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瓢泼大雨,门外像是笼着空空作响的大缸,屋里黑的吓人。阿月一人跪在地上,我和老太太同堂而坐,我信心切切盼着梅梅能找回飞白来,便更加恨这个贱人了!
“你说,鸦片大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垂心的杵着拐杖,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如此信任的人这一天丑恶嘴脸全露。
“你今天要是不把你做过哪些事害过哪些人都说出来,我就让他死!”我手一挥,他们押着焦大进门。
阿月惶恐的回头,“焦大!你怎么来了!”
“阿月!阿月!他们说你快不行了我才跟着来的,谁知道刚进家门口就被押下了!”焦大赶着跪在阿月身边,眼看着丑事尽出,焦大舔着脸在地上磕头,“老太太,大夫人,我求求你们饶了我们!”
这一出我是看烦了,磕头的都不是真心悔过!
“阿月!你真让我失望透顶了!”老太太痛心的沉声吼着,杵的拐杖一下比一下重,像是捶痛到人心里了。
“哼!”阿月冷哼着,甩开焦大窝囊的手臂,干脆瘫坐在地上,四处打量着屋子又看回我们,怪成着,“这个家,我不是人,我比老鼠多占了点地方罢了!谁管过我?老太太,我打小受您教导想着日后一定要成为韩家的媳妇!结果呢,因为不是贵命得不到你厚待,因为惩治一个贱人而被休掉!我的处境有谁想过!我嫁给承音那日起我们何时真正过过夫妻生活!黑婉婉这个贱人得势之后将我孤立在一边,全家人都把我当恶人!我成天日日夜夜过着数灰尘的生活你知道吗!”她前面说的呕心沥血后面都沉浸在磅礴的哭声中,“我一个女人,捧着老太太捧着丈夫捧着别的女人,可到头来我却不是个人!”说着,她一把抓住身边的焦大,焦大的横肉陡然发抖,阿月恐怖扭曲的五官,冲他吼着,“也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做个女人!我才能做个真正的女人!”
我听她这些话也身临其境的想象着,当众望所归终有一日成了人人唾弃,心里又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婆婆不疼,丈夫不爱,还要受别的女人的威胁,成日担心受怕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于是只能靠些手段才能达到心底里的欲望吧。
突然,我有些同情她。
“着实可怜,只是你不该害人!”我轻声说道。
她恶狠狠的蒙着泪眼瞪我,“害人!我要是不害你,时隔这么些年我还能在这安然度日?以你的手段早将我逼了出去。你独占承音,一手害我,一手将吴梅梅塞进承继的怀里!你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怎么可能容我活下去!?”此时的她像个饿极了的兔子,眼红的可怕,她起身指着我,“说到承音,我想我一直有件事没捅破呢!今日我就是死了也不要紧,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会跟着我,谁也别想独活。”她诡笑着,靠近我,“你和马天虎的孩子,你可知是怎么死的么?”
我屏住呼吸,全身都僵住了,她接着笑道,“你在青洲的一举一动都在韩承音的监视之下,你怀有身孕你一天吐几次爱吃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为什么?!因为有他的人在监视你啊!所以,在你吃那盘栗子糕的时候,他亦是知道的!可他不愿救你,不愿让你和马天虎的孩子活着出世!你以为他有多爱你,爱一个为别人生过孩子的人!不可能!我告诉你,真正害死你孩子的就是你的丈夫韩承音!”
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砰”的枪声响起,随之她的血散作花状喷薄而出!
她重重的砸到在我身旁,那双怨恨至极的眼睛里全是我一个人!
