提醒着他。
“没错,凌昔,你快把她带到二哥那去,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那几个人说道,一面走了出去。
“浅池,我……”凌昔的眼中再一次出现了那种让人心疼的悲伤,不过这次,是为她。
“你不用解释,我无怨,亦无悔。”浅池从容地走了出去,凌昔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像来雪宫时一般沉默。忽然,凌昔快步走上来,拉住了她的手。浅池惊了一下,随即遇见了他的眼神,充满爱意的眼神,这才心安。“浅池,我也喜欢你。”凌昔搂着她,停下了。“为什么说‘也’?”浅池调皮地眨着眼。“因为你已经说过了,”凌昔摸着她的脸,又补上一句,“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会让你一直陪着我的。”浅池笑得很开心,她知道;自己在凌昔的印象中总是笑着的,所以,她要笑到死。哪怕再悲伤,笑也已经占据了泪的位置,她哭不出来,也不愿哭出来,她的笑,是给凌昔看的。
一处隐蔽的雪山,一个陡峭的山崖,一段殒命的黄泉路。
凌昔把全部的法力都倾注进了二哥拿出的匣子里,药材都收集好了,只要再加进雪鹰的心窍,大事可成。
浅池闭上了眼睛,昂起头。夜色深了,弯月如利刃,插进了天空的心脏,她再次感觉到了寒冷的气息。这气息,从凌昔手中的刀冒出,扑面而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凌昔迟迟没有动作。浅池睁开眼,看见凌昔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刀,在他的手中旋转。可他低着头,犹豫不决。“快啊!”边上的几个人看不下去了,正待上前,一个凌厉的声音却先他而出:“住手!”
一抹蓝色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浮现,在他身后,飞舞着几只雪鹰。还有,浅吟。
“你一个人在这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带了长老来。好你个雪帝,人面兽心的家伙!放了我妹妹!”浅吟愤怒着冲了上来,破口大骂。
镜子般的结界竖在地上,那边是雪鹰的幽谷秘地,一片翠竹;这面是冰封雪山,乱琼碎玉。浅吟从里面冒了出来,却被那几个人挡住了。幽谷秘地中的长老们一看,也纷纷施展起法术来。“决不能让他们引起法力波动,三弟,你和我一起去里面和他们打,四弟,你负责那个小丫头!”大哥不愧为大哥,快速地指挥着,统领大局。
很快,幽谷里刀光剑影,雪山上难解难分。浅吟心知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少年,骂得越发凶了:“凌昔你这个大混蛋!白眼狼!我妹妹为你从舞女变成了丫环,天天侍候你,服侍你,你呢?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兄弟中的老四劈手给了她一掌,打得她直吐血。浅池心疼地捏紧了拳,可又无能为力。
“你打我,我也要骂!你们杀了多少雪鹰了?我们都快绝种了!你们丧尽天良!”
又是一掌,浅吟扑倒在地上,被一道光收回到结界的那边。
再看结界里,局势十分紧张。雪鹰的长老把剑抵在“大哥”的心脏上,“老三”把手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机关上,机关一动,幽谷秘地将荡然无存,就连雪山,也可能受到牵连。人们的眼,几乎迸出火星来,谁也不肯服软地对峙着。
“凌昔,我提醒你。你要是敢动浅池一根汗毛,我们雪鹰族跟你没完!”
“浅池,你要想好。如果你不肯交出心窍,我就毁了幽谷秘地!”
