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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知道是刘枫开的药物起作用了还是有游芸和刘枫陪伴的关系,李莉在服了个把礼拜的药物后病情竟大有好转。这天下班他二人到李莉的出租屋来发现李莉竟包好了饺子在等他俩。

游芸看到眼前的一切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停地眨巴着双眼想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芸儿,快来,莉姐今天包饺子给你俩解馋。”李莉笑着给还没回过神的游芸打招呼。

游芸迟疑地走到李莉的面前,她把李莉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她的心里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崇拜医生这个职业,“简直是太神奇了”,游芸在心里直惊呼。

还是刘枫先回过神来,他笑着问李莉:“莉姐今天精气神不错,你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游芸拍了刘枫一下,“呸呸呸,你这乌鸦嘴,莉姐这刚好些,你可别咒她。”

“没事芸儿,每天都能看到你俩,莉姐想不快点好都难呢!”李莉微笑着给刘枫解围。

对于李莉的好转刘枫并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开心,相反他的双眉间竟隐露出深深的担忧。刘枫不声不响地去烧水下饺子,游芸还像以前一样拉着李莉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期间还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刘枫听到游芸的笑声回过头来瞄了她俩一眼,他眉间的担忧更加的明显。

吃完饺子李莉竟然和游芸一起洗了碗,这是这将近个把月来最令游芸开心的时刻。洗完碗李莉竟叫刘枫今晚回厂里去住,她说她想和游芸说说悄悄话。

刘枫要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把游芸给乐坏了,她调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心想不就是一晚上见不到面,你至于吗?

刘枫前脚刚走李莉对游芸说她想带她去见个人,游芸不疑有他的跟随李莉来到距离她和刘枫的工厂只隔几栋楼的某家电子厂门口。这时已经七点多了,天逐渐暗了下来,厂房内可能有人在加班里面灯火通明的并且伴随着阵阵的机器轰鸣声。

李莉就和游芸不声不响地站在电子厂斜对面的一棵绿花树下,李莉痴痴地望着对面房里透出来的灯光,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游芸被李莉的表情给吓到了,她轻轻地拉了拉李莉的衣角,想拉回她的注意力,可惜李莉就像是走火入魔般的不为所动。

游芸这时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让刘枫回厂里的,如果他在的话,自己也许就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

上了一天班的游芸有点吃不消了,她捶了捶自己已经站麻的双腿看到身边的李莉还是那样专注地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她放弃了想再次拉回李莉注意力的想法,并且她的好奇心被李莉强烈地勾了出来,到底是这栋楼的什么令莉姐如此地着迷呀?灯光还是老乡?男的或是女的?胖的或是瘦的?

游芸还沉浸在她自己异想天开的奇思妙想中猛地被一阵急促的下班铃声惊过神来,李莉这时也缓过神来了。

“他快出来了,”李莉像是对着自己说道。

“谁呀?莉姐?”游芸好奇地问道。

不一会儿,工厂里就涌出了一大群刚加完班的工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厂服,想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自己要找的人还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李莉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到处张望着,孩子气的游芸觉得好玩也学着李莉的样子张望起来。

“莉姐,你要找谁呀?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我眼快,我来帮你找!”游芸边四处张望边问李莉。

不一会儿,人群很快就散开了,李莉失望的表情看得游芸心疼,她牵起李莉的手安慰她:“李莉别急啊!你想找谁,芸儿明天再陪你来等就是了,芸儿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等到他的。”

“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李莉十分沮丧地垂头说道。

“我有时间,大不了我明天请假陪你再来就是的了。”游芸听错了,她给听成李莉以为她要上班没时间陪她来。

就在李莉挪动双脚准备跟着游芸一起回去时,从电子厂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定住了李莉刚刚挪动的脚步。随着李莉的眼神看去,游芸发现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因为才刚一出厂门口,那长得还算是潇洒的男的立即就搂着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一起走了。

李莉的目光直勾勾的追随他俩走了好久好久,她很平静,至少少不更事的游芸没看出破绽来。那俩人走了很远,李莉还在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眺望着。

游芸再次牵起李莉的手,她准备回去好好地洗个澡好睡觉,陪李莉站在外面吹了一晚冷风说不累那是用来骗李莉的。

“莉姐,你是不是冷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呀?”游芸一边给李莉搓手一边问道。

“莉姐不冷,走吧,我们回去了。”这么多天来李莉难得微笑着对游芸说道。

游芸听话地挽着李莉的手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回来洗完澡游芸连衣服都没洗就早早地挨着李莉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洗漱时发现,她昨晚换下来没洗的衣服李莉已经洗好挂在了外面的阳台。就连早餐李莉都做好了,游芸找来李莉每天都要吃的药,她非要亲眼看着李莉吃下去她才肯坐下来吃早餐。

