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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总喜欢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T恤,在楼下的停车场单腿支地的跨在一辆清华西门外二手单车店淘来的28自行车上,呼吸着汽车尾气,兴高采烈的等着我跳上他的车座,然后从堵得不能动弹的宝马悍马各种马旁边一路绝尘而去。

我们会去清华园里的照澜院菜场买菜,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自己买过菜的我,总是会先远远的看大爷大妈们口沫横飞的跟小贩们杀出低价,然后悄悄记住,再大摇大摆的迂回绕过去,一副很在行的口气问:“今天的蘑菇什么价?”

我们还会在晚饭后,牵着手在荷塘边散步,坐在荒岛(近春园荷塘边的小岛,清华的学生都这么叫)的亭子里天南海北的瞎侃。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背着水和馒头榨菜,还有火腿肠,骑车去香山。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该有多好。

可是,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出现永久平淡简约的生活,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没有原因。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逃避,一直固执的认为如果我当时不那样嚣张的享受幸福,那么后来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

可是,小乔摇摇头跟我说:“姐,没有经历霜刀风剑的花朵就不算走过完整的一生,错过了盛放也逃不开逝去。所以说,平淡的生活注定无奇,白开水喝腻了还想要换口味呢,生活要波澜壮阔才能有滋有味,当迟暮回首一生的时候,如果发现,哇,姐的生活像狗血电视剧一样轰轰烈烈,刺激的你鸡冻无比,摩拳擦掌的想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另外一个轮回replay一遍丰富多彩的人生,那个样才叫够味,才叫不枉一生!”我看着她大义凛然的挥舞着小细胳膊,陶醉在自己的慷概激昂里,激动地胸脯一起一伏的,笑了。我拉着她坐下,说:“你姐的心脏早已经在战斗中百炼成钢了。”

刚满试用期的那天,老板破例给我多发了500块钱,并在员工会议上宣布了我转正的消息,还特批了半天假期。我没告诉他,自己兴冲冲地拿着这笔巨款跑到中关村给他买了一个MP3,免得他每次在楼下等我的时候无聊。晚上特意跑到清华近春园教工食堂的二楼小炒窗口买了他爱吃的糖醋里脊,炝炒空心菜,还有啤酒。

我至今也忘不掉那个晚上,他推开那个吱吱扭扭的红色大门,诧异的看着奢侈的晚餐。虽然糖醋里脊太酸,空心菜太老,能吃的仍然只有榨菜和我炒的鸡蛋,可愉悦却能在酒精的作用下打着滚儿的往上翻腾。那一晚,他没有走。

商标代理的工作琐碎而且繁杂,多数的时间都花在查找档案、归类档案,还有往返于知识产权局递交材料的路上,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我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读书的时候对于写字楼里的白领,对于事业的憧憬和理解与现实完全背道而驰,巨大的差异让原本摩拳擦掌想要在工作中大展拳脚的我变得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演员,准备好了克服各种困难,包括零下二三十度穿着短袖拍戏的决心,可是却发现剧本只需要你躺着装死。

于是,纠结了一周之后,我在还没有找好马的情况下,冲动的一脚踢开了驴。好景果然不长,刚辞职时的兴奋很快就被房租、水电费和生活费给压迫的手忙脚乱面目全非。我开始焦虑,晚饭后也懒得跟他去校园里散步了,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的歪在床上絮絮叨叨的跟他抱怨工作难找。而他劝我的时候,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一句话:“别着急,在网上再投简历看看。”,随着压力的增加,他这句不咸不淡的安慰越来越让我火大:怎么能不着急,生活费只出不进,眼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正在以超音速无限趋近于零。我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

那次吵架的导火索其实是另一件事。

大学同学皮皮家是北京的,毕业后,家里就把她安排进了一家央企,工作轻松,薪水又高,天时地利人和。我来北京有几个月了,一直没有跟她联系过,最初是因为满心满眼里都是赵丰年和幸福美好的生活,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跟他有关的生活以外还有别的人和事。而辞职之后,就更不愿意联系了,一来让人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二来也是自尊心作祟。11月27号的下午,我跟往常一样坐在网吧里一边四处投简历,一边不断看手机期待面试通知。所以,电话铃响的时候,我几乎是瞬间就接了起来。

“雪儿吗?哪儿呢?我皮皮啊。”

“哦,是皮皮呀,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好吗?我,我上班呢。”我藏不住的失落,顺嘴就编了句谎话。

“这样呀,那你哪天有空?军妮的男朋友高铭也来北京了,考进外交部了,找咱们聚聚呢。”她似乎一点也没在意我的敷衍。

“是吗,这么好,那周末吧,我周末休息。”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有点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竟然没有说漏嘴,无业青年哪里还区分什么工作日和周末呢。

“那就这个周六晚上吧,三里屯,你知道地方吧?咱们到时候见面了细聊。哦,对了,带上你家那口子呗。”

三里屯,这个闻名大江南北的著名酒吧街在这天以之前完全是与我的生活毫不相干的地方,我对那里所有的概念就只有电视剧里姿色各异的美女帅哥、贵的吓人的洋酒,还有花花绿绿的外国人。刚走出校门,这么一个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名字突然要走进我的生活里面,心里莫名的有些小小的激动。

回到家打开箱子,一件一件的挑衣服,看来看去,心里愈发沮丧: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妈妈织的虽然保暖却样式老土的毛衣,再不然就是表姐送我的职业装。我坐在床边发了半天呆,最终决定还是穿我最喜欢的牛仔裤和运动衫好了,镜子里的我,高高的马尾,淡紫色的运动衫把皮肤衬托的更加粉嫩,赵丰年说这套衣服最能凸显我的气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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