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诗温挂断了电话,旁边的奎琳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不丁地问道:
“真是可惜啊?”
“嗯?”
“自尊心也好,人也好,丢了哪一样会觉得更可惜呢?”
“你都听见了?”
“那么个大嗓门,如果听不见的话那才叫奇怪呢。”
也是,简直如雷声般震耳。
“你觉得失去什么更可惜呢?”
“失去人更可惜。”
“为什么那么认为呢?”
蓦地,奎琳神情恍惚。
“自尊心还可以再找回来,想要重新把人找回来就难了。”
虽然奎琳和父母的关系不融洽,但她一直假装很愉快。而诗温很难了解奎琳内心的真实想法,本以为她是冷漠无情的人,看到刚才她热情地打招呼,顿时觉得她并不是想象中冷冰冰的人。
看到奎琳难得的笑容,诗温也吐露心声:
“电影《教父》里有这样一句台词:离你的朋友近些,但离你的敌人要更近,这样你才能更了解他。”
***
她早就该来了啊,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没个人影?
泰盛和一颂向奎琳借了DVD回到酒店后看电影,但是泰盛却时不时向门外探头探脑,一脸焦急的神情,迟迟未来的诗温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连自己最喜欢的电影都无心观看,他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喂?在等谁呢?”
“没有啊,我能等谁啊?”
看着泰盛异常的举止,一颂感觉很是可疑,但是她没有再追问,换了话题说道:
“你真的打算不告诉宇英真相吗?”
如果知道了泰盛现在的状况,那宇英肯定是承受不了的,对于这一点,一颂心里很清楚,因此她很是担心。而泰盛也是这样想的,于是说道:
“要是我跟他说明这一切,他能很快理解的话我就不用拖到现在不说了,还是让他慢慢知道吧。”
那小子反应迟钝,还是顺其自然吧,虽然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到来。并不宽裕的时间让泰盛看不到什么希望。
“那家伙要是知道真相的话,肯定承受不了啊。”
一颂听着泰盛无可奈何的话语,看到泰盛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他是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头脑简单,肯定想不到这些。”
此时,泰盛听到门外“咚咚”的敲门声,瞬间兴奋得满面春光,心里默念道:
“最终还是来了啊。”
泰盛神采奕奕地走到门前开门一看,葡萄酒和水果篮子映入眼帘,道个歉真是没必要这样啊。这时手提篮子的双手慢慢放下后,才看到满面笑容的宇英,本以为是诗温前来道歉的泰盛瞬间拉下脸来,烦躁地抱怨道:
“怎么是你啊?”
“一点心意,敬请笑纳,希望您能心情愉快。”
“看样子是有客人来了,那我还是先走吧。”
“哦,社长!”
此时宇英侧过泰盛的肩膀向屋里偷瞄了一眼,看见了一颂,宇英兴奋地叫了一声。一颂完全没有想到宇英会来这里,听到他这样叫自己感到很惊讶。
“哇哦,还是我们社长有先见之明啊,已经提前下手了啊,真是太厉害了,我们社长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啊,是吧,社长?哈哈哈。”
似乎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宇英胡说八道了一通。
“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啊。”
泰盛心里默念着,看在眼里真想揍宇英一顿。
“看你像是有话要说啊,进来说吧。”
哭笑不得的一颂让宇英进屋里聊聊。来之不易的机会让宇英满心欢喜,赶紧走进屋里,说道:
“那我就打扰了,哎呦,正在看电影啊,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吧。”
一颂坐到椅子上,拿起遥控器打开DVD,亲切地问道:
“吃了饭来的?”
“没有,还没吃呢,想要先把这些送过来,就没来得及吃饭,哈哈哈。”
“这小子被女人迷惑了嘛,竟敢这么放肆,啧啧啧。”
由于诗温没来找泰盛,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又看到宇英这般表现,他对宇英极其不满意,难道宇英真的恋爱了?
