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之后,阿桑终于回来了,跟在一个老者的后面。这个老者就是西兰的阿爸,也是热巴拉村的长老,在村里是最高身份的人,他的名字叫做拔普,寓意德高望重的长者。
只见拔普手持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木杖,那是每一代长老的信物,步履匆忙地往河边走来。因为他听阿桑说,河里漂来两个外来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有一口气,不管如何,这对村子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所以他必须要亲自出面处理。
西兰正照顾着昏迷的秦天,看见阿桑跟着拔普来了,顿时大声喊道:“阿爸,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们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了!”
拔普走到秦天身边,看了一眼秦天的容貌,先对西兰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西兰急道:“阿爸!他都已经这样了,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
拔普知道西兰心地善良,但是他身为热巴拉的长老,必须为全村人的安全着想。于是,拔普看着心爱的女儿,叹了口气,然后蹲了下去,伸手在秦天的脖子上摸了摸。过了一会,只见拔普露出凝重的神色,沉默不语。
“阿爸,他还有救吗?”西兰关切地问道。
拔普没有回答,又揭开秦天的衣物,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最后摇了摇头,沉声道:“先不说我们救不救他,能不能救活他都是个问题。”
西兰却随即道:“阿爸,先不说救不救得活他,我们都一定要救啊!”
拔普怔怔地看着西兰的眼睛,从里面感受到一股对于生命的热诚,他终于被这种热诚打动,决定同意西兰的做法。
于是,拔普站了起来,转身对阿桑吩咐道:“阿桑,你先把他背到我的房子里去,然后去村子里找暮霭老人来,就说是我叫他来给人看病。”
阿桑没想到拔普长老竟然同意救下这个外来人,不解地道:“可是,拔普长老,这个人的来历不明,万一是个坏人的话,那我们村子岂不是危险了?”
拔普沉声不语,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危险。
西兰顿时急了,对阿桑怒道:“阿桑哥!难道长老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我……”阿桑也着急得连话都讲不清了。
“好了好了。”还是拔普长老摆了摆手,出言道,“阿桑,你就照我的话去做吧。不管这个人是好是坏,我们先把他治好再说。”
阿桑到底听从拔普的话,于是恭敬地道:“是。”
然后,阿桑便把秦天背上了身,西兰也在后边扶着,两人急忙往村子里跑去。
拔普长老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西兰三人的背影慢慢消失,他才幽幽地说:“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唉,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忽然,拔普长老看见地上有一把黑色短剑,于是顺手捡了起来,拿着手里细细打量着。他在心里想,毕兹卡不会有这种武器,那就是从那个少年身上掉下来的。拔普轻轻拔出短剑,顿时感到一股威势弥漫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来这个少年的来历不简单呐。但是,从这把短剑散发的气势来看,虽然凌厉,可对拔普却没有恶意,甚至拔普还从这把剑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时候,村里跑出来几个壮汉,他们也是听到了外来人的消息,所以才匆匆跑出来,想要瞧瞧情况,平时村里的安全就是由他们来保卫的。
拔普看见这几人朝自己走来,立刻小心地收起短剑,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几个大汉一到,其中一人叫墨贴巴的壮汉立时问拔普道:“长老,我们听说有外来人闯进村子来了,他们在哪?”说话时,语气中毫不掩藏的带着坚定的使命感,为了村子的安全,他们可不怕与外来人拼个你死我活。
拔普轻轻摆了摆手,解释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几个不用这样大动干戈。”
墨贴巴中气十足地道:“怎么会没事?外来人都不是好人!必须得将他们杀死!免得他们给村子带来灾难!”
拔普生气地一摆手,怒道:“墨贴巴!你能不能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我看你真的只适合做一个杀人机器,连猎人都不合格!”
面对拔普的批评,墨贴巴有些不得意,嘟囔道:“为什么我不能做猎人?”
拔普严厉地道:“一名出色的猎人需要有冷静的头脑,你有吗?”
墨贴巴摸了摸脑袋,没有答话,他好像确实不太擅长干脑力活动。
于是,另一个矮一点的壮汉站出来,为墨贴巴解围道:“长老,您就别批评墨贴巴了,他也是为了村子的安全着想,所以才冲动了点。”
拔普还没放过墨贴巴,又道:“他如果再不好好收敛他的脾性,迟早有一天会给村子带来不必要的战争,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又开始念叨了。
“是是是,长老教训得是。”矮壮汉连声替墨贴巴受了这教训,然后笑了笑,问道:“可是长老,那两个外来人去哪里了?”
拔普这时也不再教训墨贴巴了,往他们背后的草地上一指,道:“那里有一个。”
几个壮汉立刻往背后瞧去,果然看见草地上躺着一个人,看他的服饰就知道是外来人。
这个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陈墨卿,被蒿草遮挡着,几个壮汉来时也没注意,所以这时才看到。但是,他们听洗衣的姑娘们说,不是有两个外来人吗?怎么只有一个了?再说,这个已经死了,对他们村子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只关心另一个外来人的情况。
于是,矮壮汉又问拔普道:“长老,还有一个呢?”
