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水看了一眼沈佳音，想到这时候小红正细细打扮自己等春恩车接走的样子，便知道了沈佳音的良苦用心，笑着说：“皇上若是今天晚上要带走文雁妹妹，臣妾的宇阳宫中可有一个人要独坐到天明了。”
听到阮若水这么一说，廖沐阳转过头来问道：“清嫔说的是谁呢？”
这话一问出来，阮若水只觉得心头凛然一冷，不免嘲笑起皇上竟如此薄情，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皇上便已将白天喜欢的女子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只是稳了稳神色，说道：“就是今天在御花园里，您看中的那位拿着柳树叶子葬春花的小红呀。”
廖沐阳听到沈佳音这么一说，才突然晃过神来，说道：“是她了，那个时候朕是要封她一个常在的位分的，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要给她什么样的封号罢了。”
沈佳音听到阮若水这时候提起了小红，分明和自己作对，便笑着说：“妹妹这话就说错了，皇上难得有雅兴，竟然对某位嫔妃宫中的吃食感兴趣，本宫看最近皇上因为有了心事，吃饭也不香了，若有嫔妃能解决皇上这样的问题，可不应该让皇上到她那里去吗？何必一直纠结连封号都没有的常在呢？”
廖沐阳听了沈佳音这样说，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却明明用一双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文雁，沈佳音看在心里，怎会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便起身请了一个礼，说道：“是臣妾有些失礼了，宠幸哪位娘娘就是皇上愿意的，臣妾喝了一点薄酒，倒有些醉意，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请皇上不要和臣妾生气，臣妾自罚一杯好了。”
说着，阮若水便举起了面前的米酒一饮而尽。
看到阮若水给自己台阶下了，廖沐阳才转怒为喜：“清嫔从来识大体，既然已经自罚一杯了，那朕也就当你是一时失言吧。”
说着眼睛又落在了文雁的身上，只见文雁皓腕上佩着一只精美祥云，双足穿牡丹锈花鞋，玉面淡妆撩人，琉璃眼睛中闪烁着清甜，举止间闪现奢华妩媚，因容颜清丽更添独特韵味，恍若倾国倾城。
廖沐阳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欣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廖沐阳喜欢娇俏一些的女子，眼眸流转里头全是温情的样子，可自从小欣死了之后，廖沐阳的心像是尘封起来一样，对于小欣那样的女子敬而远之，总觉得这样的女子虽然温柔可人，却会在某个时候中伤自己，如今看来，却觉得好像有了力量，从前那些日子便是一点点地回到眼前了。
“喝了一些酒下去，朕也有些醉了，文雁，你就陪着朕去养心殿吧。”
廖沐阳慢慢地放下了酒杯，醉眼朦胧的样子。
文雁听到这话忙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只见沈佳音端坐在上面，眼里发出了光亮，这样的光亮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反而让人觉得冷冽，也有些残酷。
“皇上从前可不是这么容易醉的，今天酒量竟然这样小，看来还是文雁妹妹有本事，让皇上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沈佳音笑着说，文雁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羞人的话，两边的脸颊早红透了，只是淡淡地说道：“皇后娘娘惯会取笑臣妾。”
廖沐阳轻轻地扶了扶沈佳音的肩头，说道：“你便和这些嫔妃好好地尽兴着吧。”
说完，像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下头，许久没有说话的沈佳音，眼神里已不是从前那疏远的样子，倒有了一层心领神会的意思在里面。
沈佳音只远远地看着廖沐阳，好像是看着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又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两人在这样长远的对视之中，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可从这时候开始，沈佳音便知道，自己终究看错了廖沐阳的为人。
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随时有人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抢走，这样的人总是源源不断，即便自己现在有了觉悟，要把身边的人送到廖沐阳的怀抱里，可那廖沐阳还是贪得无厌，若想抓住廖沐阳的心，要不然就是用与旁人不同的特色，要不然就尝试在他的心中种下眼泪。
不过这样的伤心和可惜，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触碰了。
因为当初牧褚在她的心中很是落了太深的烙印了。
正想着，廖沐阳已轻轻地牵着文雁的手出了宇阳宫，一堆宫嫔跪拜送着廖沐阳和文雁出去了，等到皇上走了之后，气氛越发地冷清了，原本冒着热气的菜肴这下子完全冷下去，沈佳音看了一眼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是懒懒的，不想说话。
