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心里想，这都是当时段小楼设计的模式，从小培养的杀手，甚至不清楚自己的组织，从小把他们带大的先生，天天都见面，但是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段小楼可否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儿子也会成为杀手中的一员，成为小楼的一颗棋子儿。
见四万只是嘿嘿干笑，楚言摇摇头道：“让你岔远了，你想知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跟你说。”随即喟然长叹道：“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活的几个？”
“师妹嫁给了青阳太子，小楼也正式以她的名字来命名。我勉强去祝贺完毕，便转身离去，我怕我看到师妹幸福的样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竟然没想到，这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走的。”
“但是这种煎熬岂是时间可以冲淡的，我只希望离他们远远的，于是到了应天城外隐居，希望可以忘记这一切，但是又忍不住打探他们的消息，眼看着小楼一步步的壮大，而师妹，居然还给青阳太子生了个儿子，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心如刀绞，几乎行尸走肉一般，每天活着都像死了一样，几乎都要疯魔了。”
四万有些同情楚言了，都是痴情的人儿啊。老天爷偏偏爱折磨痴情人，可是这又能怪谁？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时间，渐渐的我好了一些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只是暂时的遗忘了一些东西，其实对师妹的思念却更加浓烈了，甚至有些扭曲，要不然后来不会被青林王轻易的便说服了。”
“后来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开始打仗了，青林王攻破了镇江防线，木铁风困守孤城。接着，青阳太子前来劳军，他倒是对青林王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几乎把小楼的高手都带来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青林王哪里来的消息，居然在应天城外找到了我。”
四万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心说楚言当时真是迷了心窍糊涂了，应天城外陈兵数十万，能跑的早就跑光了，就你老人家还留在那里看热闹，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这真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啊，以后不能没事总是看热闹了。
“我只见过青林王一次，但是就是这次见面，却是我一生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的胆子真大，带了几个护卫就敢去见我。”楚言苦笑道：“青林王找到我之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只要我杀了青阳太子，他能保证师妹在洛阳的安全，从今以后，我和师妹天下江湖任我们二人闯荡。”
“这不就回到了以前我最美好的日子了吗？我当时真是失去了理智，冲晕了头脑，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我上当了。”于此同时，四万也叹道：“你上当了。”
情，竟可让人迷乱如斯，丧失了最基本思考的能力。楚言当时也没有想一想，段小楼已经为青阳太子生下了儿子，青林王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母子二人。
青林王的算计，实在可怕。
“当天，我寻到了青阳太子的大帐，他带来的人都认识我，没想到我居然是来杀他的，虽然有些警惕，但还是放我进去了。”
“见到青阳太子之后，他居然还挺高兴的，说是师妹很想我，找了我好久，我只当他是随口敷衍我的，我只怕我再听下去就会心软，于是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抢了我的师妹，便拔剑杀了他。”
四万暗道，你既然认为他是在敷衍你，还害怕听下去，那只能说明你知道那其实并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你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其实你想杀青阳太子已经很久了，就算不是青林王鼓动，我看你最后也会自己动手。只不过这次青林王给了你一个看似很美好的借口罢了。
“我说话的时候，他带来的高手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但是任你高手再多，能奈我何，我挥剑杀了几人，便逃走了，谁也不能阻我分毫。”
四万想，你个老不死的说起这件事儿还是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愧疚，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有原先跟我吹，说是杀手也是你干剩下的，原来就是这么个杀手法，还是人家放你进去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比起我们可差远了。
很奇怪，虽然楚言杀的人有可能是四万的父亲，但是听到楚言说起来的时候，或许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经历过了悲伤，习惯性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冲淡了这份感觉，或许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四万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悲伤或是仇恨，就像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跟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反而是想起了技术含量的问题。