泰盛之前一直催促宇英谈恋爱,如今看到他的现状,也算是个好消息,但是现在泰盛因为诗温的关系,整个人都思绪混乱,坐立不安,看到这样的宇英反而感到反感,这种冒冒失失的行为发生在宇英身上真不妥当。
“那个导游的事情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我看您现在还没消气呢……”
“我到底能不能消气得过了今天才知道。”
***
诗温坐在办公室大楼前面的长椅上,把手里拿的洋槐树的叶子一片一片摘掉,嘴里念叨着,似乎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不知不觉间脚下到处都是树叶:
“道歉,不道歉,道歉,不道歉……”
远远看着诗温的元硕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正值夜暮时分,路灯一个个都亮起来了,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头上,周围一下子变亮了,使得栖息在洋槐树上的鸟儿全都扑腾展翅飞走了。
“看来你很苦恼啊。”
“说实话,让我跟那个疯子道歉我真的很不情愿,也不想再继续看他那副嘴脸,但我更不想被辞退。”
“我想跟诗温你一起共事,想要待在你身边。”
此时与诗温相比,元硕看起来更郁闷,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路灯下他的影子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为什么啊?”
“我欠了陈很大的一笔债。”
“债……”
“我在汉拿山遇见你的时候,感觉还债的机会终于来了,不知道应该为你做些什么,所以想到跟你在一起的话,说不定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你就这样离开的话,我就没有机会为你做些什么了。”
听到元硕的话语,诗温感觉或许父亲的死跟他有关系,瞬间紧张得心跳加速,继续说道:
“那就现在做就好了。”
***
晚上11点50分。
诗温坐在度假村林荫道的椅子上,泰盛悠闲自在地走到她的面前,在这半夜时分,能主动联系自己出来,泰盛感觉自己已经赢了。
“道歉的话早点说多好,都这么晚了。”
听到泰盛的指责,一脸倦容的诗温起身拍拍屁股回答道:
“不是你说的今天之前都可以吗?你以为道歉很容易吗?“
“我又没让你行大礼道歉啊。”
泰盛思前想后才决定出来见诗温,她反而大呼小叫,这让泰盛感到心里些许不适。如果不是宇英和元硕的话,她就不会有这次见面的机会,虽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但那并不是改变主意的原因,这一点泰盛心里很明确。
“你别误会了,我来跟你道歉并不是因为你,我是为了我爸爸才来的。”
“做错事情了就应该道歉的啊。”
“好吧,我以我的自尊心向你道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为了我最爱的人我可以放下自尊。”
泰盛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此时诗温心平气和地说道:
“对不起,向你道歉,谢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多亏了你,我才找到重要的线索。”
“你说的重要的线索是什么?”
“我来济州岛的理由。”
泰盛故意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说道:
“我之所以给你这次机会也是另有原因。”
“……”
“你也不要误会了,我也不是为了你,要不是因为都宇英和萧元硕这两个人,我才不会答应。”
诗温似乎都已知道这一切,默默地点头说道:
“我知道,因为我,他们确实吃了不少苦。”
“这次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干,否则我跟你没完。”
听到泰盛恐吓的话语,诗温不禁脊梁发麻,惊讶道:
“什么?”
“下次我会连萧元硕组长一起辞退,如果你敢毁约的话。”
“你……”
诗温看着泰盛嘴角上扬的傲慢笑容,瞬间无言以对。
“刚才想了想,如果简单一句对不起就算道歉的话,那也太便宜你了,说什么来济州岛是有原因的?那就这样吧,你在度假村的一切活动都要听从我的安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也是应该的,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听了他的话,诗温内心深受打击,狠狠地咬着嘴唇说道:
“你算什么啊……”
“你的想法是什么我不管,早知道这样早点来道歉多好,否则你苦闷的时候还长着呢,给你一分钟回答,一到十二点你的好运就结束了。”
诗温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到济州岛就会和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纠缠不清。她来济州岛就是为了查清楚爸爸的死和元硕到底有没有关系,给白泰盛当个人导游也是为了能接近元硕以观察他的行踪。
但是刚才泰盛威胁说如果不听从他安排的话,他会连同元硕一起辞退掉,这一点对诗温来说很矛盾,不听从他的安排的话,就会陷入困境,事情很难进展下去,或许说不定永远也调查不出爸爸的死因。
三更半夜,到底为什么要跟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些呢,真是无语。因为他,诗温的计划差点泡汤,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诗温纠结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十二点。
泰盛见她没有回答,便冷静地转过了身,准备离开。这个时间出来和她见面,他自认为已经够有诚意了。可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太过固执,那就没有办法了,他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身后诗温迫切地说道:
“好!我做!”
