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好不容易细嚼慢咽吃完肉,苏乔嚷着要喝水,秦誉又非常好脾气的喂她喝水。
吃饱喝足后,苏乔表扬道,“能屈能伸,不愧是大丈夫也!”
秦誉极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本宫还真是看不懂你,你这脸上到底戴了多少层面具?”
苏乔浅浅打了个哈欠,手指轻抚着腹部的伤处,懒懒道,“我累了,要睡一会,你愿意数多久就数多久,得出数目了记得告知我一声!”
无耻的女人!秦誉憋了半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便瞪着眼睛大步走出了帐外。父皇耍这些招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秦誉自然有应对之法,只不过是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看看会不会跟他不谋而合。
不知睡了多久,庆陵皇的营帐内忽而喧闹起来,这时有两名西宫的侍卫骑马火速冲进营帐,道是殿下交代,便不由分说将苏乔抱到马上飞奔朝围场驰去,过了围场之后,便蜿蜒下了一条小道,前边的侍卫举着火把引路,后边的侍卫则小心扶着苏乔,尽量不让马匹的颠簸再次伤及她的痛处。
今夜无月,漆黑一片,风里隐隐的又飘来了几丝血腥味。
天色微白,紫陌城的人们还俨然沉睡,苏乔一行的马蹄声突然呼啸而来,嘭的一声就踏碎了人们的美梦,看这十万火急的,不会哪儿出什么事了吧。
两名侍卫护着苏乔抵达西宫门口,苏乔腹部的伤口想也不用想自是再度裂开,鲜血沁红了伤口处覆着的白纱布,管家尉迟恭赶紧传来宫里的御医替她重新用药、包扎,幼蓝和莺儿也在一旁伺候着。
由于侍卫当场就调转马头走了,尉迟恭只好在房门外焦急的等着问苏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御医替苏乔重新上药包扎好后,还不待尉迟恭进来,苏乔脑袋一偏,沉沉昏了过去,任一旁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就连尉迟恭也只能凭着苏乔受伤这一点得出围场肯定出事了。
尉迟恭走后,只留得幼蓝与莺儿照顾她,见苏乔昏睡不醒,莺儿一边清理着血衣一边带着哭腔道,“幼蓝姐,主子会不会有事啊?”
幼蓝替苏乔整了整被子,目中甚有担心,“御医说了无性命之忧,不过起码要静养个把月。”
莺儿叹道,“要是管家再下上次一样的命令可如何是好?没有人照顾,又没有饭吃,主子……”
她边说边哭了起来,要是上次主子没有将她提为贴身丫鬟,她指不定被派到哪个最辛苦最下作的地方干活去了,当然了,也少不得为了菊花的事要多挨板子。
幼蓝神色黯然,道,“管家是德妃的人,我们做下人的也只有听令的份。”
虽然与苏乔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是她很欣赏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的性格是最不合适在宫里生存的。
看来这个德妃是只笑面虎,打从嫁入西宫开始就想要将她蜕化成一只小白兔。
苏乔闭着眼睛暗暗想着,看来她猜测的没错,西宫之主是秦誉,可这实际掌管着宫内大小事务的却是德妃,只要自己有任何不利于秦誉的举动,不,应该是只要有任何不合乎她规矩的举动,便会由西宫里的爪牙们来制裁自己。
想必木槿公主看上自己一事也是由她推波助澜,以至于酿成今日的局面。
她一直都很怀疑自己身份无端被暴露一事,只是没猜测到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就是这个权倾一半后宫的女人。
不过,母为子谋本不为过,可惜为何要搭上别人的人生!
想到此,苏乔将拳头握得紧紧的,恨得牙痒痒,没想到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但是,那天她和木槿公主的相遇真的是偶然吗?
罢了,就算没有那个偶然,也肯定会有更多的偶然,没想到她早已成为了别人棋局里的一颗子。
真是可悲,她可是苏乔,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哪能轮到别人来算计她!
只是,她现在和秦誉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这个可恶的女人,总有一天她要她付出同等的代价!
一个人的人生,那就意味着一个人的性命,随意践踏别人的性命,还指望什么也不付出么?
“幼蓝姐,主子额头上出了好多汗,脸色也比刚才要差了,怎么办?要再传御医来吗?”莺儿收拾完,经过床头时,看见苏乔此时的模样,吓了一跳。
幼蓝赶紧上前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道,“可能是被子盖多了。”
这时,苏乔只好假装醒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紧闭着双眼了,“水……”
“啊!主子醒了!”莺儿高兴的跑去倒水。
幼蓝扶她稍稍坐起来,在她脑袋下垫了两个枕头,“主子,想不想吃点什么?”
