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来得很早，我和姚亦淑聊了一会儿，窗外天色微明，就各自回房休息。我有心留她中午吃饭，但她说白天有事，必须回一趟学校。我提醒今天是她的生日，记得吃点面条。她说她知道，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小面。
她的情绪不差，只是偶然梦见妈妈，牵扯出了些许想念。我回到房间一时难以入眠，也想起了姚亦淑的妈妈，今天是她的周年忌日，愿她在天堂安好。
我不知不觉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已经是上午九点过。楚灿一个人在阳台上的厨房忙碌着，我过去一看，发现她是在做清洁，燃气灶上熬着一锅东西。
“起来啦？”她瞅着我甜甜地笑，“我在煮红豆粥呢，准备煮好之后放到冰箱里去冰镇一下，等晚上再喝。”
“不是绿豆粥更好吗？”我问。
“今天没有绿豆了，只有红豆。红豆也可以清热解暑。”她仍是笑着。
“他们人呢？”我发觉今天的房间异常清静。
“亦淑一早就走了，说要回学校。余季正被实习老师喊去单位加班了，估计要忙一整天。”她揭开锅盖看了一下粥，然后问我，“你中午想吃什么？”
“只有我们的话，就出去随便吃点吧。”我心想去吃凉面。
“今天休息，有时间做饭，为什么还要出去吃呢？今天这样，我来做饭，你来点菜。你快想一下，想吃什么，想好了我们一起去买菜。”楚灿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抹布或左或右地擦着东西，样子欢欣雀跃，让我感觉有几分可爱。
“不要去买菜了，我们中午炒饭吧！”我说。
“炒饭？”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啊，简单省事。”
“你想怎么炒啊？”她抿着嘴笑，现出了右边脸颊上的酒窝。
“就做蛋炒饭吧，冰箱里应该还有鸡蛋和火腿。”
“好啊……”她站在原地小声应答，脸上有了一抹像是羞涩的红晕。
我猛然意识到“炒饭”这个词汇似乎不妙，在我们最近常看的一档台湾综艺节目里，这词像是代指男女之事。我顿时有些尴尬，忙去看冰箱里的存货。
“蛋炒饭要先蒸米饭，你帮我淘米吧。”楚灿跟过来说。
冰箱里不仅有鸡蛋火腿，还有萝卜青菜。楚灿说只要用鸡蛋就可以了，我却建议多搭配一点内容，我淘洗好了半盆白米，之后的工序便交给了她。
她端锅煮水，捞米入锅，看好了水和米的比例，盖锅之前又撒了一点盐巴进去搅匀。我问她为什么要放盐，她说这样蒸出来的米饭会有新米的光泽。
灶火上蒸着米饭，我们接着准备其它用料。上午的太阳渐渐移动过来，明亮的光芒照满了整个阳台，我拉上了窗帘，一片淡淡的阴影恰好覆盖住了厨房的区域。楚灿站在橱柜边择菜，我站在一旁发呆，阳光在不远处，我们在阴影中。
她今天绾了个造型精致的发髻，脑后圆螺状的头发边露出来一点辫梢，头上还别了两三个彩色的细发卡。颈项后面有许多柔长的发丝蓬松凌乱，但似乎更衬托出了脖子的白晰细长。她时而转头顾盼，脖子上就会拉伸出一条肌肉，血管隐现，生气蓬勃。稍一定格，便可以和突出的锁骨构成一个漂亮的角度。
她装束随意，身上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碎花罩衫，一条七分短的白色破洞牛仔裤，系着围裙，穿着拖鞋……我默默看着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温馨如家。
我忽然又产生了一种想法，设想假如刚上大学时没有和苏筱云谈恋爱，我会不会喜欢并追求楚灿？我想很有可能，只是不敢贸然推想过程与结果。
“你应该也会炒饭吧？”她扭头问我。
“蛋炒饭，应该会。”我用语气强调了炒饭的种类。
“你紧张什么啊？”她瞅着我笑，“我就说的是炒饭，没说别的。”
“我知道，很简单。先炒鸡蛋，再放米饭，注意掌握好火候。”
“我以前也认为简单，但是炒出来的味道差很多。后来总结了一下，感觉炒饭也是一件需要积累经验的事，不仅火候配料要讲究，还要用些小诀窍。”
“诀窍？例如呢？”
“炒点辣椒啊，配点小酒小菜啊，哈哈……”她明媚地笑着。
楚灿炒饭的手艺不错，效率也很高，没到中午十二点，我们便已坐在了餐厅里。米粒软硬适中，香而不腻，微微呈现出透亮的金黄色。粉色的火腿肉丁，红色的胡萝卜丁，还有绿的白的青菜和葱花点缀，让我不禁胃口大开。
