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太后其实是想为你选亲?”绿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我点点头,听得璇玑道:“是了,原来她竟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今晚所有王公贵胄怕是没有一个缺席的,到时候满堂的青年才俊,太后只消稍稍提一提,自有那聪明的去领会,那时候的场面只怕你要拒绝也是不能。”
我冷笑一声:“主意打得是不错,但也要看本宫配不配合。本宫就想不通了,本宫又不是盯着她儿子的后位,她何必防狼一样的防着本宫?”
璇玑道:“这便又是说气话了,你们是兄妹,怎么也到不了那个份上。”
我坐直了身体:“本来本宫还不屑跟她争,但被本宫不待见的人防着,心里总是不舒坦的。”
绿莹在一边静静的听了半晌,难得没插话,听到我这样说,她才欢快道:“既然知晓了太后真正的用意,这事也好办啊。”
我跟璇玑齐齐转头看她,意思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就快说吧。绿莹沉吟一会,道:“眼下很明显,太后想让公主一展舞姿以激起各位,嗯,青年才俊追求的兴趣,那,要是公主跳砸了,出丑了,不就没事了?”
璇玑听了绿莹的话半天没出声,绿莹杵在一边悻悻道:“那个,我就随便出个主意啊,果然不行吧嘿嘿。”
璇玑抬起一双水光闪闪的眼睛抱住绿莹的胳膊:“你这个榆木脑袋竟也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绿莹傻了半天才回神,转头来看我:“公主,我这是被璇玑夸奖了么?”
我懒得理她,她似乎也不甚在意我的答案,捂着发红的脸颊上一边陶醉去了。我望着她的背影甚沉重地摇了摇头,璇玑冲我道:“绿莹的这个法子诚然简单了些,但若是用得好,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况且眼下咱们也没别的法子。”
我缓缓摇了摇头,我摆明了不愿意,太后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不晓得。如此,定然不会让我有机会小动作。看来,此事仍需好好合计一番。
心里压了桩事,午膳用得很不是滋味,只草草应付了了事,吓得传膳的嬷嬷退出去的时候手仍是一直抖个不停。我心说了一句造孽,只抬了头瞅外面惨淡的日头,直到眼睛有点犯晕,才转到寝殿里打算小憩一会。
躺下没多久,外殿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声音虽然压得低,但怎耐我一副耳朵生得好,一下就辨出是绿莹和璇玑。今日我没什么捉弄人的兴头,想来她们也是有事要同我说,便披了裘袄往外走。
外殿璇玑正同绿莹一起蹲在地上乱翻,我眼见着一堆衣裳和珠宝首饰就这么搁在大理石地面上,怎一个乱字了得。
我蹲下身戳了戳绿莹的脊背:“你们这是打算作甚?”
绿莹头也没抬,两手不停:“看不出来么,找衣服啊,公主晚上跳舞要穿的。”
我摸摸鼻子,道:“这有什么好找的,随便找条流仙裙就成了。”
璇玑丢掉一个翡翠花冠:“决定用绿莹的办法就要找好衣服才行嘛。”
我拣起一件绯色纱裙:“我没说要用绿莹的法子啊。”
绿莹抬起头来哀怨地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翻衣服,手速快了许多。璇玑不屑地抽抽嘴角:“我说要用。”
我甚狼狈地躺回床榻上,有点郁闷,还有比我更窝囊的公主么,都让小的骑到头上来了,改日本宫还是要发发威才好。我揣摩了一会怎么发威才会挽回我的威信,揣摩了许久也没什么好结果,之后累极,我便沉沉睡了过去。
醒转的时候我已然睡得辨不清东南西北,殿里暗色沉沉,想来是绿莹把帘子下了,我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我朝外殿唤了两声,不见人应,只得自己下床。我脚步虚浮地像是踩在棉花堆里,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颇有些悲情的味道。
外殿亮堂了许多,我撑着身子挪到窗边看一看日头,这一看之后吓得不轻。暮色已然降临,天边仍是火烧云一样的红,我这一觉竟是睡了这般久。我挪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感到视线清明些了,复又喝了几口。
坐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璇玑她们,我便有些索然,所幸记得角落美人榻上还落着一本昨天没看完的戏折子,当下便朝美人榻步去。
