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身子可有大碍?要不要臣妾唤来御医……”
还唤御医呢,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本王婚夜受虐吧?罗孤想都没想直接打断她,“咳咳…王后不必焦急,孤王…咳咳…无碍。替孤更衣吧~”
连月低头应诺,按罗孤所指,将一套明黄色纱袍覆于她周身,然后拢一条青玉带围裹好腰身。整褶、抚平、套靴,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
罗孤终是笑了,侧头挑视端坐在喜床上的某龙。“看,我没本事将小丫头怎么地,她到底也是我的王后、也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可在有限的权限内,我就可以让她这样……”
说着罗孤得意洋洋的凑上脸去,连月乖巧的玉手执素色棉帕、带着三分笑靥替她好好洁面。
紫服龙临渊看着眼前的一幕,甚有叹息。
“啊~”一声凄厉的吼声从素色棉帕下传来,“烫,好烫啊……”
好一个混账的丫头,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孤王!
连月眉角一弯,躬身拜下,惶恐道:“臣妾欣喜于感沐天颜,一时失了分寸,还请王上恕罪……”
“哈哈哈哈……”龙临渊愕然之后又大笑起来,“罗孤啊罗孤,你有张良计、你的王后巧用过桥梯,精彩、还真是精彩纷呈啊!哈哈哈……”
罗孤闻声咬牙切齿,任脚前的人伏拜着。
不及闪神片刻,宫门被一股清冷的气息强势推开,一个月白衫身影闪身而入,那饱含着急迫的声音,让罗孤心中暗苦。
“孤儿!发生了何事?可有大碍!”
红帐在漫天的冷气中飞舞,宫外的亮光轻笑着流泪的红烛台。
罗孤讪讪然望着从宫外杀进来的月白衫,嘴角呆滞一扯,“卿风~无事……”
哗啦啦一大群宫婢从宫外进来齐齐伏身拜下,就在伏着身子的连月王后的身后。“王上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们拦不住楚护卫……”
身边那妖孽笑得更诡异了,罗孤叹了口气,伸出两个指头轻按太阳穴,一挥手、明黄衣袍带着几分断人生气的愠怒。宫婢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皆闪身退下。
连月抖着身子在地上,不明神色。罗孤知道此番当众让她出了丑,这丫头此刻算是把她恨到骨子里了,瞧了她只着中衣的娇躯。再看看那个垂头亦是神色不明的人,罗孤气不打一处来,“来,扶孤去上朝!”
世人皆知,罗修王大婚,次日早朝可免。
这不仅是王上可能操劳过累要多加休息,而且众大臣也会在家设宴共庆,酒酣畅谈,第二日便很人性化不设早朝。
罗孤被楚卿风扶着走在御花园,吹着湖面的风,忽而感觉生机盎然。
“欲盖弥彰~”两人的身后跟着紫服飘逸的龙临渊,“远处的宫女说今日压根不用上早朝。”
“这又怎么了!你别跟着幸灾乐祸。怎么这么能耐的人也会如此尖酸……”罗孤没好气的在心里不耻。
龙临渊忽而闪到了她身前,把她吓了一跳。“我还有什么能耐呢,除了能教你一些谋略、不时提点你一些细处。又还能有什么用呢?要是换做她,定会毫不留情把我驱逐吧……”
她?她是姑墨圣主吗?
罗孤听着他略显悲伤的话语有些失神,歉然道:“我没想贬你的,你的神通能带我来回两个时空,我已经很感激了。”
空中人话语里的伤感毫无保留:“这又能怎么样?千年后我竟连凝成实体都做不到了……这样游魂似的飘荡,人不似人、鬼不是鬼的,倒不如……”
罗孤闻言一惊,差点脱口而出:“别啊!你别想不开啊,人生处处春花似暖昼,切不要自我惫怠……”
彼时,半空中又传来了紫服妖孽哼哼嗤嗤的笑声,“倒不如……拿你开涮,弥补我空虚的游魂生活,也不枉我日夜尽忠追随……”
罗孤闻言嘴角猛地一抽,脸上露出艰难的苦涩,开口向身边的卿风征询,“卿风~若有人一辈子拿我开涮,你当如何?”
“孤儿,能说的清楚些吗?开涮?”话语里疑惑且不解。
“就是一辈子与我为难,时时不歇、寸寸不离。让我夜不能寐、食不得下咽,还要天天拿高要求来胁迫我、逼我去完成他的愿望。”
卿风肃眉,手中游龙潜渊剑一紧,“卿风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兄弟的。”
“是吗?”罗孤奇怪的扭头望向他,呆了阵:“我没说是你啊,我说的是有人。”
卿风更加沉眉了,低头含蓄道:“可是,依孤儿你所说之人,除了卿风还能有谁?”
“呃……”
晨曦如乐、空灵婉约。
对面的水上长廊有一干蓝纱衣裙的宫女迎着这边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袭绿衫的绾碧。她见了罗孤和楚卿风便盈盈拜下,“绾碧见过王子、见过楚护卫。请王子移步孤月宫用早膳。”
罗孤点了下头,这早膳也要顾及‘世人’耳目啊。朝身边的卿风笑道,“一起去吧。”
绾碧细眉微敛,她清清楚楚记得楚护卫昨夜不知何因,在屋顶上吹了一夜的箫。箫声甚是哀凉缠绵,直至今晨。此时恐怕还未洗漱,思及此人乃是素来喜洁。
于是出声询问,“楚护卫洗漱之具,可要差人一同送去?”
