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样板戏《红灯记》里男主角李光棍有个精典台词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人特别规定孩子要干什么，却是雷打不动的责任和义务，起来后扫扫院子，朝锅灶前抱点柴火，去沟溏边打点猪草，这些只是一种自觉自发的行为，无论苦暑严冬，还是刮风下雨，秀英总是起得很早从不睡懒觉。今天鸡刚叫二遍，天还没亮秀英就醒了。睁开眼屋内还是漆黑一团，伸手摸到了摸身边，秀枝不在，秀英会心的笑了笑，起床又怕起床响动声惊醒了姐的好梦，翻个身想再睡一会，可又实在睡不着。在床上又翻几下身，还是没听到西屋里有动静，鼓了鼓勇气，轻轻下了床。
秀英带着脸盆和牙刷到了厨房，漱洗好后又淘米下锅，稀饭烧开捞好干饭后才听见生产队上工的哨子响。从窗户里看看东屋，仍是不见有动静，才回到堂屋，借着从窗棂里透进的微弱晨曦，秀英看见秀枝赤身裸体面朝里背对着门，枕着秦奋的胳膊，舒舒服服的躺在秦奋怀里，可一只粉白的大腿却压在秦奋的腰枝上，那恩爱甜蜜的样，秀英看得也脸红心跳，心血沸腾，浑身燥热，自己底下也是酥麻难耐。真不忍心吵醒他们，可姐要记工分，还是故意大声咳嗽声，这才惊醒了沉睡中的秀枝。
“这该如何是好，咋不知不觉天都亮了呢？”秀枝光着身子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探头看了看秀英在厨房，一溜烟跑回东屋里，穿好衣服梳了下头就出了门，进了厨房见秀英在忙，走到面前，红着脸说：“好妹子，我的事，任何人都不要说，我的名声无所谓，秦奋他的名声更重要！”
“姐，知道的，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我知道！”秀英朝灶堂里添了把柴，又用嫉妒的眼光看了秀枝二眼：“姐，很幸福吧，大哥对你可真好！”
“对我再好有啥用？又不能上台面！”秀枝的眼神羞涩而忧郁，长叹了口气，走到院门口又转回身，小声说：“你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会！”
“知道，他昨晚没睡好，让他多睡会！”秀枝拖着嗓音，酸溜溜的说。
秀枝嗔怪的看了眼秀英，没说话，出门上工去了。秀英烧好饭，昨晚编了一半的锅盖也续编好了，生产队收早工的哨子也吹响了，可还是没见秦奋起床。秀英有点坐不住了，她打好洗脸、刷牙水，端到堂屋放下，站在门外小声喊了下：“大哥，生产队都收早工了，你赶快起来吧！”
“噢，…小妹，我早起来，你…忙去吧！”秦奋屋里应了声，没出来。
“大哥，水我打好了，你洗漱下，姐来到我们就吃饭了！”秀英说。
“谢了，你去忙吧，马上就回去！”秦奋在屋里答应着，仍不见门开。
“大…！”哥还没出口，秀英突然明白了，敢情秦奋也是不好意思啊。
秀英刚回到厨房，就见秀枝夹着帐本进了院门，直接进了厨房，见了秀英就说：“昨晚我和秦奋说了，你俩吃好饭就回家，饭烧好了没有？”
“饭我早做好了，我也喊过大哥了，可大哥他就是不出来！”秀英说。
“咋的啦，为啥没出来？”秀枝朝里屋看了下，惊讶的口气问秀英。
“为啥不出来，姐还不是最清楚，他不好意思了呗！”秀英望着秀枝调皮的挤挤眼。一句话说得秀枝羞色满面，从耳根处漫起一抹潮红，象早晨天边的缕缕朝霞，瑰丽灿烂。秀英赞叹嘀咕着：“姐，真的是很漂亮！”
秦奋神色极不自然的慢步走进厨房，手不停挠头，呵呵笑着说：“快吃饭吧，我也饿了。吃了饭，不是要回家吗？还有三十多里路要走呢！”
吃饭时，秦奋才知道秀枝妈和秀山天不亮就提前回家了，秦奋端着饭碗埋头吃饭，两眼也不敢正看秀枝和秀英，憨实笑着问：“秀英小妹，我俩的行程你是咋安排的？我俩骑自行车，很快的，啥时走，你说算！”
“大哥，吃过饭我俩收拾一下就走，早走早到家，凉快些！”秀英或许是和秦奋一道要回家的缘故，她显得有点兴奋异常：“姐，哥结婚你也要回去啊，你是我们家的台柱子，你不回去，爸妈对你可能会有意见！”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回去爸妈和秀山不会有意见！”秀枝说着回到了东屋，从床板下摸出了裏了几层手帕的钱，抽出了三张，剩下的全交给了秀英：“这是七十块钱，你全交给妈，贴补着秀山结婚用。我这边庆功要治病，用钱地方多，我也没多的，你跟妈再说一下，如果秀山结婚时钱不够，还是有困难，你再过来说一下，我从这里再给秀山转借点！”
秀英接过钱，到里屋拿出书包，用旧报纸包了又包，放到了包的最里面的书里，夹着放好。又从包里拿出了二十块钱递到秦奋面前，红着脸说：“大哥，这是卖锅盖的三十块钱，本来我是说一分钱不拿的。可妈走时从这里拿了十块钱，临走时妈嘱咐我，一定要我把这二十块钱交给你。说以后锅盖她还要编，拿三分之一已经够多，这些年不是一分没挣！”
“大姐，小妹，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卖锅盖钱我不拿，你们也过意不去，我就从里面拿三分之一好了。这十块钱我拿了，也交给伯母，就算我给秀山结婚的贺礼钱！”秦奋憨厚的笑了笑，看了看秀枝，又看了眼秀英：“刚才我心里还在犯难，秀山要结婚，我们这些亲戚朋友总要伸手帮衬把，可我生活补贴没到期，兜里只有五块钱，正担心拿不出手呢！”