“杀了青阳太子后，我也顾不得管别的了，飞快的赶到洛阳，见到的却是……”
楚言忽然痛哭失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的事情四万也听邱六斤说起，早就知道了，楚言赶回去，师妹却香消玉损，自己杀了青阳太子，师妹却被青林王害死了，为了一己的私欲与痛苦，楚言竟然没有保护好师妹，对于楚言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也难怪他十余年以酒度日，惨淡落魄了。
终身遗恨啊！
四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言了，而且也不想安慰他，楚言的痛苦是他自己造成的，为了一己喜恶，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杀了他都是轻的。想了想只好说道：“楚大哥，实事求是的讲吧，你挺不是东西的。”
见楚言没有发火，也没有反驳，四万悠悠一叹道：“但是，也不能全怪你啊，这是命，人啊，得认命。”
春华秋实，落叶无情。
谁曾忆？
当年几多痴懵。
少时错，步步艰辛。
待到韶华落寞日，
不胜雨打凋零。
回望处！
都护自家羽翼丰。
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敢许否？
借尔刹那，偿汝今生。
有人慰，挥别消沉。
何须明月知我意？
泪洒飘落浮萍。
难求也！
一场醉，
一笑风尘。
四万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首词，但他看过的书极其有限，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得了，应该不是王世维写的吧。四万想起了在洛阳丐帮的时候，人家群豪喝酒的时候，是多么的恣意洒脱，豪情万丈，而自己陪着响当当的剑神喝酒，却像是俩个普普通通的酒痨鬼一样哀哀怨怨的。同样是江湖，同样是高手，人跟人真是没法儿比啊。
“你杀了青阳太子，小楼的人就没找你报仇？”四万问。
“主谋青林王已经被他们暗杀了。”楚言用脏兮兮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说道：“他们也找我报仇了，试图暗杀我，要不然我怎么认识的韩双童，不过他们试得次数多了，就不敢再找我了。”
楚言忽然嘿嘿一笑，不知道是得意呢还是自嘲：“那次以后，我的武功居然突破了最后的境界，想要暗杀我，那是不可能了，而且我数次手下留情，小楼的人也是识得好歹的，既然主谋伏诛，也就不愿意再找我的麻烦了。”
四万暗道，总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楚言又道：“不过讽刺的是，纵然我的武功天下无敌，那又有什么用呢？”
四万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是屁用没有，自从认识你老人家，除了把几个杀手吓个半死算是露了一小手以外，堂堂剑神好像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看来武功高不高跟人靠不靠谱真是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四万奇道：“我现在也没搞明白，你那武功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突破了以后是啥样子的？”
楚言忽然抓起酒壶，一边痛饮，一边狂笑道：“我是绝情绝性之人，绝情绝性啊！”一边笑，一边却流出了眼泪。
四万猛然间打了个哆嗦，要绝情绝性才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天老爷的，宁可不要好了。
有谁知，人生在世，是必须要经历这些痛苦的。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是回头，却再也不可能了，徒留遗憾。
到了第二日，四万觉得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多了，便把绷带揪了下去，果然不出血了，只是额头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脚也不怎么疼了，马马虎虎的能使上点儿劲了，看来四万的身体果然还是铁打的，像小强一样强悍，恢复能力相当可观，也不知道是不是练习了《自在神功》的缘故，还是楚言给敷的药确有神效。
想了想大概还是自己恢复能力强的缘故，像楚言这种人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受这种伤，断然不会是治疗外伤的高手。
跟楚言一晚上的闲扯，虽然揭露了四万悲惨的身世，但是四万好似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就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有一些淡然，还有一些坦然，总之是十分平静。对四万来说，命运已然如此的悲剧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过去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还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给这狗日的老天爷看看。
不过，从楚言的故事中，四万得到了一个启发。在生命中，有些事情是必须去面对的，而且要去勇敢的面对，不能像个懦夫一样瞻前顾后，不能自己想当然，机会必须自己去争取，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应该说，四万更成熟了，或者说，在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四万决定，去找木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