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语,沿途的风光和长安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情娘与李恪一前一后,李恪视线所及基本全是那股淡淡的背影,伸出手,恍惚地宛若即将羽化于人间一般。
那一袭轻纱,亭台楼榭中回眸一笑的妩媚,丹青绿水上轻身几转的飘然,纱幔叠影间灵动千回的牵动……眼前的女子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很多的矛盾。
一个布局者可以喜欢上一个棋子吗?
他问了自己无数遍,他给了自己很多的答案,也许等所有的事情了了,她不再是一颗政治权利角逐中的棋子,他就可以爱上她,和她在一起了……可是情娘是一个倔强有傲骨的女子,他心底一直都知道,这是一个虚妄的念头——
一片淡水小湖,算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个湖,只能见方,严格来说还不算是湖,应该称之为水池。
情娘停了下来,李恪在距离其三步的地方也停了下来。
“情娘,你要和我讲些什么?”
情娘没有回身,看着眼前荡满涟漪的水面,“你看这里的水,比起南方的水浑浊了许多。”
李恪随之看向那一池湖水,因着常年风沙的关系,湖底沉淀着一层客观的黄沙,将湖水都染成了浅黄色。
“听这里的原住民说,这里本是一个清澈见底的绿湖,却是因为时间,变得浑浊了。”
李恪没有答话,情娘话中有话,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李恪,我原本天真的认为你是一个温柔地不与任何阴谋、政治挂钩的男子,可惜我错了。”有着些许失望。
“我是……”李恪想要开口说我是这样的男子,可惜,有的事情总是身不由己。
情娘从湖边拾起一个小石子,轻轻地投掷到湖中,顿时黄沙底在湖底翻滚,石落处,一片浑浊黄沙,扰乱一片平静。
“你是?如若在这一个石子投掷下去之前,我相信你是。”情娘的声音很轻,轻的让李恪难以应答,“我知道,作为皇子,在政治角逐中,除了上位和驱逐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只是我的想法单纯了。”
李恪负手上前,走到情娘的面前,他只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种失望的神情。
“情娘,当今皇子众多,储位毕竟只有一个,我本不想去争什么,但是现实却由不得我。”
“我明白——”情娘不急不缓地点头,“你娘是隋炀帝女儿,现在的阴妃,长孙无忌是断断不会让你当上皇位的,如今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泰为了储君之位相互结党,手段尽出,但是都不成气候,若是这个时候搬到长孙无忌,李承乾与李泰阴谋败露,凭借你多年的隐忍,必是可以上位。”
李恪暗自吃惊,他没有想到情娘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
“情娘,这些事情,你知道太清楚,不是好事。”
“我知道与不知道还有什么区别呢?”情娘不屑地笑笑,“难道作为你们的棋子,连这点事情也不可以知道吗?”
李恪蓦然,他很想说她不是自己的棋子,但是这样的说白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是不会相信。
情娘看着李恪沉默痛苦的神情,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只想知道,整件事情中有哪些是你策划的。”
李恪怔住了,苦笑了一下,“十年前就开始了……”
十年前,李恪的母亲阴妃因为继长孙皇后诞下第三子,便是处处受到长孙家族的打压排挤,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以后要出头,便只有抓住长孙无忌的弱处,当时正好是情娘和长孙无忌第一次见面,阴妃便是将情娘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并将这些资料交给了李恪,并嘱咐他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用这个资料。
为此,还在宝月阁安排了嫣儿这个后手,负责贴身汇报情娘的动向,上回在湖心亭遭到血莲孤女的袭击,若不是嫣儿,恐怕他已经受了伤。
这几年,李承乾和李泰兄弟残杀,长孙无忌压制不住,李恪知道自己上位的时刻即将到来,但是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李治,也是长孙皇后的亲子,长孙皇后不在了,为了巩固长孙家在朝堂的地位,长孙无忌定会力保李治为太子,所以必须要搬倒长孙无忌。
他派人重新调查了情娘的所有情报,知晓了靳成的存在,知晓了靳青和皇上的一段纠缠,她知道若是将这段事情传了出去,必定会引来大乱这必定会是一个机会。
情娘听着他的叙述,十年前自己就已经成为别人的伏笔,这个滋味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好受,可怜自己的舅舅还一直等待着一击即中的契机。
不过情娘却是有很多事情还搞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又为何把这个事情传出去?”
“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是我传出去的,我是借了李承乾和李泰的手,他们近两年受到长孙无忌很多限制,早已心生不满,想着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可以削弱长孙无忌的实权,一步步地安排了后续的一切,殊不知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亲舅舅置于了死地!”说道这里,李恪竟是相当的快意。
“你想让皇上的多疑和为了挽救自己的名誉,亲手处决长孙无忌?”情娘的心越听越寒,借兄弟的口,父亲的手,除去威胁的人,为自己铺路,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自己认识的李恪吗?为什么会感觉如此陌生?
看出了情娘的异常,李恪轻声道:“借刀杀人,本就是朝堂上惯见的手段,若是一切顺利,我可以将你藏起来,找一个替死鬼,等风头一过,你便可以改变姓名,和我在一起……”
“李恪,既然你知道我是皇上的女儿,那便是你的妹妹,你——”情娘吃惊地看着李恪的微笑,这是乱伦,若是远亲,皇室的确可以通婚,但是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李恪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李恪的表情深情而执着,“情到深处,我早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难道情娘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情娘彻底慌了,这种打破伦理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在知道李恪是自己的兄长之后,自己只想着抑制自己的感情,远离李恪,在一起?这个问题光是想想就觉得荒诞。
“情娘,难道为了我,你不能忘却这些世俗的想法吗?”李恪又进一步问道。
情娘没有回答,躲避了李恪伸过来的手,两人沉默了,谁都没有说话,两人的心情格外的激动,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过了良久,情娘决定先不回答先前的问题,而是问道红绣的事情,“红绣的家人是怎么回事?”红绣全家惨遭灭门,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