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查欣睁开眼睛,她觉得非常恍惚,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左顾右盼了很久,她才确定,自己已经回到宁城的家里。摸到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上午9点。她勉强爬起来,瞅着地上的床单,心里很发愁,又得大扫除日了。她下了床抱起床单丢进洗衣机,拉开窗帘,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一切如旧,但又觉得陌生,到处落满灰尘。不可控地,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幕幕,那个美艳至极的女人俯视她的神情一次又一次地回放……她心里的愤恨一次又一次被燃起,她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自言自语着:“麦拓,你这个大混搭,大王八蛋,大骗子……”打扫完卫生休息,她望着房子里的一切,也许是付出了自己的汗水和经营,她才又有了归属感,才重新觉得这个房子是自己的,自己真实地回到了宁城,回到了这座她本属于的城。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她给王凝打了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洗澡、收拾,5点多她到了约好的茶餐厅。她到早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服务生过来问她喝什么,他的声音好像他,她猛地一回头,望着服务生愣了好一会儿,心里骂自己神经病。她接过点餐单,又犯了懒,就直接让服务生给自己推荐个饮品,服务生给她推荐拿铁,她听到“拿铁”时,不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断拒绝。于是要了杯普洱。她一边等王凝,一边掏出手机玩,已经找不到丝毫麦拓的痕迹了。她一边觉得失落,一边又觉得痛快。她在朋友圈里发了状态说她回西安了,希望有人约她。等了一会儿,无人问津。她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感叹自己怎么混得这么没人缘。干脆放下手机,望着窗外。宁城的冬季永远是阴沉沉的,暧昧不清,最冷也不过零度左右,她想起了叶城肆虐地北风,想起那里的鹅毛大雪,想起曾经她也是这样坐在蒲公英的窗前向外望……查欣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不知什么时候,服务生已经把她的茶放在了桌上,她拿起杯子,看着杯子里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口感比咖啡好太多了,而且也简约,什么拿铁,什么拿铁艺术,还不是一杯刺激心跳加速,头脑兴奋的苦水,只是加些奶和糖来盖住那难以入口的苦味罢了,远不及这一杯味道简单,却暖胃的普洱来的实在,不激烈,不花哨。
王凝来了,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了查欣对面,完全没有好闺蜜许久不见的激动或者热情,而是一副不满地样子给查欣抱怨路上多么堵。查欣心里暗想,自己怎么会跟这样一个负能量爆棚的女人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而且感情还很笃定?查欣招呼了服务生拿来点餐单让王凝点餐。王凝边点边说了句:“你可回来了!”
查欣感叹道:“这是今天见到你,你说的唯一一句像样的话!”
“咋?嫌我没有对你嘘寒问暖,没有给你一个爱的抱抱,没有给你说我想你?”说着这话,她把点好的单递给查欣,查欣扫了一眼,王凝点的都是查欣爱吃的。
“再好的话,到你嘴里都变味儿……”查欣心里很暖,嘴上却如是说。
“干嘛那么矫情?”斜视着查欣,王凝露出她一贯不屑地表情。
“哦。”查欣憋了一肚子煽情的话都咽了回去。但她还是忍不住提起了麦拓:“我跟迈拓没戏了。”
“嗯,挺好。”王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又问道:“不过为啥?”