游芸随便吃了点东西,交代了李莉在家要乖要按时吃饭和吃药之后就急冲冲地上班去了。游芸刚出房门,李莉就往地上吐出了游芸刚刚看着她吃下去的药。

游芸上班时老是走神,并且她老是觉得李莉昨晚好像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但是不管她怎么回忆她就是想不起来李莉昨晚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并且她的右眼皮直跳得厉害,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弥漫在游芸的心头。

果然,没过几分钟,从来没进车间找过游芸的刘枫突然出现在游芸的面前。刘枫的表情很沉重,游芸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莉姐出事了?”

游芸直在心里祈祷,她希望刘枫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刘枫在看了她几秒后竟缓缓地点了点头。

游芸懵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连走路都很困难,她感到自己的胸前犹如堵着块大石头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是这么的困难。

刘枫看到身旁的同事已经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他拉起游芸就往外面走去。多年以后游芸想起来也觉得奇怪,一向最恨底下的员工私自有任何小动作的车间主任当时在刘枫的面前竟完全没了任何威慑力,刘枫温热的手心让游芸觉得自己还活着。也是那点温热的回忆让游芸的心里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待她如兄如父般的大男孩。

游芸觉得她完全是被刘枫给拖到已经投河自尽后被人给打捞起来的李莉面前的,李莉穿得很漂亮,游芸从没见她穿过这身衣服,淡绿的小西服衬得她的肤色雪白雪白的,底下也是和衣服同色的短裙。看得出来李莉精心的化了妆,因为全身已经冰冷僵硬的她的面颊和嘴唇竟显得很红润。

一看到李莉游芸就瘫坐到地上,她把李莉的头抱到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脸贴着她冰冷的脸小声地说道:“莉姐,你这样可不乖哦,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下班的吗?你这样出来乱跑我以后若是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呀?”

游芸奇怪自己当时的眼泪跑哪里去了,她不哭也不闹地抱着李莉坐在地上如雕塑般的任由李莉的湿衣服将她的全身浸得透湿。

一旁的刘枫看不下去了,他红着眼眶强行的把李莉从游芸的怀里夺出来平放到地上。围在边上的几人都是游芸她们厂里的保安和工业园里闻声赶来的负责人,也有几个围观看热闹的。

“咦!这不是我们厂里王凯的老婆李莉吗?”突然围观的人中有人惊呼道。

听到这话,游芸呆滞的双眼倏地就精光四射,她沉着声问说话的那人:“王凯现在在哪?”

刘枫给了个眼神示意那人别对游芸说,很不巧,刘枫的眼神被游芸给撞个正着。

游芸站起身子笔直地走到那人面前,她寒着声音一字一字地问道:“告诉我,王凯现在在哪?”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被游芸冷冰冰的表情给吓到了,她在游芸严厉眼神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说道:“鹏、鹏程、电、电子、子厂...”说完还往电子厂的方向指了指。

游芸不知道她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力量,她扒开越聚越多的人群,疯了般的往那女的手指的方向狂奔而去。刘枫见势不妙和身边一个类似负责人的人说了句让他控制好现场也跟随着游芸飞奔而去。

找到鹏程电子厂的游芸当场就傻眼了,这不就是李莉昨晚和她苦等一晚上的那个工厂吗。她看着厂门口金灿灿的几个大字,心里的愤怒顿时犹如排山倒海般的狂泻而出。

怒火中烧的游芸看到距离昨晚她和李莉站着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栽下不久的树,树的旁边还有几截如成人手臂般粗细的木桩固定在。游芸箭步而去,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拔下固定好的木桩,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到鹏程厂的保安处,二话不说对着窗户上的玻璃就是一棒子。玻璃立马应声而碎。

砸玻璃的响声惊动了厂里的报警器,整个厂区顿时就被报警器急促的叫声给弥漫开了。保安队长带着五六个保安从工厂的各个大门向着游芸的方向狂奔而来,他们各个的手里都拿着一根电警棍,游芸看到了电警棍开关被打开时所发出来的红光,她还是毫无惧意,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捶坏了这个保安亭的所有玻璃。

保安亭内值班的两个年纪不大的保安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游芸一口气砸碎了他们面前所有的玻璃。

