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恨透了沈家。”
沈佳凝大概是还不知道沈佳音已经知道了她和沈父之间的勾当，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个时候也免不了要假装一下。
“你应该知道我会来的，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告别，而是和你算账的。”
沈佳音的声音铿锵有力，沈佳凝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道：“不是，我知道你的，你是来和我告别的。
说着，狱卒已经将门给打开了，但是他并不走，这个人很明显就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必须要在这里监视着沈佳音的一举一动。”
“你是从什么时候和我的父亲开始这个计划的。”
沈佳音面无表情地说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沈佳凝一直都是一个相貌清冷的姑娘。
从前是她故意扮丑了自己了，若非如此，自己为什么会总是在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同情她呢。
“我不知道，叔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当然，我那时候应该是太小了，所以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地靠近你了。”
沈佳凝这么说着，她是带着十分云淡风轻的意思在的，沈佳音冷冷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大概是沈佳音从小到大的习惯了吧，只因为她在每一次不敢相信的情况下，总是会多追加一句是真的么，所以才会让事情变得这么地复杂。
“我不用骗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是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做这样的事情，至少，现在你讲我记得很深刻，我说的没有错吧。”
沈佳凝这么说着，唇齿之间已经慢慢地弥漫起了笑意来，沈佳音的眼神冰冷，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狱卒，然后说道：“那我问你，关于邱水国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沈佳凝心领神会，皇上若是不从沈佳音这里得到什么消息，那一切就是白搭了，而更重要的事情是，如果沈佳音不能让皇上再相信她的话，沈佳音以后将是举步维艰。
这么多年来和沈佳音在一起，沈佳凝早就会习惯性地从沈佳音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
这么想着，她就说道：“其实我更想要问你，你还能原谅我么。”
藏着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为的，不过是要和沈佳音多说几句话罢了，她从一开始就是输给沈佳音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歇斯底里地在帮助与陷害之间游走。
沈佳音本心善良，可是她生错了地方。
如果他们原本就是生在不同的阵营中，一切是不是会更加地不同一些。
“你到这个时候，还和我说什么傻话，其实你从一开始，本质就是和沈佳妍一样的，对么，你们的心里都是憎恨我的，所以你们总是变着法子地毁灭我。”
沈佳音苦笑着说道，这也不过是她自吹自擂罢了，其实她可以想到，像沈佳凝这样的人，想要摆脱自己的生命所有的桎梏，本身就不能靠着善心。
说不定和自己比起来，她的志向更加地远大，她所向往的地方原来应该是山川河流的。
“沈佳音，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你是比较幸运，你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你将来的辉煌，但是我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沈佳音听了，忍不住冷笑道：“我听你这话，还以为你是个多么高风亮节的人呢，可是想到了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只能说，你简直就是个失败者。”
沈佳音的声音慢慢地高亢起来了，她不让所有的悲哀在这一瞬间成为让自己窒息的东西。
因为，沈佳凝的眼神已经慢慢地变得柔软了。
“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害你，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未必就能够成长起来，不是么。”
沈佳凝死不悔改。
“是啊，如果不是我自己知道了关于你和我父亲之间的秘密，我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当初就算是我在告发自己父亲的时候，心里头第一个担心的人，就是你。”
沈佳音有些高扬起的声调让那个看守的人转过身子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佳音，沉沉地说道：“还请王妃知道要办正事，时间过去差不多了，请王妃自重。”
是啊，自重，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尊严，竟然就毁在了这么一群人的手上了。
沈佳音微微地颔首，转过头来，已经是对沈佳凝怒目而视。
“说吧，我的父亲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卖命。”
沈佳音终于还是要将话题引到了这件事情上来。
沈佳凝稍微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没有，他没有给我什么好处，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脱离了自己的身份的话。”
沈佳音真是想不到，在这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里，还有人愿意去奢望这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可是总有直觉在告诉沈佳音，沈佳凝可能真的是在隐藏起一部分的秘密了。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幼稚么，你的身份从一开始也带不来什么，而且，如果你愿意听天由命的话，说不定你还可以嫁给一个好人。”
