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心里头早就是恨得牙痒痒的了，反正是在沈佳音的面前，暴露出了自己的愤恨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只是太后虽然心里头生气，可还是一定要周全好自己的身体。”
沈佳音说。
“哀家怎么不知道，完全就是拼着自己的这个好身体在努力了，你以为呢？”
太后有的时候总是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心里头在想什么，分明是个吃斋念佛的老婆婆，却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知道是为了敲打还是为了安慰，却总能让沈佳音恍然大悟。
“太后，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在这个地方住多久。”
沈佳音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严峻的事情，那就是，如果皇上反应过来了这件事情，自己是不是要因为先斩后奏而被问罪了呢。
“怎么，你是觉得哀家的威严不够，还不能够让皇上对你有好一点的对待么。”
太后问道。
“自然不是如此，皇上对太后自然是有求必应，只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为什么没有信心，还在担心你的家庭会给你带来的影响？”
太后问。
果然是什么事情都会被这个老太太给看穿，她且沉默了片刻，说：“太后明察秋毫。”
“那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哀家当初也不过是最下贱最卑微的宫嫔，还不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当年，太后也是被人一路这么欺负过来的，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没有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也是无法。
沈佳音当然知道，所有成功的道路上都是需要流血需要流眼泪，可是她本来就不是这样争抢好胜的人，却不得不要做出此番决定。
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呢。
“太后，臣妾不是故意的，竟然不小心勾起了太后您的伤心往事了。”
“诶，这算什么伤心往事，哀家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从前你的境遇有多悲惨，现在你就要多为自己骄傲，那些从一开始就唾手可得的人，才不明白。”
如果太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该是多没有名的鸡汤贩卖者啊，沈佳音的心里头不由地感慨，但是即便知道这并非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鸡汤，却也是甘之如饴。
毕竟，在这个动不动就能将你的性命强要了去的时代，有人愿意在你的身上花时间，在你的身上下功夫，就算是难得了。
“太后教导的是，臣妾太年轻，这一点风霜就好像是要去了臣妾的性命了一样，实在是太傻。”
沈佳音说道。
“好了，哀家就是每天来这里和你坐一坐，你不需要考虑太多，顺其自然即可。”
太后说着，慢慢地站起身来，可沈佳音明显是看得到的，太后的身子骨已经不和从前一样了，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执政者，如今已经被迫退到了垂帘之后，成了一个为了活命与荣耀不得不谨小慎微的人了。
似乎是风沙迷了眼睛，沈佳音只觉得眼睛湿润，有些想哭。
晚间，沈佳音一个人坐在廊架下，虽然是冬天的脚步近了，但沈佳音还是习惯于在夜色下感受凉风习习，小宫人小心翼翼地走来，问道：“五王妃，您这样的不周全自己的身子，到时候岂不是样感染了风寒？”
沈佳音抬眼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倒是十分清新脱俗，所以也更加愿意与她多说两句，她转动了自己手指头上的扳指，说道：“有太后为我准备的那些好东西，这些风寒算是什么。
宫人名叫四儿，听说是从奴库调配上来的，那个地方是整个皇宫之中最暗无天日的地方，常年累月在那里的奴才，都必须要佩戴着沉重的镣铐。
一旦有什么办得不周到的地方，就要被拳打脚踢，要说单纯，四儿未必。
“王妃也是好福气，能被太后从天牢中捞出来，已是十分地不容易了，只是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佳音沉沉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虽是从最底层的地方爬上来的，但是不卑不亢，因此也有一点意思了。
沈佳音微微地思索了片刻，说道：“你说吧。”
“奴婢觉得，如今太后虽然对您呵护备至，但是整个后宫说白了，还是皇后娘娘在做主，若是您不去想着讨好她，终究是过的不安稳的。”
沈佳音皱起了眉头，最终化作了自己的唇齿之间的一声冷厉：“大胆。
四儿忙跪拜下去。
“奴婢不知道何错之有。”
她说。
“你分明知道我和皇后娘娘是不对付的，且太后对她也颇有微词，我何必要去讨好这样的人？”
沈佳音的手指头相互地纠缠在了一起，嘴角微微地牵动着。
“这不过是曲线救国罢了，您想，如果我们这时候慢慢地放了对皇后的敌意，她才能膨胀到再次行动的地步，岂不是好？”
四儿说着，眼睛已经慢慢地移动到了沈佳音的鞋面上了。
这也就是兵行险招，除了让自己的面子上过不去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妥当。
