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在璇玑的手下拼命反抗,不一会儿两人便纠缠成一个高难度的姿势。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一会,打算扔下她们直接回宫。
绿莹许是看出了我的意图,一边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唔”声,一边用求助的眼神将我望着。我惊讶于她的天真,因为本公主会不会帮她,这是明摆的事。于是我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她,便转身走了。
想来她们都没料到我会如此的事不关己,于是很一致地停止了内部矛盾。我望着左右两张神色探究的脸,有点不大高兴:“作甚?”
璇玑从身后推了绿莹一把,于是绿莹吞了口唾沫凑过来狗腿道:“公主您好些了么?”
我猛的止住步子,她凑得太近,差点被自己绊倒。我忍着额角跳得欢快的青筋怒道:“你还知道问!若不是林朝歌晚上来瞧瞧,只怕我眼下嗝屁了都没人知道!”
绿莹“啊”了一声:“公主你说粗话……”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忙端上一副奴才嘴脸:“我们以为你睡着了嘛。”
璇玑打岔道:“只有她是这么认为的。”
我奇道:“那你怎的也不来瞧上一瞧,我躺了那么久,都不值得你来瞧上一瞧吗?绿莹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
绿莹委屈地嘟囔了一声,被我一瞪吓得没声了。璇玑尴尬道:“我以为你是饿晕过去了……”
我的娘。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两个丫鬟啊啊啊啊,简直是天朝开国以来最悲情的一位公主。
我望了一回天,悲愤地甩袖便走。绿莹假惺惺地过来扯我袖子,几番纠缠后我一个不耐便反手推了她一把,绿莹许是假惺惺得过了头,很快便遭了报应,我看着她身子一歪,扭着腰便跌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只见一个物事从她袖口里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接着落地后咕噜咕噜便滚到了我脚边。耳边听得绿莹一声变调的尖叫。
这真是命运的一滚。
我低头望了望脚边,在绿莹满是菜色和璇玑不忍相看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那一枚命运:此刻托在我手心的,正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鲛珠。
我瞬间明白了七八分。对于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来说,有什么比稀世珍宝更加吸引人的呢?菜鸟绿莹和内心强大的林朝歌一比,委实不是一个级别。我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她一把,甚怅然道:“你就为了这么颗破珠子把我卖了?”
想来绿莹对这颗夜明珠宝贝得很,就算这是她通敌的证据,她也不能忍受我对于这颗珠子的侮辱,因此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这是鲛珠啊鲛珠,公主你忒不识货。”
我干笑了两声,徒然升调道:“我能不知道这是鲛珠吗!!!”
绿莹坐在地上打了个哆嗦。
我转身面向璇玑伸出一只手来道:“你的呢?也一道交出来吧。”
璇玑呆了一呆,反应过来迅速地涨红了一张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见我一脸“你少来了”的表情,她很是激动,“真的!”
我把手伸回来,怀疑地将她望着。坐在地上的绿莹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是人家没送东西给她。”
我兴致勃勃地蹲到她旁边,蹭了蹭她的胳膊笑得甚亲厚:“当真?”
绿莹瞄了瞄我手心里的鲛珠,道:“真,比真金还真。”
我望着璇玑摸了摸下巴:“你混得够差的。”
璇玑的嘴张了张,还是闭了,只把脸转了过去。
我将手心那枚泛着莹光的鲛珠伸到绿莹面前晃了两晃,绿莹立刻敛容正经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保证坦白。”
我满意地将珠子收回来,不消两刻,绿莹就把她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我摸了摸手里的珠子,不胜唏嘘。
原来伴月一见绿莹便塞了颗鲛珠给她,于是绿莹压根就连一丝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便乐呵呵地收下了,并再三承诺一定尽心尽力报告我的一切动向。璇玑的立场较之绿莹显然要坚定许多,伴月意识到这点,并没有塞什么鲛珠给她,只向她说随玉会“七针绣法”,并表示可以交给她。
本公主虽然做不了女红,然而因璇玑很喜欢捯饬这些玩意,天长地久的我便也懂一些刺绣的派别一记阵法,放几件绣品在面前我也能分辨出优劣高低来。如此,我自然晓得“七针绣法”对于璇玑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
七针绣法,是以七根同尺寸的绣针分别穿以七色拈金绣线同时于一匹纯白底色的锦缎上刺绣,讲究手指的灵活度,极其考验刺绣的功力。因绣品统共只用七种颜色的绣线,成品远远望去犹如雨后彩虹一般绚丽,因此也叫做“虹绣”。然而“虹绣”是江南第一织造大家霓裳阁的家传技艺,一百多年来从未外传,璇玑曾经于相关史书上看过记载,一直很是神往。
我暗暗地感叹一番,林朝歌这个人的心思很深我是早知道的,往往很多事他内心了如指掌,却仍旧不动声色,且将面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将别人耍得团团转。伴月此番的做法,自然是他吩咐的,他将璇玑绿莹二人的喜好摸得很是透彻,因此对症下药,方能一抓一个准。
而他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他将你周遭的一切都掌控得很全面,偏偏他还不藏着掖着,反而光明正大地摊着手心让你看个明白:你看,你做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这么一想便委实令人感到怅然。我的心思不如林朝歌深也就罢了,偏生他的丫头不但忠心而且聪明,知道怎么帮着自个儿的主子,关键的是模样也长得好;我家的两个丫头虽然模样长得也挺好,然而其他方面跟人家一比,便委实悲情。如此一来,我以后对着林朝歌岂不是毫无胜算?
如此,本公主甚忧虑。
许是我的忧虑感染到了她们两人,三人便一时无话。身侧寒风萧萧,映着头顶惨白的月光,场景很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