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经历说出来,听的人会不由自主的用代入式的情感去体会你的心酸,可讲的人却不会再有痛苦了。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兴奋的拉着他说:“想起来了,对了,走走走,带你去看看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清华的西门外依旧车水马龙。从校门里一走出去,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墙之隔的喧闹与宁静竟然可以如此互相置若罔闻互不干涉。
快要走到研究所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了孙姐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在跟另一个人说着什么,我赶紧拉着穆伟躲在了一边。
“怎么了?”穆伟不解。
“喏,门口那个女人,有名的毒舌,我当初离开研究所,她功不可没。”我向着孙姐的方向指了指。
穆伟无奈的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躲?”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让她看见我。更重要的是,我才不想理她。”
“你呀,这个世界有多大,只要大家都活着,总有几率是要碰上的,难不成凡是不喜欢的人就都不敢见了吗?”穆伟说着就把我从角落里拉了出来,“你自己明明知道逃避是最让人讨厌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还总是不改。大方地走过去怕什么,不想理就不理她好了。”
穆伟牵着我的手从研究所的门口走过,路过的时候,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孙姐回头看向我们,她侧身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跟她说话的人是徐睿,她们看见我有点意外,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抬头挺胸的跟在穆伟的旁边走了过去。既然学不会口是心非,那就干脆点让你知道我讨厌你们好了。居高临下的轻视比起东躲西藏的逃避更能给我勇气和信心去面对未来的路。
走过去之后,我还紧紧地攥着穆伟的手,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身体竟然有些微微地发抖,“还能看到她们吗?”我头也不回的问道。
“早就看不到了。怎么样,不难吧?以后还会害怕面对吗?”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其实,还好。”我抬起头看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温暖的微笑,“谢谢你。”
“不要奢望能抛弃掉过往,但也别让她们成为负担。”穆伟没有松开我的手,“下一站你要带我去哪?”
“虽然我在北京生活过,但是对景点之类的并不怎么熟悉。”我认真地想了想,以前最长去的应该就是香山和百望山了吧。
“我不想去景点,我只想去看看跟你有关的地方。以前错过的你的人生,虽然不能时光倒流,但至少我可以重走长征路。说吧,还有什么地方?”
我记得梅灵表姐跟我说过:“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去了解你的过往,至少能证明他是在意你的。”
我和穆伟的心似乎在这样的交流中变得越来越近了。爬香山的时候,我问他:“有件事,一直在我心里藏了好久了。今天给我个答案吧?”
他清了清嗓子,鼓励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当初喜欢上你,最初是因为依赖,然后随着了解的深入而一步步递增的。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我不漂亮,一堆毛病,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坏笑着说道:“嘿嘿,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嗔怪着打了他一下,“正经点,回答问题。”
“这个说来话长了,最初应该是因为你跟曾经的我很相似吧。后来慢慢地发现你太单纯了,单纯到似乎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你,你躲在母亲的身后,眼睛像孩子一样纯净,还带着一丝惶恐。听你给我讲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的时候,你给我感觉就是一个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对现实的无奈与害怕,所以,我就有种冲动很想要保护你。”穆伟很认真的说。
我觉得不对,想要打断他,却看到他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听下去,“我知道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是不能对病人产生这样的感情的,可是,每次我见到你,看见你的眼睛,我都会有种不一样的感受,你的眼神有时落寞,有时开心,有时淡然,可不论是哪一种,你总是让我觉得很安静,这个世界的焦躁似乎全然与你无关。我慢慢的喜欢上了那种安静。最初,我也在逃避,因为上一次感情的失败,让我犹豫。可是,在你离开西安去了云南之后,我渐渐地看清了自己的心。”他讲到这里停了一下,转过身拉起我的手,“爱情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本能,除了繁衍生息,爱情更多给予我们的是心灵上的慰藉,所以英语里有一个词叫soul mate,我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上你具体的那一点,可是我却很肯定,你带给我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跟张笑笑以前的事,结婚以后,你发现柴米油盐的生活让感情不再美好。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不论我看上去多么的单纯美好,可我一样会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那个时候,你会不会……”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如果我没有把握,在我现在这样的一个年龄,难道还会做一些毛头小伙子才会做的事情吗?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穆伟没有等我说完,就插话道。
“什么事?张笑笑还是不肯放过你吗?”我的心一冷。
“呵呵,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放心,与她无关。我担心的是你。”他用手捋了捋我的头发。
“我?我有什么事?”
“你的性格决定了你的生活方式,你是那种不论自己心里怎样的波澜汹涌,可是外表看上去却一直风轻云淡的人。这些年,如果你自己认真的回想一下就能发现,你一直在努力的逃避这个社会,为了保持你心底里的纯净,所以,每当你看到或者意识到一点这个世界的黑暗,你就会想逃,不顾一切的离开。那些别人在乎的世俗物质在你眼里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你只需要自己心灵的舒适。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现在这样的年纪,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可以保持一份特殊的宁静与单纯。”
这是穆伟第一次分析我的性格,在这之前,甚至是我在做心理辅导的时候,他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他见我没有说话,于是继续道:“不论你多么实实在在的站在我的面前,我都有种无法紧紧地抓住你的感觉,就像是你随时都会走掉。我不担心自己在面对平淡生活的能力,反而,我害怕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的不完美,看到了你不像见到的事实,会不会离开我走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攥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我突然开始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一刻,我一点也没有想到,原来我给了他那么多的不安全感,而我还在一直为自己的逃避找着各种矫情的借口。
我说不出话,只是向他的怀里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