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身后突然被什么带起一阵风,她回过头去,一个暗影快速划过,转瞬即逝。
习习微风卷起她脚边的落叶,沙沙划了一地。
她站定在远处,宽大的水袖被风灌得满满的,她挑起一缕黏在嘴边的黑发,一双水眸熠熠生辉,“出来吧!”
竹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良久,一个伟岸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轮廓渐渐清晰,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她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为何跟着我?”
他的紫眸有些黯淡,一把白檀凌娟的折扇遮摊开,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嫣然压下他的折扇,一双盈盈水眸对上他的眼睑,“明初寒,你跟着我很久了。”
明初寒苦笑一下,月色朦胧间,他好看的容颜几乎看不真切,“我只想远远看着你,就一会儿,你别赶我,好么?”
嫣然的樱唇紧抿成一条弧线,她伸手拂去了落在明初寒银发上的一片枯叶,“傻瓜。”
明初寒几乎有些哽咽,一双紫瞳覆着薄薄的水雾,“我保证,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嫣然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表情,那想要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良久,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几乎是欢呼着跳跃起来了,一边跳着,一边笑着,可是,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擦掉眼角的晶莹,呜咽着,“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以为,我就连那远远守护的资格,都没有了。呵……谢谢你这一次没有推开我。”
嫣然的心几乎是被他滚烫的热泪给浸碎了,她有些心疼的望着他,“一国太子,总是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明初寒抹干了眼泪,一双紫瞳被泪水浸过后更加明亮,他裂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嫣然幽幽的叹了口气,终究,她对他总是太心软。
他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身边,轻嗅着独属于她的那一份芳香,酸胀的心慢慢的回温起来。他想,他总是很容易满足,只要可以静静的呆在她身边,就足够。
“老板。”他和她并走在幽幽竹林的弯曲小径中,他斜睨着她倾城的容颜,突然喃喃的唤着她。
“嗯?”
“我很想你!”
嫣然有些错愕的转过脸去看他。
明初寒却只是笑,那温暖如旭日的笑容让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可以允许我么?”
“不仅只是可以看着你,也要想你,可以允许我这么做么?”
嫣然的眸底荡过一丝涟漪,“为何要问我?”
明初寒掩住眸底的晦涩,“我害怕!”
“我害怕你会和之前一样赶我走,那样,我会真的害怕!”
嫣然低垂着眸子,望向前方,竹林婆娑,在静谧的夜里沙沙作响。
她轻起朱唇,“那如若,我说不呢?”
明初寒轻颤着睫毛,努力的逼回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嘶哑这声音,低沉的声线颤抖不已,“如若是那样,那老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她的背脊有丝僵硬,余光中,尽是他悲怆的神色,在穿过流云的月光下,显得特别突兀。
每次看到他的脸上留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总是会特别心疼。就好像曾经亏欠过他很多,所以看到他难过,她总是会特别内疚。
月光透过交错有致的竹林,破碎了完整的皎洁。风起,那细密的竹林来回摆动,投下的暗影打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天地间,静谧的只剩下婆娑的风声。
蓦地,他缓缓开口,“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对我?我要的,从来都不多!”
嫣然望着他,月空下,他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一张绝世倾城的阴柔面孔几乎被痴缠着的长发遮掩,只留出一双黯淡无波的眸子,看着她的神情,是幽怨,也是心痛!
嫣然抬起手臂,习习微风灌入她宽大的水袖,撑起的袖口像一个大大的灯笼。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喃喃着,“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因为你的悲伤,源由我起,会让我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明初寒扯起她的袖子,一双眸子沾染着悲情,“你对我疏离又淡漠,我还如何能快乐?”
“只是静静的看着,偷偷的想着,也不可以么?”
他的声音轻的不能在轻,却撩拨着她柔软的心脏,荡开圈圈涟漪。
明初寒紧紧的望着她的眸子,刀削般的薄唇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弧线,他几乎是颤抖着声线才说完一整句话。
良久,她轻启朱唇,幽幽的说:“那就随你吧!”
明初寒几乎是喜极而泣了,他抹去眼角的晶莹,妖治的嘴角扬的高高的,“这是答应我了么?”
嫣然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明初寒紧跟着嫣然的脚步,像个孩子般在她身边欢呼雀跃。
“老板,你真好!”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是!”
“明初寒你其实还没有长大对不对?”
“额……”
嫣然的笑容淡淡的,“怎么总有种小孩子的感觉。”
明初寒勾起嘴角,紫色的眸底一片柔和,思绪恍若回到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斜睨着问他,明初寒,你是不是没长大?
这熟悉的话语重新在他耳畔响起,这感觉,美妙的不可思议。
“老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他今天本来是想去凤鸣阁偷偷看她的,只是还没到凤鸣阁,便在中途遇上了她。
而他便偷偷跟在她的身后,远远的观望着她。穿过了好几条街道,越过了好几座横桥,她好似也没有目的般,只是幽幽的走着。
直至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也没有停下脚步。
嫣然的身子一顿,突然停下脚步。
明初寒也跟着停了下来,疑狐着,“怎么了?”
她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深谙不见底,紧紧的盯着他,“娆儿到底是谁?”
明初寒的瞳孔瞬时放大,“为何问她?”
“难道我不该知道她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以为我是她。”嫣然眯紧了水眸,“又或许,我真的是她!”
她一身火红的衣衫几乎隐匿在巨大的阴影了,明初寒望着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自从知道她真的是娆儿以后,他便庆幸着她失去了记忆,他一直认为,忘记那段残忍的过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抛开那些纷纷扰扰重新活过,她也许比以前快乐!
明初寒敛下眼底的晦涩,喃喃的开口,“她已经死了!”
嫣然的眸子暗淡了下来,她已经死了,那她还有可能是她么?
如若不是,她那些奇怪的梦境该如何解释?还有尉迟夜,今天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对她身份的那份笃定,有来源于哪里呢?
如若她是她,她为何又会死而复生?而瑾为何要给她塑造一个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