那一刻,我的魂,出了窍,一个黑呼呼的影子想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一样,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神智混乱,像有四只或者无数只眼睛在盯着看,又不知道看什么,全都乱了。
山的那头,吴梅梅正和飞白躲雨。
“后来啊,为了等你爸爸,你妈妈身体日进憔悴。直到那一天,阿月找人算命陷害你现在的妈妈是水妖,要将她沉浸冰水里。飞白你也淹过河水,你妈妈是从河里捡回来的命,那缸水就是催命符,她肯定怕极了的!你亲生妈妈为了救她托带着你在奶奶门前磕了无数个头,最后倒在草地上无人问津。在她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你要出生了,医生说只能保一个,你亲生妈妈自然是舍了自己也要保下你的。”梅梅托着脸将这段故事给他讲完,他听着入胜,眯着眼滴出了泪。
飞白听说了自己的出生是带着亲生妈妈的命的,足足愣了半天才说话,“姨娘,我真的不是我妈亲生的么?”飞白努努嘴,委屈极了,他是多想做妈妈的亲孩子!“我错怪妈妈了,我还那么凶的骂她,我错了,我错了.”飞白一头扎进梅梅的怀里痛哭。
梅梅捋着他的头发,“是啊,你何止错了,你简直伤到你妈妈的心里了。”她知道对这么小的孩子说这样重的话不好,可她相信飞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你刚出生的时候带着黄疸,你妈妈日日夜夜不出门足足守了你三周你才好了的,那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可这几年你有记性的时候,你妈妈又何曾虐待过你半分。”
“是是是。”飞白一直点头,“她还说奶奶喜欢瑾瑜她就只喜欢我,呜呜~~妈妈~我想妈妈!”飞白抱着梅梅越发的紧,梅梅这才露了半点笑容,榕与啊榕与,你们母子情深,老天也不让你们分离的,飞白这孩子这样懂事,你以后是享福了!
“想妈妈,那等雨停了我们回家看妈妈好吗?”
只是没想到回了家,更大的暴风雨在等着他们。
“榕儿!榕儿!你别这样!你不要相信阿月的话!”韩承音粗暴的揽着我,越是劲大,我却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杀人凶手的怀里,想起方才阿月被他一枪爆了头的惨样,我满肚子的犯恶心!
“我谁也不该信,最不该信的就是你!”我转身给了他一巴掌,刚刚还火气十足的,一下子都冷了下来,“韩承音,这些年你睡在我枕边,有没有听到我的梦呓啊?你看着瑾瑜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那个惨死的孩子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在我肚子里呆了那么久我爱她胜过我的命你知不知道!居然还派人监视我!这么些年我都被你的假象蒙蔽了!你一直是那种喜爱滥杀无辜的人!你就是个恶魔!”
“榕儿!我是有人在你身边没错!但那不是监视!是保护你!别把我说成那样,你知道我不是!”他急的又抱起我,欲要强吻我。
我恶心的厉害一刻也呆不下去!我冷冷的挣开他的手,“韩承音,我们离婚吧,从一开始我就是你抢来的人!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能做寻常的夫妻,我们离婚吧”
他痛苦绝望的摸样似乎能舒缓我的心,可是为什么,那样的痛,麻木的快要停止了一般!
我领着行李开门,他在后面一通咆哮,“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你就这么不顾我的感受吗!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我们的飞白和瑾瑜抵不上吗?”
“抵?”我听他的话更加灰心了,他到现在还认为我心里有别人,“你居然认为人命可以抵?”说着,我掏出怀里藏了这么多年的韩字令,紧紧的攥着,全身的力气都只倾注在那块染着我家人鲜血的令牌上,“黑家那么多人命,用你一条命去抵可好?”
他不说话,然后便是决然的笑,他走近我,温热浓烈的鼻息扑向我,蓦地,一把冰冷的手枪被握在我手上,“你不是要我教你打枪么?”说着他将子弹上膛,我瞧着他手上的青筋凸起,握了那么多年的枪居然抖了起来,“推开保险,然后指着敌人最致命的地方,轻轻扣动扳机,敌人绝无还生的余地。”他笑着对我用“敌人”这个词,我望着他如湖面平静荡澈我心的眸子,那只大手,抚平我伤痛的温暖的大手此刻正握着我指向他的心口。
“只要你扣动了,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