“秀山结婚需要你帮忙，怎么还好收你的钱？你钱不能收！”秀枝说。
“该帮的忙我会帮，该送的钱我一定要送，不然大姐、小妹的面子也不好放，我见了伯父、伯母，话也不好说！”秦奋这会终于恢复到常态。
“那我就谢谢你，这钱我们收下了！”秀枝红着脸看看秀英，又看着秦奋笑着说：“你这份情，有生之年，我们兄妹不会忘记，一定重重报答！”
“大姐，太见外，是我欠你们家的情，今生还不清！”秦奋红着脸说。
秦奋一句话，秀英听不明白了，瞪着眼楞楞的看着秀枝，又看看秦奋，见他俩双双红了脸，又不好直接张口问，只好作罢。在回家的的路上，秦奋骑着自行车秀英坐在后座上，秀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大哥，你吃早饭时，说欠我们家的情，今生还不清，是啥意思？”
秀英一句话，问得秦奋满脸通红，神态也别扭起来，好在秀英看不见，秦奋支吾地说道：“小妹，你还小，有些事说不出口，你能领会就好！”
到了秀山的家，秦奋院里院外走了一圈，粗略的看了看，有些凄凉的感觉，不免从心底哀叹：哎，一个勤劳节俭的社员之家，住着低矮茅草屋，家里的存粮也难以接续到下个收粮季，除了几样农具，家徒四壁！
秦奋里外看遍后，悄悄把秀英喊到偏僻处，低声交待她：“不管这离集上有多远，你拿点钱给你秀山哥，让他骑上我的自行车，快到集上去多买点肉、买点鱼，再让伯母逮只公鸡杀了，中饭一定要弄得丰盛些!”
“秦大哥，我妈知道你要来，她和哥到家就把鸡杀了！你咋还要哥跑那么远到集上，买肉买鱼呢？”秀英疑惑的望着秦奋，心中闷闷不乐。
“小妹，你就按我说的话去办，我自然有我的用处！”秦奋笑着说。
到了屋内落座，秀枝爸一定要秦奋坐在上座，秦奋更是死活不答应，百般的推托：“伯父你老人家在上，不论是辈分和年龄，也都轮不上我！”
“你尊称我是长辈，那你就听我安排，你就坐这！我坐高板凳浑身不舒服，蹲在门口已经习惯了！”说着走到门口蹲下，掏出旱烟袋抽起来。
“她秦大哥，你自己这么忙，还为秀山的那烦人事，抽出空来到我们这穷家，这事该咋办我们全听你的！”秀枝妈微笑着，小心翼翼地说。
“伯母你们这样信任我，那这事就由我来安排！我已经要秀山去集上买点菜，等会伯母辛苦点，把中午菜烧好些，伯父你去把李二歪请来家。秀山领我去趟李大春家，我去把他也请到家里来，把三方面的人聚在一块，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把要办的事都定了！”秦奋看了眼秀枝爸说。
“这样行吗？他…李大春能来我家？”秀枝爸蹲在门口，惊讶的问。
“我也考虑了好久，总觉得先礼后兵这办法最好！”秦奋看了眼秀枝妈，笑了笑说：“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来，但他不来就输我们一手了，采取下步行动，就顺理成章
了！你们如有好建议提出来，我也可以试一下！”
“这主意很不错！到底是高人，想的办法也是高人一筹，只要李大春能进我家门，事情等于解决了，好主意！”秀枝妈不住的点头连声说好。
“你说好，我到没觉得这主意好在哪？可我也想不出啥好办法，你就按你的想法办，我这就去喊李二歪！”秀枝爸灭了旱烟袋，站了起来。
“你猪脑子，当然想不到这主意的妙？从场面上咱家向李大春低头了，从礼节上咱家敬重他了，与情与理，他已经处在下风了！”秀枝妈说。
“伯母，你也别光说这办法好，好与不好，关键还要看问题能否顺利解决了，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秦奋说着喝了口水，站了起来走到院里：“秀山一回来，就让他领我去找他！”
望着秀枝爸去请李二歪，秦奋在院里踱着步子等秀山，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回来。秀枝妈看着村圩外的路口也很急，突然想起说：“我家秀英也认识李大春，如果不是怕打起来要拉架，就让秀英领你去好了！”
“行，秀英只要能把我领到李大春面前就好，我尽量不和李大春动手，不伤筋、不动骨能把秀山的事解决了，那不是更好！”秦奋笑着说。
秀英一听是妈要自己领着秦奋去找李大春，三步并作二步跑到秦奋面前：“李大春就在村圩里顶西端，人见了面我认得，哪个门一问就知道！”
在去找李大春的路上，秦奋侧头开着玩笑问秀英：“你和我一道去找那个姓李的，不怕我和他讲崩了打起来，我打不过他，人家连你一齐揍？”
“不怕，我才不怕!在雁北听何山说这方圆几百里，没人能打得过你，你天下第一。和你在一块，安全的很！”秀英秋波微转，欣赏的目光望着秦奋，清喉娇啭的笑着说：“大哥，你看，在那边秧苗田块拔草就是！”
秦奋顺着秀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水田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正在弯腰拔草，看那身段，象堵小山似的，粗壮高大……
“活永远做不完”，秦奋时常这么告诉自己。踏踏实实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做事，秦奋正是那一代人中间杰出的代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