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西凉楚燕的眼睛扫落在方圆的手上，虽然是缠着布条，但仍然能看到鲜血从布条中渗透出来。
“娘娘，若说忠心，奴婢也是有的，奴婢的性命如今在您的手上，难道说娘娘要疑了奴婢？”
方圆的唇齿间迸发出恐惧，西凉楚燕微微蹙眉，心里有了计较，虚扶了方圆一把，说道：“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说了这么多来？”
香炉中发出沉水香的味道来，给人安宁的柔和感，她道，“你说，今天晚上华清能好过吗？”
方圆当时没在现场，但是看到西凉楚燕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一个好招数，且刚才文鸯的伤势是比之前更加严重的，便察觉了西凉楚燕是用了苦肉计。
“定是不好过了。”方圆连忙说道。
西凉楚燕转头看向沉沉夜色，里头充盈着难以言喻的隐秘风声。
“她华清从前是怎么诛我的心的，如今我要一模一样地还给她。”西凉楚燕冷冷地说道。
方圆默然，果然西凉楚燕的段数高许多，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圆不能不想着怎么保全自己，只有用左右逢源的方法才寻得生存的机会，她沉沉地跪拜下去，说道：“娘娘英明。”
第二天清晨，西凉楚燕在伤口的疼痛中醒来，昨天晚上倒是睡得香甜，只是她睡觉不老实，才会将旧伤口再蹭出许多新伤口来。
“娘娘，您醒了？”文鸯打了一盆清水来，从水中小心地捞出了一小块毛巾来，等候在一旁。
“不是说了，你可以不用来伺候的吗？”西凉楚燕缓缓地坐起来，接过毛巾来。
文鸯说道：“娘娘先前给我吞服的药丸很有用，虽然被毒抹过，但脏腑并无不适，昨晚反而睡得很香。”
文鸯今天的妆容更为清淡，她的头上别了一朵小花，素白色的，西凉楚燕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如今受伤了，更想着打扮自己了？”
文鸯的眼神中恍过些许的惊慌，她连忙说道：“娘娘不喜欢？”
西凉楚燕道：“想什么呢？我是这么心思深沉的人？”
文鸯想了想，还是将真实的原因暂且按下不表，只道：“实则是在奴婢的家乡有这样的传言，若是近日来自己与身边的人多有灾厄，就该在头上别一朵淡色的花，这样也可镇邪。”
西凉楚燕点了点头：“难为你这么有心思。”
她的眼角落在窗台的桂花上，想不到夏天还能看到开得这般好的花，有些奇怪：“桂花不是秋天的吗？”
文鸯笑道：“这是夏桂，整个皇宫也只有未央宫才有福气种。”
虽然心头浮了一丝凉意来，却不再计较：“今天我要一个人去茶楼。”
文鸯的心头一沉，难道说娘娘好了伤疤忘了疼？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又要作死了？
这么想着，嘴边已经管不住了：“娘娘，不可。”
西凉楚燕将手中的毛巾扔进脸盆中，发出了咣当的声音来，“怎么就不可以了？”
文鸯心疼地看着西凉楚燕的手：“虽是昨天华清没有怎么为难您，可您细皮嫩肉的，又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一顿鞭子，怎么能再折腾？”
西凉楚燕淡淡道：“若是能是有个好结局，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只用衣衫遮住受伤的地方，她始终觉得，自己和沈佳音，那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人，只有一步之遥了。
收拾妥当后，西凉楚燕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感叹年华易逝。
“娘娘，若是您走了，华清再来了，可怎么办？”
说着，精心挑选了一个束发的绳索，因为今天还是要公子的装扮，所以不能为西凉楚燕梳了女儿装扮。
“放心吧，今天华清那边定是鸡犬不宁，还轮不到我这里来。”说着，已往自己的脸上扑了少许的粉。
“娘娘这般料事如神吗？”文鸯淡淡地笑道，对于西凉楚燕的为人，她已经知道了一些，若是她这样地胸有成竹，一般来说就是没差了。
“那是自然，你以为如今我是当初那个吗？”西凉楚燕说着款款起身，一双澄澈的眼眸闪着清冷的光。
“娘娘自然与从前更加不同一些了。”文鸯看到西凉楚燕这般自信满满的，心中的嫌疑稍微消了些去，为她穿上了侍从的外套，只要出了这门去，再脱去就是了。
“你哥哥昨天没有被牵连吧？”西凉楚燕抬眼问道。
文鸯的那个哥哥是名副其实的油滑子，这种事情自然躲得远远，且与文鸯最为要好，若是她开口的话，不会有不帮的道理。
“娘娘你放心，今天您还是从那个地方就行了。”
说着，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娘娘，不如我陪了您去吧，您一个人的，我还是放心不下。”
西凉楚燕的唇齿之间萌生了笑意来：“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搞不定外面的世界吗？”
