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时常会想，说不定当初先皇已经与沈太妃的爷爷做了交易，命定了他的孙女成为当今沈太妃。
“佳音纵使知道，也明白这样的话是不能胡乱说的，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原本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便也请皇子饶过佳音不愿意说出口的一点拙心吧。”沈佳音低低地说。
“你倒是很谨慎，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未来这万里江山便是要你与我一同观赏了。”
牧褚轻轻地搂过了沈佳音的肩膀，说道，沈佳音的眼中似乎有泪水滴落。
是啊，前世三十年，这辈子又恍惚过了十几年。
终于是听到了这一句了，可是这一句却是凝聚了多少的心酸血泪，便是青春岁月中难以说明的期盼啊。
只是心里仍有隐隐的猜测在作怪着。
与牧褚相见之后，沈佳音便往佛春苑去了，这也是在沈佳音和牧褚的计划之内，现在的沈佳音表现出来的，自然是依附沈太妃的样子了。
“沈佳音，你向来是不喜欢说话的，今天这样说，心中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沈太妃，王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必然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您既想要封住皇子的耳朵，又想要让王府的这些王妃们并无争议，实则是一件难事。”
沈佳音一脸凝神严肃的样子，想了片刻，又补充道：“且那下人的尸身又被草草地处理掉，且不论鬼神之说值不值得信，就说这看起来欲盖弥彰的手法，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些长舌妇的嘴巴？”
纵然沈佳音从来不喜欢与下人亲近，但是她却敏锐地感觉到沈太妃要斩尽杀绝的残忍，便冷冷地说道。
沈太妃打量了一下沈佳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下人，眼神之中似乎是有了了然，沈佳音比沈太妃更清楚，王府中向来分成两派，沈太妃一派与蒋语瑶一派，如今蒋语瑶算是倒台了，原本在她羽翼保护下可以不用过问世事的人自然是要站出来，要么自立门派，又或者是想着重新傍上自己这一棵大树。
沈佳音的父亲文武俱全，也算是朝堂势力中的一支大旗。
这个时候若是沈佳音还不懂的跳出来将蒋语瑶手中的残兵收到自己的手中，便也是浪费了她这么处心积虑地扳倒蒋语瑶的精心筹划了，所以要算起来，那个时候沈佳音的态度才是真正重要的。
“你这个意思，倒是说我这个太妃在王府中怎么处事，还要经过她们的检验才行咯？”
沈太妃转着手中的茶盖，里面的茶叶飘出了沁人的芳香，她一副心旷神怡的样子，倒是让沈佳音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温婉。
“佳音不敢说这样的话，只是沈太妃您既然说了是要问一问我的意见，佳音便说了，实不相瞒，这样的事情她们都过不了，更何况皇子呢？”
沈佳音振振有词的说，头上的珠花随着她说话发出响声，那一头的珠翠都是皇子恩宠的代表，沈佳音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宣示牧褚对她的宠爱。
这便是沈佳音在使坏了，她口口声声说尽是那些妹妹们的心思，其实自己何尝不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来挑拨沈太妃和蒋语瑶的关系？
“我原本以为她们都是与我一条心的，没想到原来在这个王府之中，还是有违背我意愿的人呢，既然你明白他们的心思，便跟我说说，她们是怎么想的吧。”
沈太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身边已经对下人摆好了手势，下人微微地点了个头，神色有些严肃。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与语瑶妹妹处了这么久，自然可以窥探到她的些许心思。”
沈佳音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样的话，沈太妃的眉头紧锁，大概是从前总将蒋语瑶看成了她的心腹吧，所以在自以为是功德圆满的时候，被沈佳音用凉水泼醒了，似乎心中多有不满。
“可不要是你自己想着让我和语瑶生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太妃果然是老江湖了，沈佳音听了，微微地皱起眉头，而后淡淡地说道：“太妃，你且听我说完。”
沈太妃不过是微微地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然后才微微地颔首。
“她认为，那下人原本是在佛春苑中死去的，明天又是我行掌事大权的典礼，凡事该有个交代才好。皇子好歹也是人中龙凤，知道该如何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这事太妃您一日压着，难免就要让蒋语瑶认为您是在强行干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上不达天听，下不达民意？”
沈太妃的眼神逐渐聚拢起来，竟然化成了敌意。
沈佳音的眼神中慢慢地生发出了冷漠的笑意来，任凭是谁，也不会随便地担了忤逆的虚名，更何况，沈太妃如今处于这么尴尬的地位中，如何能不小心谨慎？
“沈太妃请息怒，蒋语瑶也不过是心直口快之人，对五皇子是实打实的喜欢，自然是要站在他的角度多思考了这样的事情，沈太妃可切莫因为过分猜疑而坏了身体。”