从另一个大门狂奔而来的保安队长对着那两个吓懵的小保安就是一顿大吼大叫:“两个蠢货,快拿下她,用这个!”说完他把自己身上的电警棍从4、5米的地方抛给了他们。

电警棍被前面的小伙子身手敏捷地一把接住了,但是他举在手里不敢动,站在他身后的小伙子一把就抢了过来,他赶在游芸手里的棍子来招呼他俩时给了游芸狠狠的一下。游芸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麻,两眼直冒金星地瘫倒到地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晚一步的刘枫刚拐过街角就看到了保安袭击游芸的全程,赶到的保安队长看到袭击她们厂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时,他气得用手指着两个低着头呆立在旁边的小保安就是一顿臭骂:“养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真******还不如养条狗,你们竟连这个黄毛丫头都没办法,明天全******都给老子滚蛋!”说完他重重地踹了已经被电击昏迷的游芸一脚。

“住手!”刘枫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惊得在场的几人心里一震,看了地上的游芸一眼,刘枫什么也没说,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BP机,他抓起保安亭桌子上的电话,快速地拨通一个号码,之后便听他压低声音说道:“二爸,我是刘枫,我在你们隔壁五栋的鹏程电子厂里闹了点事,您能派个人过来棒我处理一下吗?我人没事,我把人家的玻璃给砸了。那好,我等着李厂长过来处理!二爸,又给您惹麻烦了!”

打完电话刘枫严肃地对保安队长他们几人说:“等会儿如果金鑫厂派人来处理这事你们就说这玻璃全都是我砸的。如果你们说是她砸的,我敢担保你们到时候连一分钱的赔偿都不会拿到,我更会去告你们故意袭击她的人身安全。”

一向嚣张惯了的保安队长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你又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你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

“就凭你把她交出去,你们的老板以后会拿哪只眼睛来高看你。”刘枫不愠不火的一句话说得保安队长哼都不敢哼一声。

不一会儿,鹏程厂的厂长和金鑫厂的厂长都先后到达了现场,在保安的众口一词下,刘枫成了砸玻璃的罪魁祸首。从始至终刘枫都没有开口再说一个字,他只是默默地把游芸的上身环抱进自己的怀里。

金鑫厂的李厂长一来,刘枫就让他们拨打了120急救车,急救车一来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跟随着被抬上担架的游芸往医院里赶去了,他知道身为二叔的左膀右臂的李厂长会做好善后事宜的。

医生给游芸做了全面检查后说没大碍,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等一会儿应该就会醒过来。刘枫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游芸,他坐在病床边握着游芸冰冷的双手,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傻丫头,你这么鲁莽,教我怎么放得下心离开你呀!”说完他把游芸冰冷的双手拿到自己的脸上温着。

半夜一点多钟,游芸才悠悠醒来,看到刘枫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莉姐现在在哪里?”

刘枫用手拂去她唇边的乱发,温柔地问她:“你这疯丫头,一天滴水未进,肚子饿不饿?”

游芸用力地抓着刘枫的手,再次问道:“莉姐,现在在哪?”

“你放心吧!莉姐她现在也在医院,只不过,她停在太平间里。”

“带我去找她!马上!”游芸挣脱刘枫握着她的手,翻身下了床。

“现在太晚了吧!要不等到明早你再去吧!”刘枫阻止已经下床的游芸。

“你若是害怕的话,我就一个人去。”游芸丢下这句话径直出了病房门,刘枫无奈地跟上她。

刘枫担心游芸害怕,他一路上紧紧地抓着游芸的双手。已经一天粒米未进的游芸觉得脚下虚得厉害,她也紧紧地回握着刘枫温暖的手掌。

太平间位于这间医院最尽头的那幢二层小楼,离开住院大楼越远灯光就越暗。一股阴森冰冷的感觉迎面而来,游芸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她不自觉地把刘枫的手握得更紧,身体也更多地向刘枫的身上依偎去。刘枫感觉到了游芸的恐惧,他张开怀抱把游芸更深地拥进自己的怀抱里。

太平间的门口有位年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伯坐在椅子上打盹,刘枫轻轻地用指关节敲了敲隔着他们的玻璃,老伯马上警醒地问道:“谁呀?”

“是我们。老伯,我们想来看看今天中午送来的李莉女士。”刘枫客气地向老伯说明了来意。

“你们要来看就早点来呀?这么深更半夜的来这很容易吓到人的啦!”被惊醒的老伯操着一口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责怪道。

“真是不好意思,是因为她刚刚才醒过来,麻烦老伯了。”刘枫用纯正的普通话向老伯解释。

“没关系的啦,那女仔也是真的可怜,来这么大半天也只有你们来看看她?可惜了,这么年轻,唉!”老伯打开话匣子和刘枫交谈起来。

说话间,老伯已经把他二人给带到了停尸间,偌大的房间里一排排的冰棺停有几十台,老伯直接把他二人给带到第13号冰棺前。

游芸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看到别的停有死者的冰棺旁边有个用来烧纸钱的铁盆,再看到李莉冰棺面前的盆内空零零的什么也没有,不由得一阵心酸。

“我想给莉姐烧点纸钱。”游芸小声地对刘枫说道。

“那我去买,”刘枫放开紧抓着游芸的手想返身到门口的香纸售卖处去买,可游芸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老伯站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笑着对刘枫说:“你就在这里陪她,香纸老人家我去给你拿的啦!”