拔普皱了皱眉,还是答道:“那一个我叫阿桑和西兰把他背到我屋子里去了。”
墨贴巴一听这话,顿时急道:“那不行!我们必须要把他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矮壮汉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因为他已经看到拔普长老生气的表情了,只是还没有爆发而已。
接着,矮壮汉道:“长老,这样不太好吧?把他放在您身边,那太危险了。要不——”
拔普还没等矮壮汉把话说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们谁都别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先把这个人找个地方埋了,记住,要好好安葬。”
“他?”墨贴巴显然很不愿意,在他看来,应该把这人扔到河里去喂鱼。
“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拔普瞪着眼睛看向墨贴巴。
矮壮汉及时踩了墨贴巴的脚背一下,墨贴巴饶有不满,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在村里,所有人都得听从拔普长老的话。于是,墨贴巴只好低着头,道:“知道了,长老。”
拔普这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拄着木杖,一步一步往村子里走去。剩下那几个壮汉站在原地,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抬起了陈墨卿的尸体,准备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将他安葬,要弄个葬礼什么的,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刻,阿桑和西兰已经把秦天弄到了拔普的屋子里。这一路上,秦天都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西兰一边扶着秦天的身体,一边关切地注视着秦天的脸庞,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到了之后,阿桑按照拔普长老的命令,只对西兰说了一句:“我去找暮霭老人。”然后就飞快地奔出了屋子。
暮霭老人是热巴拉村最年长的人了,同时,他也是村子里治病的大夫,了解许许多多的药草。平时,村里人要是有个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找暮霭老人就对了,他的医术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曾经多次把快要死的人都给救活过来。不过,现在暮霭老人已经不给人看病了,因为他太老了,行动不便,他把所知道的医术知识教给了一个后辈,现在由他来接替暮霭老人的位置。拔普和暮霭老人的关系非常好,他看到秦天伤成这样,估摸着只有他的这位老友才能救治,所以才要阿桑去找暮霭老人。
西兰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守在秦天的身边,抓着他的手,不住地对他道:“暮霭老人马上就来了,他老人家是热巴拉村的活神仙,只要他来了,你就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然而,秦天依然只是安静地睡着,也不知听没听见西兰的话。但是,不管秦天听不听得到,西兰的善良始终让人感动。
过了没多久,拔普终于来到了屋里,身后跟着的是阿桑和暮霭老人。
三人一进屋,立刻给暮霭老人让开一条路,让他好好看看秦天的伤势。暮霭老人是个白发苍桑的老人,面容慈祥和安宁,尽管拔普已经在路上告诉他,要救的这个是外来人,他也没有任何推脱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不管病人是谁,他要做的只是看病救人而已。
西兰看见暮霭老人来了,心里也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不安地问道:“暮霭爷爷,您一定会把他救活吧?”
暮霭老人看了西兰一眼,微微一笑,道:“孩子,我会尽力的。”
因为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毕竟在病痛面前,生命始终是脆弱的。西兰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守候着。
这时,暮霭老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先检查了一下秦天的头部,发现没有什么损伤,于是稍微放了放心。接着,暮霭老人又从上到下检查秦天的身体,将他的衣服也解开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秦天的怀里掉出来两个物品,一个是一块令牌,一个是一道平安符。热巴拉的人虽然不知道这就是外面人的平安符,但是他们也是信奉神灵的人,对这种求神拜佛的物件还是相当眼熟,所以也就猜测到了平安符为何物。
西兰将这两件物品拿起来看了看,也没在意,只在心里想着:“他这样贴身藏着它们,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于是,她就将它们收了起来,准备以后还给秦天。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暮霭老人还在继续检查秦天的身体,发现他的四肢都已经摔断了,五脏六腑也受了很严重的损伤,而且还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按理说的话,他早就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是,暮霭老人惊奇地发现,秦天的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物质在流动,虽然很缓慢,但是还是没有逃过暮霭老人的感觉。大概就是它们一直在保护着秦天,所以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暮霭老人在心里这样想着,虽然觉得很神奇,可他也找不到原因。
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暮霭老人对阿桑道:“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阿桑立即会意,将背上的药箱给老人家递了过去。暮霭老人接过药箱,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它,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再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种水乳状的东西,还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味。接着,暮霭老人又拿起药箱里的几块树皮,然后将那些水乳状的东西涂抹在树皮上,再把涂有药物的一面向里,把树皮贴在秦天的断骨处,同时还找来几根小木棍,与树皮一起,用绳子固定好。
就这样,依次为秦天处理完之后,暮霭老人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忍不住摇头自嘲地道:“看来真的是老不中用了,才做了这么点事就累得不行了。”
西兰笑了笑,安慰暮霭老人道:“暮霭爷爷,您快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的话,那我们这些人不是更没用了。”
暮霭老人笑着指了指西兰,开心地道:“还是这孩子会说话,让人看着都开心。”
西兰笑得更开心了,道:“能看到暮霭爷爷,我也很开心呐。”
暮霭老人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笑了一会,就对西兰道:“孩子,等会你帮我把药箱收拾一下,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西兰爽快地道,然后又问:“暮霭爷爷,他很快就会醒吧?”
暮霭老人愣了一下,不愿打击西兰,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其实,暮霭老人在心里说:“那就只能看神灵会不会祝福他了。”
其实说白了,那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