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整整三个月,蓝依然在昏迷中,这种情况如果再持续下去,等同于植物人的他也会慢慢衰竭,直到完全失去生命力。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火儿除了细心照顾蓝之后,还不停地同他说话。
她固执地认为他听得到她说的话,而因为医生也说这样对唤醒病人的意识有所帮助,所以一开始还担心她心理出现问题的赵老大也就没有阻止。
可是如论火儿如何努力,蓝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这天赵老大又暗中前来探望他们,他看着眼底带着黑青的火儿,心疼地劝她:“你在照顾蓝的时候,也好保重自己,否则等他醒来了,换你倒下了就不好了。”
其实,到了今天,他对蓝苏醒一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他知道火儿和蓝绝对是生死不离的,他不忍心戳破火儿的希望,只能换一种方式劝她保重自己。
火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必担心我,我还要守着他,不会轻易倒下的。”
与其他人不同,她坚信蓝会醒来的,但是其他人的心思,她看透却没有说破,他们都当她在自欺欺人,她却坚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此情此景,让赵老大叹息不已,说出了隐瞒已久的事情,不希望他们之间再留下任何遗憾。“之前你和蓝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为了让你们和好,我们才故意设计你。青帮的事,蓝事先并不知道,他带你出国,既是为了查明真相,也是希望帮你转化心情。我们跟到法国之后,故意恶整他,所以才误导你,让你以为他参与了我们的计划,再威胁他不许否认,否则我就让你单独执行最后三个任务。而他怕我说到做到,不敢开口辩解,只能任你误会怨恨。”
虽然日常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但是对彼此的牵挂却未曾少过,所以当蓝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并隐隐觉得不安,于是一直暗中留心。
果然从未红过脸的两人不但开始闹矛盾,蓝想不开,竟然打算将婚姻当成报复的手段,后来更在有心人的挑拨下误以为火儿为了和他作对,将那个女人藏起来,找了个男人来吓火儿,也将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他无法谅解蓝的做法,但是还没有出手,蓝就开始近乎自虐地惩罚自己,那疯狂地不要命的自我折磨,任谁也不忍再加以苛责,而且他也明白火儿将此事隐下不说就是不希望大家因此事而心生间隙。
因此他任着火儿搬离了蓝的住所,明知道殷宝贝是火儿失散多年的侄子,却假装不知,等着事情的转机。
然而还没有等来事情的转机,却等来火儿心灰意冷之下准备离去的决定,他并不乐于见到他们两个深爱彼此的人就此成为陌路,更不希望就此失去火儿这个伙伴,而且他也觉得蓝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是面对自己真实感情的时候了,于是接下青帮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而其他几人也都赞同他的做法,甚至帮着他设计蓝和火儿。
火儿乍听有些错愕,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赵老大这样做的原因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替我出气吧?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自诩为大哥,说要照顾你们,结果却将你们拉上这条不归之路。”火儿坚决退出的时候,他气愤不已,直到那天下午和蓝谈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失职,下定决心让他们离开,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成了眼前的局面,如果蓝就此不醒,他可以预见自己将会失去一双弟妹。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比较自私,抛下你们先跑了。”
这些年,且不说赵老大是如何待他们的,私下替他们解决了多少麻烦事情,就连他们的感情,他也不忘一并照顾,因此他们几个老是表现得没大没小,却是真心将赵老大当成大哥看待的。
“你们早点退出也好,等风声没有那么紧了,我也会想办法让其他几个人退出的。”至于他自己却是没有后退之路了。
“那你自己呢?”火儿没有错过他话中的疏漏。
赵老大苦笑了一声,没有作答,他已经深陷泥沼了。
火儿明白他另有顾虑,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告诉他:“我们八个人从孤儿院一起逃走,缺了安已经成为我们毕生的憾事了,若是再失去你这个大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开怀的。”