“因为……哎,好复杂……先开始我很生气他给他的朋友说我们只是朋友,后来他跑来给我解释,结果看到Ahmet给我发的信息,他吃醋我跟Ahmet还在联系,我又跑去准备给他解释,结果就看到他跟他前女友在一起。”查欣流水账般地给王凝叙述了一遍她和麦拓之间发生的事情,喝了口茶接着说:“我就把他给删了。”
“哈哈,我听着怎么像电视剧?”王凝不失时机地嘲笑着查欣,看查欣一脸苦笑,她收敛了笑容说:“严肃地来分析一下这一系列事情啊,”她顿了一下说:“他给自己的朋友介绍你时,说你们只是朋友,那说明他心里并没有确认你们的关系;后来又给你解释,说明他还不想跟你彻底失去可能,不管认真或者不认真;他跟他前女友一起出现,这也说明他并没有跟他前女友彻底不联系,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所以,总体而言,你对他还没有那么重要,目前在你和他前女友之间,你并不占有利地位。”说完,她夹了一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吃得非常放肆。菜上来之后,查欣几乎就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米饭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一口菜都没动,虽然面前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听完王凝几近残酷地分析,她更是直接把筷子放下了。
王凝看着查欣:“当断则断!虽然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删除这个行为比较幼稚,与你平时的智商严重不符,而且你也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这样做,但是,我倒觉得,你跟他彻底断了从长远来看,对你更好。”
查欣默不作声。
“你每次都是这样子,心情一不好,就不吃饭!”王凝的脸拉下来。
“好好,吃吃。”查欣勉强拿起筷子夹了点菜。
“哎,对了,你这次回来是不还没回家看你爸妈去呢?”王凝想换个话题。
“是,没敢回去呢。其实很想回家看看爸妈,想好好陪陪他们,可是,现在每次回家就跟上刑一样,几乎就是那两个话题。第一,你啥时候结婚。第二,你一个女孩儿家就不要到处跑了吧,不如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来得安稳。我耳朵都听出来老茧了,没法跟他们说。我觉得现在即使我提着满满当当一箱子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是会不为所动地关心那两个问题。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本事给他们这样炫富。”查欣自嘲道。
“我比你更惨,我爸妈十分害怕我这个离婚了的快三十岁的女儿砸在他们手上,再嫁不出去!前段时间,我妈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人家没看上我。我妈觉得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王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明显语气很低落。
“哎……”
“哎……”
她俩几乎同时叹了口气。互相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苦笑着。
吃完饭,她俩各自回家。回到家后,查欣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爸……”
“哦,你怎么样?”爸爸听起来心情不错。
“我回来了,明天回家。”查欣说
“终于回来了,你妈老早就开始准备你爱吃的东西了,现在冰箱里都放不下了。”
“我明天一早就回家。”查欣满心幸福。
“明天大概几点回来?爸爸给你熬醪糟。”
“哎呀,您别起太早,别折腾,我明早吃过早饭就去了。”
“到家吃早饭吧,爸爸给你做你爱吃的素蒸饺。”
“我不想让您折腾,太累。”
“不累,反正放假了,我也没啥事干。”
“好。”
挂了爸爸电话,查欣满眼泪水。
第二天一大早,查欣就回了家。她抱着一堆礼物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早早就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等着她。妈妈戴着查欣给她买的项链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像个小姑娘,爸爸默默地摸摸查欣给他买的衣服只是眯着眼睛微笑。吃着爸爸妈妈专门为她做的饭,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样子,查欣觉得很踏实,很幸福。
吃完早饭,查欣去洗碗,妈妈又开始忙碌准备午饭的食材,爸爸出去去采买年货。妈妈一会儿给查欣说说爷爷家,一会儿说说外公家,跟查欣家长里短地唠着,一片和谐。唠着唠着,妈妈话锋一转又扯到查欣的婚姻问题上来:“咱能不能认真地说说,你这么长时间就没遇到个把不错的小伙子?按道理说咱条件也不差呀。你看看张家那谁,论长相、论学历比你差远了,嫁的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呢。”
查欣没吭声,开始做充分地思想准备,准备迎接妈妈无休止地逼问。
“对了,你前几天不是说跟一个卖咖啡的小伙子在接触嘛?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吹了。”查欣心里叫苦不迭,妈妈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啥么?这才几天就吹了?你给我详细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妈妈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查欣知道不说肯定是应付不过去了,就给妈妈把他和麦拓的事讲了个大概,但没说麦拓有个女儿。妈妈听查欣讲完之后说:“我倒觉得他的表现比较正常,在你们这样的年纪,他的条件确实挺好的,所以他身边肯定有很多女孩儿,他在选择。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吧,这样的年轻男孩儿,难免会很骄傲,现在你还没跟他在一起已经是这样了,要是以后真跟他在一起了,我还怕你会受气呢。不要他也罢,还有好的呢!不要太难过啊,没事儿的。”
“呀,妈,你居然,”查欣实在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我以为你会责备我,又嫌我错过了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呢。”
“我是你妈!”妈妈一边给查欣递纸巾,一边还嘟嘟囔囔,“不过呢,我觉得,你做得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再生气也不应该就把人家删除了或者拉黑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小伙子,有缘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也好合好散么。”查欣听妈妈说着,点点头。
“不哭了哦,没事没事嘛,妈再给你介绍好的。”妈妈哄着查欣。
跟妈妈聊了好久,他们达成共识,她跟迈拓联系一下,谈一谈,该说的话说清楚,尽人事而听天命。但是查欣却发现自己把迈拓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切断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他。到晚上十点左右,她想起了自己关注了蒲公英咖啡馆的微信公众号,她看了下,里面有联系电话。纠结了好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
他接了:“您好,哪位?”
