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薛遮在韩寸和郭晟面前亮了一把自己的烤鱼技术,二人对薛遮的烤鱼赞不绝口。韩寸的嘴唇和下巴上油光发亮,原本那两缕“仙风道骨”的胡子上粘着烤鱼的酱料,画面有些滑稽——这是韩寸第二次在薛遮面前丢掉长灵宗的“仙人”形象。
次日上午,韩寸和郭晟辞别海石村的渔民,继续他们四方游历的潇洒生活。临走前,郭晟送给薛遮一个兽牙吊坠留作纪念。兽牙吊坠的样式有些古朴,兽牙的表面泛着陶瓷般的釉白,尖端有些丝丝缕缕的暗红纹路,像是天然就有的。
看着两人肩并肩在大道上离去的背影,薛遮有些羡慕——他有些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韩寸口中洛京的上元灯火,南越的苍山如画,东海的烟波浩渺……韩寸说那是南方另一片海,海中没有滔天的巨浪,没有刺骨的寒风,当然也没有凶猛的龙鲨,每天早上红日从东方跃出海面,抛射万道金线,为海岸边房屋的屋顶上披霞光,那是海上的渔民看到的最美的风景。
转眼数日,薛遮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期待的征兵日到了。布告被几个官差贴在村长家的围墙上——那里常用作海石村的“布告栏”。海石村的渔民都起的很早,消息一传开,在布告前很快围拢一大批渔民。布告上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地点在海石村南边的鱼市。征兵的年龄要求是在十二岁以上——军中的一些功法适合从小开始修习。第一次参加征兵的男子都有补贴,算是对征兵而耽误的正常的渔业生活的补助。
第二天,薛遮和薛目来到熟悉的鱼市。鱼市中原本的窝棚被全部拆掉,在当中空出很大一片场地。薛遮匆匆扫了两眼,发现就连小茶棚也找不到了。身着铁甲的士兵在场边站的笔直,若是站远了看,就会发现那些一动不动的士兵像一根根黑色的石柱,界限分明的圈出测试的场地。这样的“人圈”一共围了三个。
排队时,会有士兵站着军姿细细讲解规则。其实征兵的标准非常简单:在每个场地的正中都站着一名赤膊的壮汉,参加征兵测试的村民走到壮汉身边,用力的将其抱起就行。只要壮汉认为合格,就算作通过测试。然而薛遮站在人群后张望许久,发现虽然很多人都通过了测试,但却没人能将场中的壮汉真的抱起来。因为测试简单,所以队伍移动的很快。
薛遮排在薛目身后,前面排队的村民结束后很快就轮到他俩。
薛目有些犹豫的走到大汉面前,抬起头望着大汉的脸。
似乎是等了片刻发现没动静,大汉诧异的睁开眼,低头看着薛穆,笑道:“没事,孩子,你用力就行。”薛目点点头,伸出手环住大汉的腰,紧咬着牙——看的出来他真的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没有一丝意外的,大汉依然纹丝不动。
“好了好了,可以了。”大汉示意让薛目停下。薛目松开双手,费劲的喘着粗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然而他有些不敢抬头。
“合格。”大汉揉着薛目乌黑的短发,笑着宣布。大汉扶着薛目地肩膀,转身向身后一指,“去吧,坐那里休息会。”
“下一个。”场边的军官声音机械,像是机器。
薛遮深吸一口气,走到大汉跟前。和薛穆的动作一样,薛遮用手臂盘住大汉的腰开始发力。
“这哪像是一个人,简直是一座山。”薛遮在心里嘀咕。知道多想无益,薛遮集中精神,运足全身的气力。薛遮知道自己的力气比薛目大一点,但看到刚才薛目用尽全身力气下大汉纹丝不动的双脚,薛遮对抱起大汉没有丝毫信心。
然而薛遮每当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用到极限时,就会有些丝丝缕缕的暖气在身体里游走。身体在这些暖气的游动下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力量,一寸寸地突破原本的力量极限。他发现在掏空自己全身的力量后,只要咬着牙继续坚持,又会有新的力量从身体里冒出来。短短数息之间,薛遮的力量在极限,突破,极限,突破之间快速跃升。这种异样的感觉让薛遮沉醉。
大汉的脸色微变,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腰间瘦小的薛遮。场边的军官也发现了异常,向大汉投来探寻的目光。
大汉张开嘴,却没有说话——他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于是就在薛遮感觉自己即将举起身上的小山时,却有人又在山上加了一块巨岩。即使薛遮不断突破自己力量的极限,然而始终不能撼动身上的这座山。更糟糕的是,那种不断突破力量极限的感觉也在此时慢慢消退。
薛遮精疲力竭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汉再次睁开眼睛望向薛遮,目光里带着审视。
大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问道:
“你叫什么。”
“薛遮。”
“薛遮,优秀!”大汉望向场边的军官,严肃的点点头。
在薛遮的袖子里,那个薛遮看不到的地方,有颗白色的兽牙。早上薛遮穿衣服时还在考虑要不要戴上这个兽牙吊坠,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和郭晟的约定,薛遮郑重的将它盘绕在手腕上。在薛芝第一次发力时,兽牙尖端的红光开始流淌,像是细密的裂纹布满整个兽牙的表面。当薛遮差不多用完全身气力时,第一道红色的细纹消失在兽牙上,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像是血管中流空血液,每一道兽牙上消失的红纹,都会变成一缕游动的暖气进入薛遮的身体。在薛遮倒地前的那一刻,最后一道红纹也消失在兽牙上。若是此时薛遮拿出那枚兽牙吊坠,就会发现原本精美的兽牙变成了一块没有光泽的白色石头。
“头儿,这个孩子是最后一个。”那个在队伍边上讲解规则的士兵转身向军官报告。
“薛遮,鲸头湾海石村人……”一直沉默不言的军官翻开手边的征兵册,在薛遮的资料上扫视两眼,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在薛遮的名字前用狼毫笔沾着朱砂画上一个圈。
大汉从场上走下来,对薛遮友好的微笑一下,然后一把拉过军官的肩膀,拖着他走向场边。他们的声音很小,薛遮听不清在讲什么。
“等会还有一轮长灵宗招收弟子的测试。这个孩子是今天所有人中唯一的优秀者……要是他的灵元感应也一样优秀,肯定就被那帮牛鼻子给收走了,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中他是唯一一个要让我换气的。”两人说话时弯着腰把头凑在一起,悄声细语的生怕被周围人听见。
“嗯,我刚才在旁边看的很清楚。不过那帮牛鼻子手上和我们一样有名册,在这么短时间内藏不住。偏偏刚才沙村的那拨人已经回去了,海石村的孩子就他们两个,根本找不到人顶替他……要不……你先封住他的灵识?”军官的面色颇为沉重。
“要是我封住灵识,那群牛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将军那边够我们两个喝一壶的。”大汉话语里已经带着恼怒。
“那没办法了,我们只能碰运气了。……但愿这孩子别被那群牛鼻子看上。只要是有点资质的孩子,那群牛鼻子是照单全收,一个不剩的**就像狗舔过一样。到时候资质不行淘汰下来,也不会分配到我们这里。”
“是啊是啊。现在只能赌那群砸碎看不上这个孩子,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选上啊。”
两人鬼鬼祟祟在场边打着自己的算盘,薛遮就这么被晾到了一边。
他当然不知道,这两个看起来面慈心善的大叔已经在背后默默的“诅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