美人榻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套衣裙和首饰,都是大俗大艳的颜色款式,看来璇玑实行得很是彻底。我想像了一下自己穿上这套行头的光景,忍不住自己先抖了一抖,这副模样出去怕是没有哪个长眼的会瞧上我了,我那“天朝第一美人”的金子招牌,怕是从此就要砸了。
抽出压在美人靠下的戏折子,续着昨天继续看那一出《花前月下》,看得正当滋味,绿莹端了碗燕窝进来了。
绿莹把燕窝放下,凑过来看了一会我正在看的段子,唏嘘道:“这书生忒没志气,怎地小姐被抢了也不追上一追。”
我端起燕窝舀了一勺,有些烫口,放到嘴边吹了几口:“他要是追了就没命了,小姐和命当然是命更重要,这书生想得很是通透。”
绿莹撇撇嘴,一脸的不认同:“公主您真悲观。”
我懒得搭口,只待燕窝凉一些慢慢舀着吃了,绿莹在一边继续道:“公主喝完了我伺候您妆扮。”
我点点头,又吃了几口,便搁下了不愿意动。正巧璇玑进来看到还有大半碗剩的:“公主还是再吃些吧,晚上一折腾怕是没什么胃口进食了。”
我听她说得在理,犹豫了一会,还是端起来吃了个干净。歇了一会,我还是觉得头晕,璇玑便又拿了两颗香合丸与我吃了。
吃了药,感觉胸口凉丝丝的很是舒服。见我面色好些了,璇玑便让绿莹准备更衣:“我去打点热水来。”
话音刚落,太后便仪态端庄地从殿门踏进来,我一惊,忙起身见礼:“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说着又斥责门口跪了一地的侍卫道:“死奴才,太后来了不晓得通报么!”
太后摆摆手,身边的安公公忙过来代替绿莹搀着我:“是哀家不让他们通传的,怕扰了你休息。”
我忙道:“太后哪里的话,璇玑快上茶。”
太后径自在美人榻的另一边坐了,璇玑托着茶盘过来,太后望着璇玑:“许久不见璇玑丫头了,模样生得是愈发乖巧了。”
璇玑把茶盏递到太后身边,退回来站好,我看她一眼,笑道:“您快别夸她了,上次做错了事,刚被我罚到锦绣阁当值了一月呢。”
“哦?”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璇玑,“是这样啊。”
璇玑面色不变,只把头低下去一些。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太后,太后却笑得亲厚:“晚宴上跳舞穿的衣裳准备好了么?哀家是老糊涂了,佩馨的裙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你身量细了许多,怕是不能穿。多亏安平提醒哀家,哀家这才记着过来问问你。”
我心下一凛,面上却是做得恭顺:“不劳太后挂心了,衣裳首饰绿莹都准备了。”
太后一听转向安公公道:“是么,哎呀,那是我老太婆多事了,流云,你换上衣服待哀家瞧瞧。”
一听这话绿莹小脸瞬间白了一白,颇犹豫地望着我,我早料到太后此番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当下便很是坦然,命绿莹将叠好的衣裳拿了过来。果不其然,一件那花里胡哨的颜色,太后便皱起了眉头:“这是绿莹丫头准备的?”
绿莹颤颤巍巍地应了个是,太后便道:“瞧着挺机灵一丫头,怎的这般不经事?难怪你主子瞧不上你,你让堂堂的天朝公主穿得跟个烟花女子一般,成何体统!”
绿莹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安公公忙凑到太后身边帮她顺气,待太后面色渐渐变好了,才对着殿外拍了拍手。
我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宫娥鱼贯而入,每人手上皆捧了一个红木的匣子,太后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扶着安公公的手起身拉了我行过去。
匣子被一个一个打开,珠光宝气的首饰几乎闪花了我的眼,太后执了我的手一件一件地看过去,最后停在最后一个宫娥面前。她手上的匣子比其他宫娥手上的要大上许多,太后微微一笑,亲手打开了匣子,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匣子里是一件水红色的薄纱月华裙,太后伸手把它取出来铺展在我面前。这条裙子的红是流水一样的流畅,纱质轻软,内衬月色丝绸,裙摆与袖口处都用金线绣上了大朵的蔷薇,整条裙子美不胜收。
太后笑吟吟地望着我:“流云晚上就穿这条哀家亲自准备的月华裙罢,叫大家看看咱们天家的公主是怎样的倾城国色。”
我伸出手指轻柔地抚过裙子上金色的蔷薇,盈盈拜倒:“流云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