当查欣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时,她的心砰砰地跳,沉默了一两秒,她回:“麦拓,是我,查欣。”
“哦。”
“我,我,我打电话,那个,我可能,哎,我好紧张,”查欣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她的脑袋一片混乱,白天排练好的语言,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定了定,说:“我是给你道歉,我把你拉黑了……”
“没事,没事,”他立即回查欣,“是这样的,我现在还在上班,下班后,我给你打过去。”
“那,你几点下班?”
“现在还不确定。”
“哦,那,好吧。”查欣挂了电话。她觉得他的语气很敷衍,而且他没有明确说自己几点下班,也许他是在应付吧。她把打电话的情况给妈妈汇报了,妈妈建议她发个短信说清楚算了,也没必要再打电话说什么了。该有的诚意表达到即可,但没必要太卑微。查欣想想也是,思来想去给他发了一条很诚恳的短信:“麦拓,首先,我为删除并且拉黑你这件事情道歉,前天太冲动,现在想来甚觉幼稚,而且难堪。在这里非常真诚地给你道歉。其次,我想我必须给你解释清楚一件事情,我和我前男友确实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他人在美国,并且希望我跟他去美国,但是我已经拒绝了。第三,你和你前女友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即使,你仍然爱她,想要跟她复合,也请你明确告诉我,我会祝福你。这几天我很难过,你告诉我那么多你绝对不会对别人提及的秘密,可是我们现在却因为猜疑而闹这样的矛盾,真的不应该,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我们应该说清楚。所以,今天我鼓起勇气给你打了这个电话,发这条短信。”编辑完这条短信,查欣看了很久,也让妈妈看了看,觉得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就发了出去。发完之后,她非常忐忑地等着,等来等去,没有他的回复。
后来她干脆睡了,刚躺到床上,来了短信。是他发的。她打开一看:“你是?”查欣顿时摸不着头脑了,他发这条短信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是我啊!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回:“查欣。”
“你说我的‘秘密’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查欣觉得他这样明知故问简直有些挑衅,但忍住回答。
“你在猜疑什么?”
“这个重要吗?现在唯一重要的是,我很真诚地在给你道歉,希望跟你沟通。打电话吧,短信说不清。”查欣终于忍不住。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查欣看到他的这条短信时,觉得好没意思,自己的真心原来对他而言这么不值钱,说不定他这会还很得意有一个女人这样讨好着他吧。于是查欣回:“算了,不说了,祝你幸福。”说完把手机丢一边。
过了几分钟,又来了短信,查欣一看,另外一个号码:“你在给魏舒发短信!这才是我的手机号!”
“什么?”查欣惊了一下。
“是的!”
查欣赶紧补充:“幸亏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别想了,你没做错什么,你保重就好了。”
查欣看着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她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你保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