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长歌以下犯上，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即便是皇上在，也定会惩罚你的。”
云贵妃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满脸怒气。
“这个罪，贵妃娘娘可定不了，我虽为后宫妇人，可知道以下犯上中的上字指的是谁，贵妃娘娘不会要取而代之吧，关于后宫干政的事情喧嚣尘上，每个人唯恐避之不及，贵妃娘娘却在后宫对我肆意刁难，说出去，可不知是要让谁的脸上没光了。”
决明长歌说。
“好，我拼不过你这伶牙俐齿，我只告诉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四处走动，等到消息快马加鞭到了皇上那里，你便知道我的决定到底该不该听。”
云贵妃拂袖走出宫门，决明长歌微微地行了一个礼：“恭送贵妃娘娘。”
等到云贵妃走远了之后，决明长歌终于站不住了，扶着椅子站稳。
“娘娘，您刚才为什么这样忍让，这个女人也太过分了，硬是让您站了这么久。”
永桂忙扶了上来，这才发现，决明长歌的手冰凉无比。
“把燕窝，连带盅全部给我扔出去！”
决明长歌怒吼道，胸中早就有怨气，若不是顾及皇上，她又怎么可能让云贵妃这般羞辱呢。
“娘娘可千万别生气，若是气出什么好歹来，要算谁的？云贵妃是算准了您的脾气，才专门挑这个时候来的。”
永桂说着，忙将燕窝端出去，怕让决明长歌看了生气。
“晚上我要修书一份给宋臣，云潮的兄长是骠骑营将军，说句话不好听的话，她不就是看我在朝中没有势力么，现在指望绿萝也没有什么可能了，倒不如为了自己。”
决明长歌说。
“是，奴婢这就去找管信的如远堂，您先用膳吧，为了那毒妇，您都错过了吃饭的时辰了，奴婢马上将饭菜热一热。”永桂说。
“好。”
决明长歌点了点头。
云贵妃果然是有备而来，只是这一次她能用皇上来镇压住云贵妃，下一次呢？
到底该不该写信给皇上，可皇上在微服私访前已命令过所有人，送信通道都要经过云贵妃那，若贸然差信使送信，可不是违逆了皇上的旨意？
决明长歌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与宋臣通个声，看他是否有办法。
晚饭后，决明长歌坐到书桌前，虽然在后宫都是做着让皇上开心的事情，她偶尔也是会挪出时间练习笔墨的，从前那么多分风雨雨都过来，想不到，今天握笔的手竟有些发抖。
在书信中，决明长歌将如今的情况告知宋臣，她毫不抹去事情的前因后果，强言是云贵妃在强加诬陷，对于男人之前的事情，宋臣和她基本上并无言说，在这个时候就更加敏感。
本来也不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随，两人之间连接的共同纽带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的恩宠罢了。
决明长歌突然想，也许所有的祸根都是从她打听沈佳音开始的呢？
再说了，阮若水被驱逐的，也是蹊跷，难道说，皇上在对她下手之前，也是听到了她说什么不尊不重的话了么？
决明长歌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惊吓和害怕，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沈佳音的事情，她要告诫宋臣，有人可能借着这个机会让沈佳音的事情再次喧嚣尘上。
在信的最后，她提到了红玉楼，那个，阮若水最后失踪的地方。
写好信后，决明长歌叫来永桂，将信折好交给了她，“明天一早，快马加鞭，将这信件交到宋臣的手上，带着本宫的出宫凭证去，就说宫里要让下人采购绸缎，混在白天的队伍中，不会有人大查的。”
永桂双手接过信件，说道：“是，如远堂刚才来报，他父亲重病，想问娘娘能否允许他晚些时候才回宫，必在宫门上钥前赶回，不给您添乱。”
决明长歌心中正着急得很，哪里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点了点头，说，“如远堂也在本宫公里服侍这么久，也该让他去尽一尽孝心，只是你要跟他讲，现在时局乱，不要随便与他人说话。”
决明长歌心中有些不安，又交代了一句。
若是在从前，这样拎不清的下人以后再也别想从这里捞到功劳与恩宠了，但是今非昔比，能有一个愿意冒死出去送信的，才是最重要的。
永桂笑着说：“娘娘就是仁慈，如远堂知道了肯定要开心的，他这几天为了父亲的健康犯愁，如此一来也能宽心些了。”
夜色渐凉，决明长歌看了眼窗外，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枝头，“永桂，你觉得绿萝怎么样？”
永桂没有想到决明长歌会这般问道，竟然有些怔住——
“娘娘，宫里头的规矩严谨，奴婢是不能够和您讨论关于其他小主的事情的，奴婢不敢。”
决明长歌的眼神中带着戏谑，平日里也没少说云贵妃的不好，如今，是不是因为心里头有鬼，怕了呢？
她的手指头缓慢地敲击在了桌子上，空间中发出了沉沉的声响来。
“没关系，只是让你说一说，又没别的意思，再说了，我是皇上的人了，你也是皇上的人，谈论宫里头的事情，也不算出格，你说呢。”决明长歌说。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说了。”