文鸯默然地点头。
西凉楚燕怎么不知道文鸯的意思，这件事情若是一个没藏好，传出去就不是昨天这样的结局了。
西凉楚燕是一定要做这件事情的，她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命运被华清掌控。这么想着，信念又多了几分。
“放心吧，但我要交代给你一件事情。”
西凉楚燕的眼神落在窗棂上不断飘过的仆人身影上，自从昨天被华清将未央宫给翻了个底朝天之后，这些人全都风声鹤唳。
文鸯的眼底有了了然，其实昨天她便在想，到底是谁将这件事情给透露了出去，未央宫原本就与皇宫的主体群落相隔好长的路，就算是派了人来，来去的脚程也足够让未央宫中的人做好准备了。
一定有内鬼。
“娘娘的意思可是要防着子君吗？”文鸯的话倒是提醒了西凉楚燕，就算是华清无力顾及，那完颜紫菱呢？那个小丫头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其实心眼要比华清更阴沉些，这么想着，心中有了一计。
“让周子君奉银耳汤在外头，但是不让她进来，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西凉楚燕的眼神中闪过狡黠，文鸯在西凉楚燕的身边这么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笑着点头，“娘娘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西凉楚燕淡然，并不回应。
而此时的茶楼中，沈佳音的手指正不断地敲击在桌子上，如果对方不爽约的话，今天就能看到他。
这一次，沈佳音决定再试探她一次，和一个与自己很相似的女子见面，实际上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宋英英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娘娘，若是这场合作谈成，茶楼的名声定会更繁盛。”
沈佳音思索了片刻，说道：“于公于私都是好的。”
宋英英有些疑惑，总觉得自从上次西凉楚燕踢馆之后，沈佳音虽没见过，却总是一副老相识的样子来，这中间会不会存了什么缘分在？
见宋英英不说话，沈佳音才缓缓说道：“我且问你，西凉楚燕这个人怎么样？”
宋英英有些愣住，沈佳音做事果断，即便是朝堂之上的洪流中，他也能洞若观火，如今却要与她谈论一个女子？所谓当局者迷，即便是沈佳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最近耗费在西凉楚燕身上的时间有些多了吧。
“若说在医术的事情上，她当真是个高人。”
沈佳音玩味地看了一眼宋英英，看来宋英英是在提醒他啊。也对，若不是因为她和牧褚的关系最亲近，从一开始，沈佳音就不会关注她，如今竟然因为她与自己性情相投，就出了这么多的牵挂来。
即便是引起了他的兴趣来，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服从廖沐阳的安排？
这么想着，又将三张药方放在眼前，细看下，字里行间都是浓郁的自信，这个人真的是西凉楚燕吗？若是，自己会用什么方法绑定与她的合作？或者说，她本身是不是也是抱着企图来的？
“娘娘，有一件事情是早上得来的线报，且与您说说。”宋英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凉和疏远。
沈佳音的眉头微蹙，说道：“哦？如今你已能自作主张了吗？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也不先和我说了？”
宋英英连忙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怕败了娘娘的兴致。”
沈佳音微微蹙眉，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坏了兴致的，除了皇宫中那一群居心叵测的妃子之外，还能有谁？
“怎么？”沈佳音放下了手中的纸条，一阵风吹拂而过，空气中传来木兰浓郁的芬芳。
“是华清要举办的酒宴。”
酒宴？
“信报怎么写的？”沈佳音冷冷地问道。
“我不敢看，需得娘娘自己过目，但听说，地点定在西凉楚燕的宫殿中。”
哼——
这群人一旦想出什么名堂，恨不得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插在西凉楚燕的身上，不就是因为他像极了自己？自己都离开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搞得天怒人怨呢。
沈佳音心中虽是不爽，但也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前朝后宫不过尔尔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