刘枫微笑着向老伯致意,老伯很快就帮来了一大摞纸钱和一把香,细心的老伯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把小凳子,刘枫把游芸轻轻地扶到凳子上坐好,他点先上几根香插在旁边的香炉上,又拆开一摞摞的纸钱一张一张的烧起来。

游芸斜靠在刘枫的身边,她像是自言自语道:“莉姐,我和刘枫来看你了。我知道你肯定已经看到我们了,可我怎么却看不到你呀?”

“莉姐,你怎么舍得离开芸儿呀?你还记得几个月之前我孤身一人来深圳找我表姐张玉的情景吗?我熬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下车睡的第一个觉就是在你莉姐的床上,你怎么会这么好呀?情愿自己睡在地上也不愿吵醒我。莉姐,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你好。”

“你还记得每次我和张玉吵架都是你出来当的和事佬吗?张玉的脾气多坏呀?可她却听你的,我抓住张玉的这个弱点拼命地黏着你,你也从来都没有厌烦过我,你总是耐心地开导我和燥脾气的张玉,可是,谁又来开导你呀!...”游芸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落到刘枫肩膀的衣服上。

.“莉姐,你知道吗?我有时候都有种错误的感觉,我觉得你好像是我的另一个妈妈。你虽然只大我12岁,可你对我的包容有时候甚至都超过了生养我的妈妈。你总是能想到我心里所想的问题,也总是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改正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像张玉一样只知道一味地来指责我。”游芸的眼泪就像水库开闸泄洪一样,刘枫已经感觉到他左边肩膀的衣服完全被游芸的眼泪给浸湿了。

刘枫用眼神示意老伯又搬来了几摞纸钱,游芸还是这样不紧不慢地倾诉着她对李莉的依恋和不舍。

“莉姐,芸儿错了,芸儿不该在张玉走了之后对你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芸儿不该自私的以为你们大我这么多就不会有烦恼,就算有烦恼也能轻松的就解决的。莉姐,芸儿真的错了,你能再给芸儿一次机会吗?”游芸这时轻轻地啜泣出声来。

刘枫还是保持着刚坐下来的姿势,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觉得只要让游芸发泄出来他自己受些罪也是值得的。

老伯走过来轻轻地告诉刘枫,哭累了的游芸已经靠着他睡着了,已经是四点多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刘枫把香纸钱给老伯结了,他轻轻地打横抱起游芸向住院部走去。

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真的累了,一路上游芸在刘枫的手里都睡得很沉,刚刚掏钱和老伯结账时刘枫瞄了眼BP机,有好几个待他复机的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拔过来的。把游芸放到床上盖号被子,刘枫轻轻地走出了病房,他直接走到护理站,借用他们的电话拨过去,这一切他都要赶在游芸醒来之前完成。他感到自己无法向游芸说出他即将离开的事实,不说游芸,刘枫觉得他自己对那丫头都难舍难分。

电话接通刘枫只简短地说了句:“再给我5天时间,就当我求你们了。”说完他不等对方的回话马上挂了电话。刘枫对护士说:“如果她再打来,你就说这里是医院,他人已经走了好吗?”护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电话打完后刘枫回到游芸的床前呆坐着,他深深地看着游芸熟睡中紧蹙的双眉,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抚平它们。熟睡中的游芸紧紧地抓住刘枫为她舒展眉头的右手,口里发出无力的呓语:“莉姐,你不要走,求你不要扔下芸儿,芸儿好害怕呀!...”

游芸的梦呓听得刘枫的心里一阵阵的疼,他情不自禁地伏下身子用自己的脸贴着游芸的脸小声地在她耳边呢喃道:“你这傻丫头,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话刚说出口,刘枫瞬间想起5天后他和游芸的离别,甚至有可能是永生的离别,一向刚强的他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他的眼泪在游芸的脸上肆意地流着,游芸好像感应到了也在梦中嘤嘤地哭出声来。

在刘枫一再的要求下,值班医生给游芸开了一天补充体能的营养针剂给她点滴注射。游芸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而在她睁开眼睛的半个小时之前护士已经收走了她打完的点滴瓶子,刘枫所做的这一切游芸都并不知情。

游芸醒来后刘枫开门见山的对她说要尽快的处理李莉的后事,游芸没反对,她问刘枫:“你找到那个王凯了吗?”