罗孤一呆,未洗漱?难不成一夜未归、一夜未眠?抬眼看他还穿着昨日的月白衫,袖间些许酒渍有些刺眼。心里有些恍惚,记得昨夜她入眠之前还听到他在屋顶上吹箫,难不成他吹了一夜?还是……心伤了一夜?
“有劳总管。”这声音里有怅然的萧瑟,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不理会耳朵见鬼的能听出这么多错觉,罗孤狠心将头转向绾碧,神态无比关切,“可都清楚了王后的所喜所恶?断不能叫她有一丝不喜。”
“诺。”
一群宫女跟在他们身后应答。
“王后喜欢什么?”
“回王上,王后最喜寝宫静无一人才安寝。”
“……”“王后喜食什么?”
“王后生于炎国,喜食炎国云州的粉质稻米和岷江的青鲫炖汤。”
“备!”
“诺。”一宫女领命跑开。
绾碧静静跟在孤王身旁,“据闻,王后不爱铺张。王上这顿早膳恐怕……”
“无妨,只这一日而已。”罗孤负手缓步。
“而且,”绾碧微带犹豫的说道,“王后似乎不爱清汤,见之无食欲。”
罗孤准备轻嗤,她不喜欢清汤难不成连看着都不乐意吗?忽而身旁人月白衫的袍角从余光中飘过,再一次狠下心,断然道:“撤!以后只要是清淡得寡味的膳食,一律撤下。”
绾碧几乎啊的一声就要出声了,不自觉愕然望向楚护卫。
罗孤见状冷着脸沉步向前,她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白衫人脚步微顿、而后若无其事跟随。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念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谁曾说过:“我不仅知道卿风喜欢不带甜的绿豆糕、喜欢喝清茶,还知道卿风喝汤喜欢清可见底的、吃饭喜欢嚼到像咽水一样才吞下、米饭喜欢莹润有嚼劲但不粉的、桌上有青菜的话头三口铁定不会去夹肉……”
炎国云州的大米是很粉的大米,岷江的青鲫炖汤是浓浑的汤。
绾碧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心中暗自嘀咕:“王子,那些食物你也不喜欢不是吗?何苦都撤走。”
半空中龙临渊怪笑着,“小孤呵,聪明如你,为何一次又一次欲盖弥彰?这个楚护卫是何路神仙?”
罗孤闻言郁闷,头也不回甩言,“他和你并非一路的,别乱认亲。”“古步国的王子、我的义兄。”
古步,王子。
龙临渊瞪大的紫色瞳孔中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原本神韵逸致的脸上添上了几分狰狞的青色。
红木桌椅光泽熠熠,诺大的屏风上绣着白鸟翔集图,几盆兰草在高高的木架台上显得格外清劲。
这红木的桌子上铺着精美的蓝白相间的云纹图,上面赫然摆放着各式佳肴,无一不精致、也无一不重口味。
罗孤落座后瞧了眼桌上的菜,瞥了眼跟在身后木无表情的楚卿风,朝拜在地上的连月主仆微笑道:“王后多礼了,快快请起。”
连月一稳身子,罗孤便召她在身侧落座。又朝一旁楚卿风不咸不淡的开口,“你也一起落座吧。”卿风应声坐下,未有其他动作。
连月见一名护卫居然能和王、后同桌,美目中闪过诧异。
罗孤装作没看见,只笑吟吟的推崇,“楚护卫武艺高深,曾救过我数命啊。平日里关系甚笃,王后不介意吧?”
连月眼中充满了感激的望着卿风,向罗孤出声,“怎么会?王的近侍是罗修的功臣,也是臣妾的恩人。”
绾碧等人见正主都落座了才支起身子,在一旁布菜。“王子,这是遵照您吩咐的炎国云州粉稻,”而后舀了一玉瓷碗的鱼汤,朝一旁微微惊愕的王后恭声,“娘娘,这是您喜爱的岷江/青鲫炖汤。”
“这……”连月望着半碗的青鲫鱼汤微微惊愕,而后马上展开笑颜,“王上竟是臣妾的知心人。臣妾……”好生感动。
梅可接过绾碧手中的汤,略微疑惑的望着罗孤。很享受连月的服软,罗孤笑得一派傻气,“王后喜欢就好。”
王后,喜欢就好。
孤儿,喜欢就好……
唉,罗孤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样的顺口,不知是谁惯坏的。拿余光瞥了楚卿风一眼,见他在那句话出口之时身子微震了一下,虽然那一震微不可见,但还是让罗孤捕捉到了。
“罗孤啊罗孤,讨好这个、顾忌那个的,明明在座的都矮你一头,不是吗?”半空中的妖孽绝对欠打击,总在人心绪不平时爱插上一脚。
挑一筷子炎国云州粉稻,入口绵粘,罗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不喜。“云州的粉稻果然不是很好吃,临渊你可曾尝过罗修的江州大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