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慌……ppt的内容你都记得么?”
落言点了点头,剪水双瞳里满是无助,他不禁心底一片柔软,双手捧着流过汗后微微有些黏湿的脸颊,眼神鼓舞的看着她,“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可是……”
主持人在前台的声音传到了后台,落言一步三回头的往台上走,脚步踌躇犹疑,那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那么没有自信的样子,从相识开始都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任何时候都淡定从容,似乎对什么都胸有成竹,而他偏偏就爱极了那副模样,欲罢不能。
后来演讲结束之后,一下台就看见了她湿漉漉的眸子,氤氲着朦胧的雾气,嘴角向下弯成一个委屈的弧度,一把扎进他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那是他看她第一次掉眼泪。
在次之前他总觉得一个女孩如此坚强,要么就是太过内敛克制自己的情绪,要么就是内心足够强大,但无论是哪种,最累的莫过于自己,久而久之很多隐匿的脆弱的伏线会被别人忽视,给人一种她不需要呵护,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盔甲,坚不可破,可是再坚强那也只是表面,因为太过要强,太过耀眼,太过优秀,便不允许自己暴露出软弱的一面。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她可以柔弱一点,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可以依偎在男朋友的怀抱里,害怕或是难过都表现出来,他需要是是只要她幸福,剩下的一切都由他来承担。
落言一直是一个不喜欢哭的姑娘,总觉得女孩子的眼泪就应该要更有价值一点,太过轻易掉下的总让人觉得太过廉价,失恋了要哭,疼了要哭,高兴了要哭,感动了要哭,难过了要哭……哪有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挥霍呢?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眼泪这东西真的永远都不会枯竭,你以为再也不会流泪的时候,它总会毫无预警的砸下来。原来只是未曾达到那个固守的防线。
年少时总渴望会有那么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骑着单车翩然来到自己身边,迎风载去每一个想去的地方,总渴望被那么一个人细心妥帖的收藏,免流离,免苦痛,免其无枝可依,免其颠沛萧然,那时候一点点疼痛就好似天崩地裂般隆重,而今繁华看尽,再携手走过,才发现,无非仅剩下一些斑驳陆离的光影。
“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嗯……”
落言骤然抬头,眼神一凛,“你老实交代,晚上在电话那边说话的女人是谁?”
“你这是在……吃醋?这还没结婚就开始管上我了?”
他忍不住开怀,眼眸深深的望着他,动作轻柔的替她理了理额前微有些蹭乱的刘海,“是苏羽,我晚上回家吃饭了!”
落言低下头拨弄着他胸前的晶白莹润的纽扣,在心里暗叹,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连一颗纽扣都看上去那么精致,虽然价格也相当精致!
随即掩去深处的黯然,抬头与他对视,笑意浅浅的看着他,唇轻轻的碰上了他冰凉的唇,空气仿佛都开始温润起来。
“五年前……我代苏羽向你道歉,我一直都把她当做亲人,绝无他想,我相信她也只是一时任性……”
落言用指腹贴上了他不断张合的薄唇,“不要说了,都不重要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就不要再提前了,对错是非我心里都有数,她的错也不用你来承担,要道歉就让她自己来吧……”
他一直知道这小丫头虽然表面上看着温和无害,却一向原则很强,见她语气笃定便也没有再开口,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
连飘荡的浮尘都开始翩然跃动了,春天似乎越来越近了。
“那今年过年去我家?我们一起过?”
“算了,你就不怕苏羽用眼神杀了我?”
周嘉年噙着笑看着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记住有我在,我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
“好啊!那听你这意思是要24小时当我的贴身保镖么?”
“嗯哼……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周嘉年,什么时候开始你也那么能说会道了?我可受不起堂堂嘉烨的周总给我一介平民当保镖,太折寿了……”
“有么?我怎么没感觉……”
“哄女孩子哄多了练的吧?”
“没有,我哄过的人只有你……”
“我才不信呢……”
“真不信……?”
“信!”
窗外雪花纷飞,屋内温情旖旎,那一晚,他们紧紧的拥着彼此,说了好久好久的话,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更像是一对暮年的老夫老妻闲暇之余的碎碎念,她恍惚间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去‘TheFive’在纸条上写下的那句话。
那天她跌坐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哭的撕心裂肺,一向坚强的她竟一时间溃不成军,站在路中央,任人来人往,茫然的看着四个方向,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彼时她像个迷路的小孩,渴望被人救赎,却最终只得自己一个人爬起来,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一条清冷的巷子里,蓦然瞥见了‘TheFive’,白色的木制挂牌插在门前,并不显眼却极其有格调,客人并不是很多,昏黄暧昧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于是她想也没想的就走了进去,像一个溺水之后飘零者,而那时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暂且避过风雨的地方,大雨携着漫天汹涌而来的悲伤倾盆而下,让她措手不及,无从躲避,白色的棉裙像一块冗长的裹尸布一样紧紧的贴在身上,趿拉这一双湿透的帆布鞋不停地行走寻觅,灵魂似乎早已逃离出身体,飘荡在空中却怎么也找不到着落点。
她渴望一个安谧的地方供她躲藏,却发现走到哪里好像都是别人怜悯奚落的眼神,无孔不入的钻入她心里,侵蚀着每个角落,她坚强却不是无坚不摧,连一腔孤勇都寥寥无几,于是只想找到一个可以远离那些不堪,远离那些冲击的避难所,哪怕一刻也好,第一次她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她曾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玩笑的跟父亲说,若是身在战争年代,自己必定是一代巾帼英雄,那时候那样的骄傲,那样的踌躇满志,在那之前,是她一生最欢喜无忧的一段岁月。只要她想,必定永无难事,任何人都不能阻碍的了她奔赴自己向往的生活。她的爱情,她的家庭,她的一切都是她不可一世的资本,可是倾刻间全然坍塌了,荡然无存。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的弱小,一无是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变成她无法挽救的残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