沈佳凝笑道：“这个世界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好人了，有的只是人心的变化，沈佳音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所有的人都是会变的。”
沈佳音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好了，我也不想要和你多说什么了，我这一次来是有任务的，如果说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我可以和皇上说明，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沈佳音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是不敢看着沈佳凝的，对自己从前最信任的人说出死亡这两个字，应该是最残忍的事情吧。
“原来你们是打算怎么处置我的，是想要让我死无全尸吗。”
沈佳凝这么说着，嘴角已经发出了淡定的微笑来。
“沈佳凝，你难道就不懂得要为自己负责么，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谁都是对不起的。”
沈佳音这么说着，眼眶中已经有了泪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佳凝总是能这么迅速地戳中自己了，因为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勉强自己，还死不承认。
“我不用对任何人负责，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但是你还可以重新来过。”
沈佳凝这么说着，突然在沈佳音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关于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和邱水国中的人进行接触，就了解过了相关的事情。”
沈佳音本来还对今天的登门造访感到了失望，沈佳凝的话，重新让她有了信心。
可是她稍微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帮我了。”
沈佳凝冷笑道：“怎么，这件事情本身很奇怪么。”
“奇怪，因为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不服我的。”
沈佳凝看着沈佳音的脸，说道：“只有小孩子才会说什么服不服的傻话，其实我无数次地想要跟你坦白，只是我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我没有办法回头了。”
这么说完之后，沈佳凝就将自己袖子口里的一个东西拿出来，放在了沈佳音的手中——
“这个东西，你回去之后才打开来看，上面有关于这一次邱水国作战的所以细节，我其实挺抱歉的，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沈佳音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刚开始他还是冷若冰霜的样子，怎么现在却是变成了这样的模样了呢。
他问道：“沈佳凝，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刚才说了，人至少是要活得漂亮的，然后我想了一下，我这辈子活得一点都不漂亮。”
沈佳凝说着，淡淡地笑了起来，沈佳音却是想哭。
“姐姐，你自己保重，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沈佳音走到了门口，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来。
她看到了停留在了沈佳凝嘴角上的眼泪，可是狱卒并没有给沈佳音任何伤春悲秋的机会，他直接走上前来，说道：“如此，就请王妃将这东西叫上来吧。”
沈佳音感受到纸条在慢慢地摩擦着她的皮肤，她稍微地镇定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位大哥，我可不可以将这东西先带回去一下，等到我将上面的内容都搜集好了之后，会给皇上的。”
这是沈佳音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一个人讲话，当初她在面对太后和皇上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卑微过。
“不行，皇上有令，凡是从沈佳凝身上给你的任何东西，都是要被带走。”
狱卒冷若冰霜。
沈佳音心如刀绞，其实她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样的结局，那就是，只要是沈佳凝稍微服软了，她完全有可能收敛了自己的心思，完全有可能重新回忆起那一段感情。
“好，我给你。”
沈佳音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心里头的挣扎，她将纸条交出来了。
“多谢王妃的配合，这一段的表现，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皇上的。”
狱卒恭恭敬敬地说道，但是沈佳音的心里头是很清楚的，其实这个人不知道在心里头嘲笑她了千百遍。
“沈佳音，你自己保重，注意自己身边的人。”
沈佳凝最后这么说上了一句之后，沈佳音只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巨响，沈佳凝整个人被打翻在地，那个狱卒的皮鞭通过了木头的间隙，狠狠地抽打在了沈佳凝的身上。
沈佳凝一声不吭，沈佳音觉得自己是在一群鬼怪之中行走，她的脚步匆匆地掠过，不想要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因为她实在是很担心，自己在下一秒钟就会蹲下来痛哭。
“怎么样了。”
萱宜在天牢的门口着急地等待着，看到沈佳音走出来，就连忙走上来，扶住了她。
沈佳音的双脚一个瘫软，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萱宜连忙过来扶住她。
“沈佳凝是要死了，萱宜啊，她马上就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