刘枫这次不像往常那样的包容她,他用少有的严肃对游芸反唇相讥:“游女侠您大闹鹏程厂难道还没有找到王凯?那你的这一警棍莫不是白挨了!”

游芸惭愧地低下头任由刘枫奚落,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也确实是挺鲁莽的,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门去竟连王凯的人影都没见到,人家说不定还奇怪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女疯子专门砸人玻璃呢。

刘枫见平时伶牙俐齿的游芸这时羞愧得满脸通红,他不忍心再来奚落她了。刘枫伸出手轻抚游芸的头发,以长者的口吻对她说:“吃了这一棍你可要长点记性,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鲁莽了!这次幸好我赶上了,如果以后没我在你的身边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别被人欺负了知道吗你这小傻瓜!”说完刘枫赶紧撇开头,他不想让游芸看到他的眼中已饱含着热泪。

“你怎么说得好像你要出远门不回来了似的,我可告诉你,你最好哪都不要去,不然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给找回来的。因为我的这条小命是你救的,以后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游芸又对着刘枫使出她用惯的赖皮伎俩来。

刘枫怜爱地用手指轻刮她的鼻头,对于这个认识不算久的小女孩,他真的是打从心里就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如果不是自己身上还有特殊使命没完成,他愿意一辈子守护她。

游芸不知道刘枫从哪里查出来李莉老家的地址,在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下,李莉被一辆刘枫说是公司帮他们租来的车子连同冰棺一起拉到李莉的老家,湖南的某个叫安阳的小镇去安葬。同行的还有金鑫厂的保安队长,以及刘枫和游芸介绍时说的游芸以前从没见过面的同事。

最令游芸解气的是刘枫对她说王凯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鹏程厂给开除了。虽然时至今日游芸还没见过王凯的面,但是她却对他恨得牙痒痒的。游芸直观的认为李莉的死王凯的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深圳到湖南动身之前,游芸给表姐张玉打了个电话,张玉听说了李莉的不幸当场就失声痛哭。哭完张玉要游芸吧李莉老家的地址报给她,她说要和小丁一起来送李莉最后一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莉的葬礼还是在王凯的家里举办的,这是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虽然小但也不显落后,虽然不能和深圳的高楼林立相比,却也显得干净整洁,最主要的是这里给人很宁静安逸的感觉,完全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吵杂,游芸觉得莉姐一定会喜欢待在这里的,因为她就是个喜欢静不喜欢太闹的人。

张玉和小丁在游芸一行人到达小半天后也抵达了,张玉没来时游芸想哭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张玉看到分别才一个多月,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里的李莉,当场就嚎啕大哭,游芸在边上也跟着再次的泪如雨下。

泪眼婆娑中,游芸一眼瞄到了刚把李莉的遗像扩大回来的王凯,她猛然想起李莉去世前那晚她们俩人看到最后从鹏程厂里出来的那对男女。游芸指着王凯大叫:“姐,就是他,莉姐就是那晚看到他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的在一起才想不开自杀的。”

游芸的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本来李莉的娘家兄弟就对李莉的死因耿耿于怀,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王凯忙前忙后的张罗他们就暂时压住心里的疑问,想等李莉入土为安后再来找王家的麻烦。

游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瞬间就引爆了众人心里埋藏的地雷。李莉的几个直系亲属一个箭步上去逮着王凯就是一顿暴打,王凯家这边的亲戚见王凯被打马上也抄起家伙对着李莉的娘家人进行猛烈的还击。

场面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眼看着王凯这边越来越多的亲人和乡亲都加入到混战中来,毕竟是寡不敌众,李莉娘家的几个亲戚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游芸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而引起这么大的骚乱,她和张玉一起在李莉的冰棺旁吓得瑟瑟发抖,和张玉同来的小丁则饶有趣味地盯着混战中的人群,张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小丁立即就收敛多了。

双方大概混战了半个多小时,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阵突兀的警笛声划破了长空显得格外刺耳。听到警笛声刚刚还打得难解难分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游芸对及时赶到的警察叔叔简直要顶礼膜拜了。当她看到从前面那辆给警车带路的车中钻出来的刘枫时,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游芸觉得她又让刘枫看了笑话,她突然觉得她们之间有了距离,这种感觉让她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她害怕刘枫因此瞧不起她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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