永桂说——
“娘娘，如今在宫城之内，您能靠的只有自己，绿萝纵然依附于你，可终究有私心，再说云贵妃那边，她手下的云姬与曹贵人，哪位的母家亲眷不是功名显赫，若娘娘要以一己对抗，恐怕困难。”
永桂说。
“那么你说的这些和绿萝有什么关系呢？”决明长歌问道。
“绿萝虽然有一己之私，这些年来和您的相处，也能看出是通情达理之人，之前娘娘在府里的时候，即便是有时候势微，也没有另眼相待，奴婢是觉得，绿萝必有消息渠道，若是可以打通，恐怕事半功倍。”。
决明长歌看着面前这个头头是道的宫女，心中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竟然对宫里头的人事关系了解这么清楚，那，我该怎么和绿萝打好交道呢？”
“若是能让绿萝怀有子嗣，你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盟友了。”
永桂小声地说。
当年绿萝是靠着身体和放弃尊严进了王府的，按照蒋语瑶的手段，肯定是要让绿萝答应她，不能怀孕。
现在，绿萝在宫里头的恩宠不减，但是肚子却总是没有的动静，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些年在王府中的余毒未清。
决明长歌未必是不知道的，只是之前，她还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来勾搭绿萝，如今听了永桂这么说，才想，大概就这个时候了。
“让她怀了子嗣能有这么容易么，且本宫现在也未必是到了穷途末路，这么着急地奉承她，以后若是管不住她的心思，不是养虎为患么。”
虽然心里头已经想的很通透了，但是决明长歌还是要在场面上多做一些推辞。
决明长歌一想到日后，关于绿萝的崛起，多少还是对她存了敌意的。
“娘娘，永桂说一句话不该说的，若是您在宫中被云潮那个贱人给完全隔离了，到时候绿萝会站在哪里都说不定，不如就趁着绿萝在云潮那里还不得势的时候，先得了她的信任。”
永桂思索了片刻，接着说，“您也是这一路走过来的，该是知道，说服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决明长歌陷入了沉思，一阵风吹来，倒是让她觉得更加寒冷一些了。
这些话足够知道永桂的心性有多高远，只是这个女孩是否也成了绿萝的耳目了？
不过这时的怀疑也没有用了，如果绿萝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可以渗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再说，永桂说的这些话，也都是站在自己立场上来说的，也不算是有什么错处。
“你说的话有道理，我再想想。”决明长歌说，突然她又将头转向了永桂，“永桂，我对你好不好？”
一听到这话，永桂连忙跪拜在地上，“娘娘为何说这么见外的话，在永桂眼中，您是我最亲最亲的姐姐，我的整条命都是您的，还需要说什么好不好？”
看到永桂这般诚惶诚恐的样子，决明长歌笑了——
“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你何必惊慌，那我再问你，你跟我说一句真心话。”
“娘娘您只管说。”
永桂抬起头来，说。
“那你觉得，绿萝对你，好也不好呢？”
决明长歌慢慢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她眼看着，永桂脸上的神情变得惊慌起来。
空气中悄然而过的沉寂，也在偷窥了永桂的心事。
云贵妃的轿辇在周遭转了一圈，并没有立刻回到宫内，紫荆虽然不知道云贵妃娘娘此中深意，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紫荆，在这个地方停一停。”云贵妃说道。
紫荆忙让轿夫将轿子放下，恭恭敬敬地等候在一旁，目送着云贵妃从轿子中走了下来。
“贵妃娘娘，这个地方阴气颇重，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紫荆知道这个地方，是当年先祖太妃跳下的地方，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后来因为政权更迭，先太妃夺位，她生无可恋，从此处纵身跳下。
“为何阴气很重？”
云贵妃笑着问，在她看来，这个地方是葬送决明长歌的最好地方，作案地点，她找了好久了。
“宫中都盛传……盛传……”
紫荆不敢再往下说去，这事本来就是宫中最深的忌讳了，再加上，沈佳音在没有离开国家前，就和这位先祖太妃有牵连，不知道云贵妃愿不愿意听见这位旧人的名字了。
“你要说的可是沈佳音的事情？”
云潮轻佻眉间，冷冷地说。
“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紫荆早被湖畔的风吹得脑袋疼，再想到自己还说错了话，更加害怕。
“不用害怕，沈佳音的事情在皇上看来是最不能提的事情，在我这边却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云潮绕着湖畔走着，风卷到脚边，轻轻地掀起了她的宫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