浅池与凌昔对望着,被结界一步步逼至崖旁。再也没有退路了,浅池的法力已经尽数灌给了花,而凌昔也为了救二哥把法力输进了匣中。“这就是命运啊,无情的命运啊。”浅池哀叹着,她的爱情,不会完整了,“我们无路可走了,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二者存一。”
“我不这样认为。命运是‘命’与‘运’的结合,运气如何,我们无法决定,但是‘命’始终是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无论如何提及命运,我们都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凌昔眯起了眼睛,竟给了她一个吻。这一吻,好似点醒了她。
“快动手啊!”结界里传出两个人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浅池和凌昔微微一笑,灿烂如刚刚升起的朝阳。集聚内力,向下一挥。顷刻间,地动山摇,飞冰走雪。滚滚而来的大雪块和破碎的山石将一切都淹没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是雪崩。
所有人大惊失色,老四被收进了结界里,结界关上了。翠竹旁,几个人负手而立,脸上带着一摸一样的表情:惊痛。
浅池死了,长老的阻拦就没有了目的;凌昔死了,兄弟们的坚持也就没有了意义。雪鹰已无,整个雀族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明明以为可以背负一切,却终究是守护不住。
兄弟几人沉默着,望着手中的匣子发了呆。风吹过,带来一阵“沙沙”的声音。雀长老幽幽地开了口:“你们兄弟几人,虽对雪鹰凯多时,令人气愤。但我们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为雪山做的贡献不小。这样吧,这位兄弟伤得很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来不及了。我看在浅池和凌昔的面子上,把族中之宝给你们……”
“不可以!”浅吟大义凛然的样子,横在他们中间,她还是第一次反对长老的决定。
“浅吟,你若执意如此,浅池就白死了。”长老将手一扬,一样东西出现在手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雪鹰的心窍!”兄弟们的眼睛都放出了光。浅吟咬着嘴唇,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这是浅池母亲留下的,若不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便是死也断然不会将它交付与你们。”雀长老说罢,流下一行浊泪,拂袖而去。兄弟们拿着那颗心,顿觉它有万斤重,雪鹰,昔日遮天蔽日的雪鹰,真的为数不多了。
等他们回到雪山,天已经大亮。原先准备好的仪式,终于开始了。一番折腾,那颗心安安稳稳地进入了老二的胸腔。
一切,结束了。
雪地上,那颗心解冻滴下的血分外鲜红,渐渐凝固成了一颗宝石,隐入雪中。
看到这里,雨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尽管她知道吊坠已经不在那了。
那老者捋着胡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萧崎月和她。“你们如今是兄妹?”他问道,模糊不清的眼珠深深藏了进去。两人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失望的人。
“唉,唉,算了,都变啦……”他叹着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屋。一句话,道尽沧桑。
“雀长老……”雨宁轻轻念着,却被人打断了。“早就说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们不听。怎么样?舒服了吧?”雪山之神阴着一张脸,把手向上一扬,转过去了。
真的如人所说:有些事情,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雨宁注视着萧崎月冰冷透澈的眼睛,努力从中找出一丝陌生的感觉,萧崎月也盯着她看,一动不动。一种神秘的力量袭击了他们,让他们被黑暗和绝望吞噬,夺走了他们的意识。江若澜和柳雅芙的身体紧崩着,像一根弦,有时候,他们会扫对方一眼。然而,很快的,他们又把目光转回雨宁和萧崎月身上。雪山之神站在旁边,不敢抬头。更多的人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斜着眼看热闹。
“雨宁,我们去湖边走走吧。”像一颗子弹打破了啤酒瓶的声音似的,场面突然波动起来了。雨宁褪去了脸上呆呆的表情,僵硬地点点头。一群人迅速围拢过来,然而萧崎月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们,拉着雨宁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江若澜抖了抖脑袋,十分困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柳雅芙无力地滑坐在一块岩石上,“他们还有这么一段关系。”
“啊……”江若澜皱着眉头,一拳打在了树上。
“他们会不会考虑复合?”雪山之神胡乱猜着。
“闭嘴!”江若澜和柳雅芙采取了一致的行动,把雪山之神推走了。
雨宁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看得出,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惊讶。树枝桠繁密,给湖面铺上了一层阴影。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箫声,雨宁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歌的歌词:……
然而,她的身体猛的一哆嗦,那不过是一段记忆,不过是曾经,她马上就要和江若澜结婚了,怎么能想着过去不放呢?天啊,你为什么如此可恶!在最后关头插进这样一段过往,让她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难道真的是命运指引,她应该和萧崎月在一起吗?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雨宁就觉得很愚蠢。她闭上眼睛,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让山水陶冶自己的感情。许久,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异常响亮,好似从她的灵魂深处响出来一样,而且带有躯体的轰鸣:“我是萧雨宁,不是浅池。”睁开眼时,湖水如镜,照亮了她的心。萧崎月向湖里望去,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他也开口了,声音似乎在群山中久久回响:“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不复曾经了!”时间总在流逝,挽不回前世的情缘,也同样留不住浅池和凌昔背弃过去的脚步。
两个人回到了原处,迎来了众人焦急期盼的眼神。江若澜脸色阴郁地看着雨宁和萧崎月牵在一起的手,柳雅芙口中念念有词,手胡乱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