他的嘴角扬起了胜利的微笑。是个人都不会忘了帮助过自己的人的,他似乎很明白这个道理,大方地说道:
“明天9点,在我房间门口待命。”
感觉自己被羞辱的诗温气得浑身发抖,她怒视着转身离开的他。
早上9点,按照泰盛昨天说的,诗温早早就来到了房间门口,可她的心里依旧忐忑不安,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没有信心能够应付得了泰盛。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了个深呼吸。就在她硬着头皮准备敲门的瞬间,房门开了,泰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着举着手,悬在半空的诗温,泰盛的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之后的30分钟,泰盛就和一颂在酒店的包厢里吃饭,而诗温就一直呆呆地站在旁边。原来他就是宇英所说从美国投资公司来的那个人。一想到他认识公司的大股东一颂,诗温就对之前的行为感到懊恼。她想起了几天前老奶奶在食堂遭遇不公平的那件事情,感到很疑惑,既然是认识的关系,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出来帮忙?
由此,诗温得出了一个结论,白泰盛是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
诗温无聊地站在旁边看着天空,就像个站岗的哨兵一样,一颂看着她,感觉很别扭,就问道:
“为什么非要让这位小姐站在这儿?”
然而,即使这样,泰盛也没有丝毫就这么放过她的意思。在他看来,给她机会让自己道歉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就让她这么站着,这是训练。”
看到把自己冠冕堂皇地说成是训练官的泰盛,诗温异常愤怒,心里燃烧起了团团怒火。
“没关系的,请您不用在意,安心用餐吧。”
“都说了让她站那儿吧,不用管的,她就算不吃饭也有力气的。”
诗温强忍着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温柔地对一颂问道:
“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没关系,随便问吧。”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听到泰盛不屑的口吻,诗温气愤地反问道:
“一个事事都讲规矩的人,怎么在一个长辈面前反而显得这么没有修养呢。”
正吃着饭的泰盛听到这话,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没教养?我什么时候没教养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一颂赶忙出来打圆场。
“还忘小姐能理解。可能是在美国生活了太久的缘故,所以他不太会用敬语。”
“你是让我说敬语是吧?”
“不仅仅是敬语,还有你那傲慢的语气,通通都得改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了40岁,脾气却也没有变回以前那样。30岁的时候,他的脾气可不像现在这样直,让人难以应付。虽然算不上善解人意,但是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随着岁月的流逝,脾气变得又臭又硬。那时的他很单纯,对每件事情都充满了热情,是个比任何人都热心的人。
肉体是用来装载灵魂的。结果他只有肉体重新回到了30岁,性格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变。看着这肉体与灵魂完全不相符的泰盛,一颂真心觉得很可惜。
刚变年轻的时候泰盛也想去医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他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年轻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未来一片茫然。
突然,一颂猛然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相信了白虎。对于白虎变年轻这件事情,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和白虎的一模一样,不得不相信他,如果说他真的是个骗子的话,那眼前的一切就不可能能够这么完美了。
“说话的语气怎么可以这样子,跟老人说话,就你这国语水平还得好好学学啊。”
诗温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心情稍微好了点。看眼前的情况有所缓和了,一颂赶忙继续说道:
“当然要好好学的。他只是性格有点直而已,还望小姐能理解。”
一颂觉得也许训练只是个借口,让这位小姐站着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理由。他可不是会随意折磨别人的人,看来以后得多注意注意这位诗温小姐了。和年轻小姐争吵的样子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真的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