苏乔摇摇头,只道,“我脑袋里闷得慌,帮我去多摘一些菊花进来。”
摘菊花?幼蓝愣住了,莺儿也端着水杯顿在床头。
“放心去摘吧,殿下应允我的。”苏乔孱弱的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幼蓝道,“奴婢替您搬几盘过来放在殿内吧。”
苏乔点点头,应承了,等她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西宫里的所有菊花都给拔了,而且,她要让秦誉亲自下令,虽说此举非常小孩子气,但是,偶尔恶作剧一回也不错。
秦誉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西宫,沐浴更衣后就来到承欢殿看望苏乔,莺儿正伺候着她用晚膳。
“你下去吧。”秦誉接过莺儿手里的粥碗,将莺儿遣了下去。
苏乔斜睨了他一眼,一身宝蓝锦衣随意穿着,腰带也没系,所以导致胸口露出了一大片春光,他头上披散的墨发上还滴淌着水珠,水珠划过他的脸庞,又淌过他刚毅的嘴唇,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俊逸,此时甚有一种出浴美男的诱惑。
“本宫很好看么?”秦誉用勺子舀了一口稀粥送入她嘴里,问道。
苏乔收回目光,毫不客气的吃下他喂过来的食物,道,“自己照镜子岂不是更好!”
自恋的人是不需要别人表扬的,因为他已经兀自以为自己很好看了。
秦誉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她道,“本宫是一片好心来看你。”
苏乔脖子一歪,也瞪着他道,“难道殿下不是来跟臣妾诉诉心事的么?”
秦誉被说中,脸色愈加不好看,“别在那假惺惺的臣妾来臣妾去,你就你我就我,本宫特许了。”
说罢自顾自的说起了那晚苏乔走之后的事。
半夜时分,正是熟睡之际,果然有刺客降临营地,是一个号称雾隐楼的杀手组织,派了十几个杀手前来刺杀庆陵皇,当然了,最后关头德清王替他挡了一刀,之后便被赶来的秦誉等人所救,杀手们最后都服毒自杀。
庆陵皇为此事大怒,在皇宫里发了一天的脾气,要求刑部彻查此事。
“你说要是这杀手是本宫请的,本宫该如何是好?”事情经过述说完,秦誉又面色淡然的加了这么一句话。
苏乔盯着他,浅浅微笑道,“殿下只是顺从自己父皇的意愿罢了,他想找乐子,你便要奉陪不是?”
秦誉心下一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何况您只是拿了些三四流的杀手来玩玩,也算是替人间除了一害。”
苏乔抬了眼神看他,“殿下,您说我分析的对否?”
殿内传来鼓掌声,秦誉搁下碗具,极度赞许的看着苏乔,“看来上天对本宫不薄,虽未寻着白首不相离的同心人,却得了你这个知己,也算是幸事一桩!”
秦誉此话说的很是认真,脸色恳切,苏乔稍有动容,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如此的知己可是难做!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说不定会哪天就被老虎吃了。
苏乔此次受伤,果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其间爹爹苏彻前来探望过两三次,也简单述说了下将军府内一切平安。也是,如今将军府已经与七皇子联姻,即使有什么事变也只能是在朝堂上了,如果秦誉没出什么事,那将军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苏乔略略安心,又问了沈沈的近况,说是肚子大了很多,食欲比以前更好,虽然还是藏在府内见不得人,但是在白非和小青子的照料下也乐得平静。
华玉三天两头的跑到西宫里来,俨然将西宫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天陪着苏乔说说话,逗逗乐子,两人自然而然发展到了好兄弟的地步,苏乔又笑又叹,自己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与华玉有着这样的交情,真是不打不相识。
秦誉对于华玉频繁的到访颇有不满,但是他自从接手了六部的事务之后,虽说游刃有余,却少不得有时候要被庆陵皇无条件的召来呼去,也就只好随华玉所欲,由此也可见得他对华玉的放心程度。
在苏乔养病的这段时间内,庆陵皇倒是下来了不少赏赐,金银珠宝锦衣绸缎都快堆满了承欢殿,苏乔只是叫幼蓝和莺儿将所有的赏赐都一一打发了西宫里头的下人们。
所以,苏乔痊愈以后,即使有管家在上头的欺压,下人们对苏乔的态度在私下里还是改变的非常彻底,幼蓝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这不,有几个丫头用赏赐的锦布亲手缝制了几件带绒的披风斗篷送给苏乔,现在已是初冬的季节,北来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天边的太阳也渐渐失去了它的炙热,只如春风一般的辐照在头顶。
苏乔愉快的收下了,又赏了些东西给她们,丫头们本来不要,但是苏乔借机说下次再做些衣裳,她们也便高兴的收着了。
这日,苏乔正缠着秦誉要回趟将军府,在名义上,如果她要是单独回将军府,恐怕是要引起爹爹的担心,虽说这桩婚事出于无奈,但是,如果得知她跟秦誉的现状,爹爹难免会要伤心一番,毕竟,女子嫁夫随夫,而且又是嫁的皇子,自是没有更改的余地。
如果有秦誉陪她回府,自是会少了许多流言蜚语,而且,她和秦誉的实际情况,恐怕也只限于西宫内部。
秦誉正在书房里阅览公文,苏乔只开口说明了来意之后,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整整一个时辰,直到他再也受不了的应允了之。
他忽然发现,即使她女扮男装多年,要细细相处起来她女子家的诟病倒是并没有减少。
他真的要跟这么个怪女人相处一辈子吗?答案是绝不!
