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有些厌恶的拍拍自己的衣服，“别碰我。全是尘土，太脏了。”
纪之衡眯了眼睛，探究的看她，“顾念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都知道。”顾念安微微侧脸，似是想躲开纪之衡探究的视线，但在不到一秒的犹豫后就骄傲的和他对视，“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以前我以为你是我的白马王子，但现在我才发现，你不但不是白马王子，连做我的骑士都没有资格。我不可能让一个在工地搬砖的人当我男朋友，就这样吧，好聚好散，纪之衡，我们分手吧！”
“什么？！”纪之衡周边温度立刻降到负数，俊庞绷起冷硬的线条，交往这么久以来，即使吵到最凶，一个星期不联络，两人都没有讲过，甚至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居然被她浅浅淡淡的抛出口？
“我说，我们分手吧。”顾念安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嘴角看他，“这样最好不是吗？你……”她不屑的勾勾唇，“凭现在的你，配的上我吗？”
纪之衡手猛地握住，青筋都在手背上显露出来。和顾念安沉默对视了好久，终于，在顾念安惊异的目光中微笑起来，“别闹了，念安。我知道你在骗我。”他把全身僵硬的顾念安轻轻拥进怀里，语气温柔，“用这种方式想要骗我离开吗？你骗不了我的。别愧疚，别担心。我都心甘情愿的，而且，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念安被忽然揽入温暖怀抱里，经过层层武装的铜墙铁壁几乎瞬间就被那温柔一击给土崩瓦解。她紧紧咬住嘴唇，眼圈红了……
拥抱让心更近。但也让你看不到我的脸。
顾念安拼命的眨眼睛，努力憋回去那瞬间几乎就要奔涌出来的泪意，红唇失去了血色，疾速抖动着。
她闭了眼，任纪之衡抱着她，轻轻出声，“对啊，我骗不了你。所以……之衡，我没有骗你。”
纪之衡的身子猛地一僵，明明她就被自己拥抱在怀里，为什么却感觉这么遥远？
“我们分手吧。这不是骗你，不是玩笑。是真的。”顾念安捏住裙角，指尖微微发白，声音却是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平静冷淡。
纪之衡放开她，退后两步，怔然看着她黑色纯亮的眸子，“为什么？”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忽然离去的温暖产生的落差让她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抹痛楚，却在转瞬就恢复成冷静，“我们不再是校园情侣了，之衡，我们得要面对这个世界。”
她直视着他，目光带了不甘和无奈，“我不想买一件衣服要讨价还价好久还是下不了狠心去买，不想最好的一顿饭不是什么海鲜大餐只是一份不到几十块钱的烧肉，不想住在这个不到四十坪，经常停水停电停气的小公寓里，不想在别人天天去法国餐厅吃饭的时候我却只能早晨五点起来只为了买一共省下不到几块钱的菜，不想每天等到深夜还等不到你回来，回来后说话不到十分钟就睡觉……”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放我走吧。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那眼眸里的哀求和水光几乎像一支箭，稳稳的，狠狠的，正中他的心脏里那块最软最深的地方。尖锐的疼痛像病毒，从心脏生根，然后一刻不停的复制蔓延，直到四肢百骸。
他的大脑这一刻竟然一片空白。
被十几家公司的老板当面拒绝的时候没有大脑空白过，被顾东成甩过来钱票砸到脸上的时候没有大脑空白过，被昔日大学同学看到自己在建筑工地搬砖的时候没有大脑空白过。
却在这一刻，大脑空白。
他几乎连一个敷衍的单音节词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石头塞住，梗在那里。
放我走吧。
这就话几乎像是一个魔咒，在他脑海里盘旋着，拥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我……”沉默了好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我……我困住你了么？”
顾念安一愣，迅速的低下头去，眼泪几乎就要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纪之衡那茫然的表情和失了平时自信耀眼的模样让她心如刀割。
这个世界上，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可到最后，伤他最深的人，还是她。
心底有尖利的声音在喊叫，不不不，是我困住了你才对，是我成为了你的包袱才对……
她张了张嘴，自暴自弃的深吸一口气，“……是。”紧咬下唇，“我在你身上……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之衡。”
纪之衡灼热的黑眸沉入海底，他急切的想要握住点什么，却被顾念安闪避的眼眸给伤到，颓然的放下手，声音有些急促，“我今天已经领了三个月的工资，虽然很少，可是已经足够买到股票。我之前对证券市场收集了一些资料，只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成功，念安，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之衡，”顾念安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淡，“那要多久的时间？你有多大把握一定会成功？”
纪之衡瞳孔猛地放大，“你不相信我？”
顾念安避开了他的视线，嗫嚅着出声，“抱歉……我只是……等不了了。”
纪之衡愣在那里，黄昏的阳光依旧温暖，但照在他身上那样冷。
一个小时前的踌躇满志，兴奋坚定，对上这“我不相信’的表情，简直就像个天大的讽刺笑话。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你不相信我。
我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会背叛我，但你不会。
但是，世界没有背叛我，你背叛了我。
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仅存的理智支撑着他，“我们……明天再谈。”
“我要走了。”顾念安红着眼眶，提起自己的行礼，“我要回家。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纪之衡愕然，视线看向她收拾好的行礼，终于认知到，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决定，这不是商量，只是告知而已。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再见就再见，说离开就离开。拿他当什么？当什么？！
心脏已经痛到麻痹。
骄傲的本性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冷笑着送她走，应该优雅帅气的说再见。
可是……
去他的再见！
怎么可能说再见？！
怎么可能跟你一辈子都不曾想说再见的人说再见？
怎么可能？
他抓住了顾念安的手腕，低着头，声音嘶哑干涩，“不要走……拜托……”
如果他用骄傲能换来她的留下，那他毫不犹豫。毫不犹豫。
顾念安顿在那里，顿了很久，几乎有好久分钟，久到纪之衡几乎以为她就会转身回来自己拥抱的时候，听到她低哑的声音，“抱歉……之衡。这样……对我们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