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简没有吃早饭就离开家了,柳心甜起床的时候没有见到江丛简。昨晚自己在忐忑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江丛简。柳心甜看着身边的空位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一丝庆幸,更多的却是意外,三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她不敢确定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江丛简会用更离谱的方法来对她?
一天的时间,柳心甜都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她无法预示面对她的将会是什么,是不是她能否承受得了的,想着自己都头痛了,还是没有想出个结果,最后她支着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了,现在其实已经是最坏的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自从结婚以来,柳心甜和以前的一切都做了个了断,她没有回过一次娘家,因为无论如何,她在内心深处都无法去原谅父亲和那个女人对她的伤害,她也没有再和大学时候的朋友联系,因为这段婚姻所带给她的耻辱是她根本无法面对的,所以现在的柳心甜是孤独的,她没有朋友可以倾诉,更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来安慰她,帮她出主意。
经过一个小时游荡的路程,柳心甜终于回到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家。这能算是家吗?柳心甜心里想着,可是,如果不是家,她又该去哪里?
推开门,柳心甜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江丛简坐在沙发深处,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江丛简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仿佛比平时老了许多。
看到江丛简目不转睛地盯着推门进屋的自己,柳心甜脚步有一些迟疑,她不知道是否该象往常一样直接上楼,逃开这个让她时常感到恐怖的老男人。
“小柳,过来坐。”看到柳心甜想要逃的神情,江丛简心理有一丝苦涩,在她的心里,自己真的是一个恶魔。
柳心甜被动地,机械地走过来,坐到了离江丛简最远的地方,看着无奈地柳心甜,江丛简忽然想到了精致的布娃娃。
“小柳,我想和你谈谈。”江丛简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而平和,毕竟,这是结婚三年多唯一的一次谈话。
听到江丛简的话,柳心甜抬起头,戒备地看着江丛简,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昨天小林又和我吵架了,”江丛简喃喃地说着,象对柳心甜,也象对他自己,“我知道,孩子厌恶我,你也恨透了我,这些年我对你--的确是很不好的。有些话小宇说的是对的,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我想,我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只是,唉,小柳,你要相信,有些事情我并不是故意那样做的,给你造成的伤害,我感到很遗憾,毕竟,那也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说着江丛简从沙发深处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上楼去,他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伛偻。
柳心甜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她在办公桌前想了一天,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她不明白是什么让江丛简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加拿大那边的项目谈的差不多了,我要出国一段时间,明天的飞机,”走到楼梯中间,江丛简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忽然间柳心甜有了意识,她一下子明白,这也许就是救赎自己的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如果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会错过,江丛简这段不知所以的话说明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是吗,如果她求他,或者,或者他会放掉她?
“江叔,如果你放掉我,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感激你。”柳心甜站直身来,鼓起勇气对着那个即将在楼梯口消失的背影说。
江丛简没有回头,没有说话,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柳心甜虚脱地坐在了沙发上,这是结婚以来自己对江丛简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是求他放过自己,可是他没有理她,这让她心中升起的那一团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她嘲笑自己的幼稚,她把人性想象的太善良了,竟然天真地认为江丛简可能放掉自己!
年轻时候的江丛简吃过很多苦,赤手空拳打天下,也过过一天吃一个馒头的苦日子,可是他还是挺过来了,并且在商场上打下了属于自己的江山。在这小小的王国里,他就是君主,就是国王,身边还有他尊敬的王后。
妻子和他是青梅竹马,比他大了五岁。他们一起从苦日子里走出来,一起打拼,渐渐地他们的生意有了起色。又有了宝贝儿子,那段时间,是江丛简人生里最幸福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妻子很贤惠,把自己的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江丛简曾经感谢老天给他这么好的女人,这么好的人生,直到那次车祸,夺走了妻子的生命,也从此让他失去了作为男人的权力。
他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看到儿子,他又觉得他的生命有了价值,他不能倒下去,因为儿子需要他,因为儿子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更加拼命地工作,因为只有拼命地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让自己忽略掉自己内心的痛苦。
认识柳云厘是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当他意识到柳云厘有意要将自己的女儿当做与他交换的筹码时,他没有拒绝,尽管他知道自己根本已经失去了那种功能,但是他仍然娶了柳心甜。
因为一看到柳心甜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年轻的让自己妒嫉的女孩,他想把她据为己有,即使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也希望那种年轻美好只属于他一个人所有。
而今天在楼下柳心甜的一声江叔,彻底地击垮了江丛简,这个女孩儿很聪明,这声江叔,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一个道德的高度,如果自己有一点良知,怎么可能再去折磨一个晚辈后生。
江丛简坐在书房的沙发里,忽然觉得这座房子空的可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柳心甜和自己闹翻搬出去住了,除了每天象机器一样打扫做饭的保姆,就只有那个象木偶一样不会说话的柳心甜。
曾几何时,他江丛简竟然众叛亲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