从宫中备了些礼品,女装打扮的苏乔和秦誉坐着马车朝将军府赶去。
马车上,秦誉臭着脸不说话,书房里的公文堆积如山,只得日日熬夜,虽然此情此景他早已料到,但是真正做起来却并非易事,又加上庆陵皇随时随性的召见,此时他不由得怀疑起三哥秦安那时时刻刻挂着的笑脸,难道是自己能力不够?
苏乔并不留意他的神色,只是神情颇为雀跃的不时瞅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紫陌城的繁华正从她淡淡的眼眸里穿梭而过,不知道若干年后,紫陌城还能这样的热闹吗?
也许正如九陌所说,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笑谈中。
当她垂垂老矣,这世界还是这世界,不会因为你的逝去而毁灭,也不会由于你的存在而有所改变。
就跟时光这东西一样,你走你的,它走它的,但是最后你却死在它的手上。
“殿下,我想吃冰糖葫芦!”苏乔撩起帘子对着对面的秦誉喊道,外边不远处正有一个小贩扛着竹把子,上面插着一串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秦誉不理她,马车夫又只听他的命令,若不是那窗子小,苏乔早就飞身跳了出去。
两人来到将军府时,将军府老小都出来迎接,苏彻和二夫人等更是按照规矩给秦誉和苏乔行大礼,惹得苏乔心里莫不是滋味,但是却又别无他法。
她丢下秦誉在厅里头与苏彻寒酸,自己则与二夫人和苏落涵一起在将军府里随意散着步。
一别近两个月,如今都已物是人非,而二夫人她们,也已经接受了她是苏乔的事实,苏落涵则一直低着脑袋,羞愧自己以前还说什么喜欢要嫁给她什么的蠢话。
“二娘,朱画兄何时回去的?”苏乔想起了那个卑微却又善良的男子,不知他可有与苏落涵有何变化。
二夫人道,“只教了落涵一个多月就走了,毕竟落涵从小不识字,教起来也确实有些困难。”
苏乔点点头,问向一边的苏落涵,“落涵,倒是学会了一些诗句吧?”
苏落涵低低答应了一声,“稍微学会念了一些。”
三人走了一会,苏落涵便说有事想单独跟苏乔说,二夫人便推说休息回了南院。
“乔姐姐,我想求你帮个忙。”一别两个月,苏落涵也仿佛长大了不少,言语间比以前要沉稳多了。
苏乔看她脸色微红,眼里透着隐隐的少女的羞涩,不知这次是为了朱画,抑或依旧是华玉?
“说来听听。”
苏落涵又低下了脑袋,道,“我想求姐姐帮我见华公子一面,自那次后,华公子便再也没有出现了,如今我也稍稍跟着朱画学了一些,我想找他问问这样是不是就能当他的妻子?”
果然还是华玉,虽说她与华玉的关系与日俱增,但是,她并不觉得他会是自己妹妹的好归属,所以,苏乔只略显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落涵,你还小,过了年底也才十四岁,现在就想这些未免也太早了。而且,那华玉只爱男人,之所以至今未娶,也是因为这一点。”
苏落涵使劲摇头否定,“他那次说了他喜欢我,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吗?只要我会诗词歌赋,便是他要寻找的妻子。”
苏乔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也确实,她和华玉都说过那样的话,可是,那都是谎话,此时,她却无法开口解释。
“乔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见他一面,让我再亲口问问他可好?”苏落涵见苏乔不说话,只得恳切的哀求,大大的眼睛里渐渐盈满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