虽然心中带着憎恨与可惜，她还是少不得笑着说：“看来本宫和姐妹的聚会不能找了皇上来，皇上一来，大家的兴味是浓，可是皇上一走，每个姐妹心中都空落落的，本宫也难过，觉得姐妹们并没有尽兴。”
德嫔平时是最喜欢出风头的人，如今看到沈佳音竟将从前的敌人送到皇上的床上去，心中越发郁闷，可又因为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便也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说道：“妹妹们希望有皇后娘娘这样的雅兴呢，能够将文雁妹妹送走之后，还这般有心情。”
沈佳音淡淡地说道：“文雁久居宫中，自从小欣死了之后便被皇上疏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以让皇上重新想起她，也是本宫应该做的事情，再说了，她的菜做的这样好，也是自己有本事，德嫔你若有这样的手艺，今天皇上从这里带走的人就是你，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沈佳音浅浅地说，当说到手艺二字的时候，看了一眼身后曲直站着的位置，那曲直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样子，现在看到沈佳音又是冷冷地看着自己，便更加地心里害怕了。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德嫔姐姐平日里最懂得皇上的喜乐，怎么这一次却忘记了要先皇上之乐而乐呢？”
阮若水冷冷地说，眼睛却打量着沈佳音的周身，她今天一袭大红色宫锦袍，头上是先太后御赐的金步摇，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改变而变得紧张，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只是在她心里头，却包裹着可怕的祸心，这样的想法一旦被挖掘出来，便会让所有的人都深陷其中，直到被她吞噬了。
“本宫还不知道清嫔妹妹竟然这么懂事，从前一副野丫头的样子，如今到了宫中也收敛了本性了吗？我可是听说妹妹你大闹城门的时候，没有你嘴巴里说的这样，懂得皇上的一片心意呢。”
德嫔轻轻地用面前的银筷子挑着一些嫩绿的菜叶子，她包的那盘翡翠饺子除了欧阳若兰吃了几个，便再也没有人动过，她知道，自己如今已是孤立无援，灵仪又与自己是表面上的敌人，这人就算再怎么拿从前的事情来酸她，也不是一件让别人开心的事情。
阮若水这么想着，便淡淡地说：“要说妹妹这样顽皮的心性，偏偏就是皇上能够看得上的，姐姐一直都被家里头教养得知书达理，可嘴皮子上的功夫却也完全不输给妹妹，如此看来，妹妹也只是担了个顽劣的虚名，这一点还是要向姐姐你赐教才是呢。”
沈佳音听着阮若水和德嫔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便说道：“好了好了，姐妹之间总是吵吵闹闹的，在本宫面前还好，若让皇上听了去，还以为是你们在为了一个文雁争风吃醋了，本宫有些累了，你们便各自回宫吧。”
说着，沈佳音便慢慢地起了身，众嫔妃慢慢地跪了下去，说道：“恭送皇后娘娘大驾。”
湘妃慢慢地走在回去的长街上，心里头一半畅快，一半却是忧伤，那宫人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地说道：“湘妃娘娘，从刚才您就闷闷地不说话，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湘妃听着雨后那小草被风吹动之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笑着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心情不开心。”
伊万低低地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湘妃娘娘从前从皇后的宫中出来的时候话总是多一些，即便不开心，也能一吐为快，可今天娘娘却一路都沉默不语，奴婢就随便猜测了一下。”
湘妃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伊万，说道：“伊万，你听，有没有什么声音呢？”
那伊万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到一些什么声响，可周遭除了草被吹动的声音，便什么都没有了，便呆呆地摇了摇头，说道：“奴婢耳朵重，没有听到什么。”
湘妃转过了身子，说道：“那便是本宫心里头的声音了。”
听了湘妃这番话，伊万便是更加不懂了，她只是挠了挠脑门，说道：“娘娘现在说话越发地高深让人听不懂了，奴婢索性就不问了吧。”
湘妃问道：“你说，曲直晚上回去是不是就要睡不好觉了？”
突然听到湘妃提到了曲直，伊万仔细想了一想，突然想到刚才饭桌上曲直帮皇后娘娘解围的样子，说道：“皇后娘娘这般宽广的心性，大概不会为难曲直姑姑的吧。”
湘妃轻轻地说道：“皇后只会对皇上一个人有宽广的心胸，而且必须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基础上，今天皇上冷不丁地问她一句，她已经没有面子，却还要眼睁睁地被丫鬟博去了面子，你说，她能好过吗？”
听到湘妃这么说，伊万有些惊诧地说：“可曲直姑姑今天可是帮着皇后娘娘解围的，若没有曲直姑姑这么一说，皇上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湘妃笑着说：“你觉得皇后娘娘当真没有人解围吗？若是曲直晚说一些，我便要帮皇后娘娘开脱，原本就是曲直看到那小红骤然得宠，心中不平衡，才要在皇上面前博注意，所以刚才皇后娘娘提点文雁就是有两层意思，你可能猜出其中的一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