自从离开孤儿院之后,他们七个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绝口不提安,但是即使时过境迁,安依然存活在他们心中,甚至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伤痛。
提到安,这个为了保全他们而献出生命的伙伴,赵老大不禁有些伤感。
本来赵老大是来开解火儿的,结果却变成火儿在劝导他,于是他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去,不过离去之前他也告诉火儿,外面的风声没有那么紧了,接下来他会安排其他几个人来看她和蓝。
说是来看她和蓝,但是火儿明白,蓝至今还在昏迷中,其他人来不来到一个样,赵老大是她一个人会过于寂寞,希望让大家来陪她,分散她的注意力,避免她精神崩溃。
赵老大离开之后,火儿照例一面帮蓝擦身,一面和他说话。
看着蓝原本矫健无比的身躯被折磨得瘦无比,她心疼无比,而他苍白虚弱的身体上那或新或旧的伤痕更是让她感到揪心。
一双柔夷细细地抚过那一道道伤痕,一一细数这些伤口的来历。
额头上那浅得几乎看不见伤,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替她出头时被其他院童围攻时被石头砸出来的,后来她一边流泪为他涂红药水,一边向他保证,哪怕他就此破相了,她也不会嫌弃他的。
下巴的那道小口子,是他半夜背着发烧的她去求医时磕破的,至今没有忘记他磕得头破血流后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确认她的安危。
左臂上的刀伤是他第一次出任务时受的伤,回来之后,他骗不知情的她“路上遇到了抢劫”,好蠢的谎言,他一个穷小子,那个劫匪会那么不长眼去抢他还动刀,可是她却信了。
左心窝上的刀伤、枪伤不少于五处,最初的那道,是他为了救其他伙伴而留下的,也就是那道伤让她开始起疑,进而发现他们杀手的身份;最深的一道是他执行任务时行踪败露被人追杀而留下的;最新的那一枪,是替她挡的,那一枪让他们不约而同地主动要求特训提高自己的能力,她是不想连累他,而他却是舍不得她为他落泪。
他右手满满是硬茧,那是常年拿枪的证明,右手臂没有伤口,但是右肩总是比较僵硬,下雨天也会痛,那是训练时摔伤留下的后遗症,而她整整三年都以为那是工伤,为此她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吃少点,帮他减少负担。
至于腹部也有不少伤口,那一道曾经让他肚破肠流的刀疤,是在一次任务中她失误,他为了帮她争取完成任务的时间留下的,事发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他却说“男人身上多几个伤口才显得有气概,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是留下太多伤口就不好了”,不过他伤好之后,对她的训练却是毫不留情的,并且不许其他人劝说,说什么“我救得了她一次,帮不了她一世,她必须自己学着成长”。
大腿的伤口比较少,却是他惩罚自己的结果——他误会她被他找来吓她的人玷污之后,自己跑到总部的训练场,当后进成员训练道具时留下的。
她突然不敢替他翻身,因为他背部的伤更多,而且每一道伤都和她有关系:那密密麻麻的枪伤,是在泰国和金三角带着她逃亡的时候留下的;而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烧痕,则是最后一个任务将她护在身边时被炸得血肉模糊的。
泰国的那一次,他也受了重伤,可是她却一时钻了牛角尖,将他拒之门外,他却是一醒来就守在她门外,而且他那样小气占有欲超强连她侄儿的醋都吃的人,过后却未曾提及李欧亚一句,如今她才明白,那是因为李欧亚保全了她。
金三角他抱着流产的她逃亡,背后之差被射成马蜂窝,却死活不肯放下她,而她在他的保护下,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雨点般的子弹射到,脱险之后,他为了她,凭着过人的毅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伤,戒掉毒瘾,然后任她百般辱骂折磨却不离不弃陪着她渡过难关。
而最后一个任务,他竟然打算瞒着她独自一人搞定,若是她没有在殷宝贝的开解下去找他,说不准,两人真的就此天人两隔了呢。
就在火儿边哭边自言自语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不……不会……我答应你会活着回来的……”
虽然从睡梦中挣扎开来很难,但是她的声音让他时刻惦着自己的承诺,而她的哭泣让他心疼,为了不让她继续哭泣,他醒来了。
一开始,火儿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然而,当她对上蓝那双浮肿却异常专注的眼睛时,一颗高悬多时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