沈佳音稍微缓和了自己的心思，打量着四儿，终于还是让他起身：“我知道，你是从最底层上来的，所以对于尊严这样的事情都不是很在意的，对么。”
就好像是一根刺，慢慢地扎入了四儿的心脏中，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奴婢一心只想着活命，什么尊耀荣耀的东西，都是捆绑在生命上的附加品。”
说着，她就淡淡地说道：“再说了，奴婢是知道皇后娘娘的小秘密的。”
“哦？”
沈佳音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裙裾在地面上慢慢地滑过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十分地妖异。
“王妃，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到房间里头去说。”
四儿小声地问道。
“可以。”
入了房间中之后，沈佳音命别人将门窗都锁紧了：“好了，现在你也没有理由和我卖关子了吧，说。”
沈佳音的身体慢慢地感受到了温暖的氛围，她手里头捧着一个汤婆子，微微地闭着眼睛。
“王妃，您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皇后娘娘上一次是喝了您的茶就生病不起，您自然是清白的，可是太医掌握在太后的手中，如果没有病症，他也不敢平白无故地乱说。”
四儿说着，一双眼睛早就是咕噜噜地转动了起来，沈佳音缓缓地托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
“皇后现在只手遮天，难道连一个太医都搞不定么。”
沈佳音还真是以为当初皇后能瞒天过海是因为收买了太医，可是四儿比自己更是宫中的老人，对于下属权力的分配应该是比自己要清楚许多的。
“非也，太医院是太后一手操持起来的，而且太后现在拥有岭南地区珍贵药材的通关渠道，这些宫里头的太医都是有灰色收入的，若是不抱着太后的大腿，他们就靠着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可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沈佳音的眼神在冬夜中沉睡不已，她觉得好累，线索一条一条地被牵出来，带着血腥的味道，也许有的线索会让自己绝处逢生，但是有的线索，会成为将自己杀死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可不知道，一个在奴房的小丫头，连医生们靠着什么营生都是知道的。”
沈佳音将手慢慢地触碰到了茶盏之上，茶盏上的冰凉瞬间就穿透了沈佳音的身体，她忍不住要将茶杯给翻转过来。
“王妃，您不知道，皇宫纵然是吃人的地方，但是越是卑微下贱的地方，就越是可以触及到的他的本质，当时奴房里头遭了瘟疫，实际上是从某一位贵妃的宫里头传出来的，却被我们背锅，当时有人为了保住性命，找太医要了岭南的极地参，才保全性命。”
“你是说，太医院的那些人，私自贩卖了药材给你们么。”
沈佳音沉沉地问道。
“没错，所以我觉得，皇后肯定是用了宫外的资源，让自己患病，所以才能让事情做得这么天衣无缝。”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王妃想要知道的话，奴婢这里倒是有资源。”
“什么资源。”
沈佳音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奴婢的哥哥在城北的一家冰寻药馆做看守，之前就看到过许多皇后宫中的眼线来来往往，可以初步断定，这个地方是皇后的据点。”
沈佳音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果然，在后宫之中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这些下人不知道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帮助自己。
“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耍滑头。”
沈佳音冷冷地说道。
“请王妃明察秋毫，奴婢是和皇后有深仇大恨的人，当然不可能向着她。”
“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我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你明白么。”
说着，沈佳音就慢慢地凑到了这个下人的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我是知道的。”
四儿带着颤抖地说道。
“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用不着你在我的面前喋喋不休，这几天，你就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沈佳音微微地垂落了眼睛。
“是。”
四儿看着面前这个突然之间就翻脸不认人的人，心里倒是多了一些惊叹来，而实际上，这也是她试探沈佳音的第一步，如果这么火急火燎地就想要和自己达成共识，反而是个不稳妥的。
如此想着，她就缓缓地退下去。
沈佳音的手指头慢慢地攀附上了房间里头的盆栽的叶子，在后宫中，什么都是打点得十分安逸舒适的，就算是在冷宫中人浸透了月光的树叶，也掺杂着富态。
“启禀五王妃，太子妃驾到。”
沈佳音的手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一不留神，就将那一片的叶子给折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