小半锅蛋炒饭，她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盘，自己只端了一小碗。我没有对她过多客气，自己找了一小袋榨菜，立即勺光筷影地吃了起来。
“多吃点，千万不要剩下。”她吃得很慢，不时停下筷子看我。
“应该多做一点，留一点给小正，让他也尝尝。”我惦记着余季正。
“给他留什么啊？他今天加班，肯定跟着老师下馆子去了，别管他。”
“那等改天，他也在家的时候，我们再做？”
“可以啊，到时候你给他炒。”
“我去倒杯水，你要吗？”我感觉有点噎。
“我不要了，应该煮个汤的。幸好还没放辣椒，下次注意。”她笑着说。
我还是倒了一杯水给她，温温的白开水。她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应该谢你。谢谢你今天炒这么好吃的饭。”我说。
“这没什么啊，你也别这么客气。不过说实话，我以前做蛋炒饭，也只给我爸爸吃过，我妈妈喜欢吃素，所以我只跟她学会了一些小菜。”
“蛋炒饭是跟你爸爸学的？”
“是我自学的。我爸基本不会做饭，这点比你差远了。”
“我其实也不怎么会，很多菜都是凭感觉去炒……”
“那就很厉害啊！很多事情都要依靠感觉，感觉对了，就顺理成章了。”
“我感觉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那么热了。”我旁顾左右。
“是吗？我也感觉有点凉快。其实是我房间的空调一直开着的，呵呵……”
午饭过后，我主动去收拾洗碗，楚灿也跟着来整理了一下厨房。蛋炒饭被我们吃的一点不剩，她似乎就是按照我们两个人的饭量来做的。
我整个下午坐在客厅里看书，把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翻了一半。楚灿在客厅和她的房间进进出出，偶尔和我搭一两句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的身影扰动着我的思绪，让我想起了有年冬天，和苏筱云也曾有过一天类似的居家生活。
我们晚饭吃的小花卷和冰镇红豆粥，还有几样混合的凉菜。小花卷和凉菜是我傍晚的时候独自下楼去超市买的，回去时楚灿已经盛好粥，摆好了碗筷。红豆粥冰冰凉凉，颜色有些发红，我感觉有点甜，只喝了一小碗。
晚饭后楚灿回了她的房间，说有一个案子要看，她今天原本也要加班，但是她背着老师带了案卷回来。我说这样的行为有些冒险，千万不能让老师知道。我让她尽管去忙，不过我要看电视，建议她把门关好，不要被噪音影响。
晚上十一点过，余季正才回来。楚灿听他开门，从房间里出来问了几句。他满嘴酒气，告诉我们是被实习老师拉去参加了一个饭局，帮老师挡了不少酒。
明天要上班，我们都尽早休息。我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余季正也还酒劲未消，在黑暗中不清不楚地低声哼着周杰伦的歌。
“你们中午吃的什么？”他突然问。
“去外面吃的干锅兔子。”我想和他开个玩笑。
“你在骗我！你们中午肯定是在家里吃的，并且还是楚灿做的饭。”
我以为他会追问在哪吃的兔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呵呵一笑，没有答话。
“我绝对猜对了。老实交代，吃的什么？”他从床上支起了身。
“蛋炒饭。”我说。
“哇塞！我就知道她喜欢你！”他像是很沮丧，重重地躺回了床上，“我和你们住一起，就是来当电灯泡的。我明天就搬出去，成全你们……”
“吃一次蛋炒饭就代表喜欢了？”我心里有些别扭
“我每天和你们在一起，早看出来了啊……”他叹了口气。
“小正，你别这么说。”我认真地讲，“我知道你喜欢楚灿，经历过也还放不下。那天是因为你要租房，我才同意的在这里合租，我内心其实是想帮你制造机会，并没有其它的心思。如果说要搬，也是该我搬出去。”
“我不会走，和你说着玩的。”他仍是醉酒的声音，“人家女生喜欢谁，是人家的自由，我们在这里说也没有用。她喜欢你也很好啊，我希望她是真心，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反正你们都是我朋友，我说真的……”
我感觉胃口难受，等余季正睡着之后，我去客厅打了地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