太妃身边的老下人瞥了一眼沈佳音，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去，另一边连忙安抚着沈太妃，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的下人来报：“启禀沈太妃，刚从那个下人的房间中截到了一封发往王府外的秘信，事关重大，奴才急忙来报。”
沈太妃稍微凝了凝神，说道：“什么样要紧的信件，也值得你这样慌慌张张的，信件何在？”
信件？什么信件？
沈佳音的心里头狠狠地一沉，原本她的想法就很简单，想要借着太妃的手将蒋语瑶在王府中的威信全部都给击败，如今怎么会牵扯到宫外的人？
那下人听了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回沈太妃，并不是奴才急躁不懂事，只是这信件被我们截获了之后，送信的两个下人被服毒自杀了，如今已经直挺挺地被放在长街之上，截个信还死了人，奴才不能不慌。”
沈太妃听到这里便沉默了，却听到姬玄大声地说了一声：“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开口死人闭口死人的。”
那下人听到姬玄这么说，心中更是慌张不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是进是退。
“姬玄，去，把那信件拿上来。”沈太妃闭上了眼睛，冷冷地说。
姬玄领了命，便来到下头，从下人的手中抽出信件，慢慢地递到了沈太妃的手中，下人却瑟瑟发抖地跪在那个地方，沈太妃抬了眼皮子，姬玄看在眼里，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还不快出去，一身的晦气，在这里也不怕脏了太妃与王妃的眼。”
看到姬玄在沈太妃这般神气的样子，沈佳音心中虽很不舒服，但是也不能说什么。
“这信件是从那个下人的房间中截获的，佳音，你说我能打开来看看吗？”
沈太妃朝沈佳音的方向挑衅地一笑，说道。
“沈太妃，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应该问我。”沈佳音倒是没有什么怯意，还是用寻常的口气，说道。
太妃的手慢慢地触碰到了信纸上，沈佳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是完全被揪紧了似的，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说，都不应该是自己和太妃知道，再怎么样也要请了其他的妹妹们来，要不然真的就是有理说不清了。
还好，沈太妃的手指头刚要触碰到信封的时候就慢慢地缩回去，她笑着说道：“算了，这件事情若是只有我和你知道，传出去，岂不是要诬蔑了我两之间的关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就在典礼之前，我来开诚布公？”
沈佳音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这沈太妃真是可笑到了极点，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说，还找出这么多理由来？不过她是一点都不怕的，便是稍稍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太妃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也不敢有污泥的意思，只是这信件终究是无凭无据的，太妃可要提供足够的证据才好。”
在幽暗的烛火中，沈佳音明显感受到了沈太妃的眉头狠狠地皱起，她暂且忍耐住了自己的性子，说道：“是真是假，到时候还有你这个王妃帮衬着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便是沉沉地挥了挥手，沈佳音也懒得在这里自讨无趣，便是多寒暄了几句，就去了。
等到走出了佛春苑的大门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萱宜不服气的声音来：“大小姐，您也实在是太过于迁就于她了，五皇子摆明了都不愿意太搭理她，您怎么还是这么地委曲求全？”
“沈太妃是什么人，纵然是在被打压了这么久，心里也不可能存了为自己母家翻案的心思。牧褚向来忌讳王府中的侧王妃议论前朝的事情，她倒是个聪明的，想着曲线救国，前几日，我听到衣冠司的奴才来报，说太妃竟然穿起了皇家特供的丝绸，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并没有与皇子说，也是照顾了皇子的情绪。”
沈佳音的声音突然冷冷的，她的眼神中慢慢地存在了戏谑的笑意：“但是按照这几天牧褚与我说的话，他应该是有所感应了，终究，牧褚这个人是个谁都不相信的人啊。”
萱宜也是个聪明的，一听到沈佳音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到了先皇时候的事情，神经迅速被揪了起来，她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大小姐，这件事情您愿意不愿意插手呢？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若是真正地追究起来，对我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萱宜的这话倒是真的说到了沈佳音的心头上了，沈太妃已经在她的心中渐行渐远了，刚开始，她还想着怎么依靠沈太妃来扳倒蒋语瑶，现在却是要站在沈太妃的身后，让她来帮自己抵挡住所有的利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