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逶迤的忘川途畔,风卷云涌,红的妖艳,艳的凄迷。
两张相似到极致的脸庞,瞪大的眸子,述说着无尽的错愕和恐惧。一错而过,转目回视,那人却已被鬼差拖着走向无尽的轮回。
“沈悠然,别看了,要不是你们的身体契合,又是如此的相似,阎王爷怎么敢私放你回归人间,记得以后要多做善事,这都是你的造化”,牵着她的小鬼吐着白白的长舌头,拉扯着她身上的捆缚链子匆匆向前走去。
长长忘川途,漫漫沙华路,那一片妖冶的艳红,刺痛了悠然的眼。回首,再见了,那一世的苍凉,但愿,这一世能简简单单。
望着她纵然而下的身影,两个鬼差摇摇头,低声嘀咕:“九世善人的命格那是天注定的,又岂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明显,是听到了她最后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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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迷途路,终是是到了尽头!
到了吗?
吐出冗长的一口气,羽睫微颤,缓缓睁开了涩涩的眼睛。
入目所及,素白色纱帐外是纹形复杂的古色几案,狭小而封闭,极度的简单。
迷茫的瞳孔出现了一丝仓皇,环视一周,缓缓撑着坐起了身子,许是身子骨睡的久了有些酸疼,手脚有些不大灵活。扭动的身子使小塌发出“咯吱,咯吱”的冗长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尤其突兀。
复杂的感觉袭上心头,一时酸涩的差点掉泪……悠人……
“胶东王,您不能进去啊,那是宫女的住寝”,尖锐而又略带惊慌的声音让她蹙眉,语声显得有些急促,隐隐还能听到脚步“踢踏”声。
“她救了本王,谁给你胆子拦着的,让开”,小孩子脆嫩的语声。
胶东王!
悠然仰头望着封闭的空间,小宫女些微的记忆再次涌入她的脑海,一下子显得凌乱而纠缠。,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而下,悠然随手抹掉,抛却那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
只是,记忆中,那个一直依靠着她的孩子——悠人,你可曾在父母身边安好?该会吧,没有了她他们就只剩下了他,定能好好照顾他吧。
悠人,虽然不一样的时空,但我们对着的,却是同样的天地!你会过的很好,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对吗?
“让开,不怕我打断你的狗腿吗!”童稚的声音,说出的话竟如此霸道。
蓦然听见男子尖锐求饶的声音,悠然心头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奴婢不敢,可是王爷,不能进去啊,那是污秽的地方”,公鸭般的嗓子把悠然拉回了满室的古朴,一丝凉风从掀开的窗棱中透过,顿时凉意传透全身。
定了定心神,往梳妆台上唯一的一面青铜镜看去,那是青葱般无忧的年纪,一根简单的桃红色饰带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稚嫩的脸庞分明就是小时候的她……
梨花木的大门“砰”一声被推开,露出了个小小的脑袋,眨着圆咕噜的眼睛,好奇的往里探视。腰饰玉带,一身锦丽的小袍子贴身合宜的穿在小身体上,许是跑的急了仍微显喘息,红扑扑的小脸上探着一双好奇的大眼,偏头看到屋里的人,咧嘴一笑顿时露出了口白白的牙齿,左边脸颊上一个深深的酒窝映衬着那对明亮的珠子,顽皮可爱的动作像极了自己一手照顾大的那个孩子……
悠然心中一动,顿觉心头涩涩。
小家伙探着脑袋走了进来,悠然顿时看见几个宫女宦官惊慌的站在门口。缓缓弯下身子伏拜,“葳蕤拜见胶东王!”
小家伙负着双手靠了上来,围着她绕了一圈,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了她一阵,脆声问道:“你叫葳蕤?你的病好了么?”
葳蕤轻轻点头,“谢王爷,婢女已经没事了”。
风和日丽,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暖暖的日光照的人心头舒服,天上不时飞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唧唧”一阵随即煽动轻翘的翅膀滑翔而去,带起一阵快意的欢悦。
绿绿的漫草地,已带了些微的黄迹,却仍是郁郁葱葱,满是生机。微风轻抚,带起葳蕤裙角翩飞,感受着清风的欢悦,仰头望向那沧澜天阔,扯了扯嘴角,心头也似乎松爽了许多。
“你的病真的好了吗?”小家伙看着她,眼里透着纯净的关心。
“恩,谢王爷关心,婢女的病已经好了”,葳蕤伏身。
“葳蕤,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小家伙拉着她的袖口,略皱着小眉头。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可能是刚跑过的缘故,稚气的脸蛋带着红扑扑的喜色,悠人的面孔在脑中一闪而过,失神片刻,一丝凉风袭过,葳蕤笑笑,摇了摇头,“婢女只是洒扫的宫女,以前没有见过王爷”。
小家伙看了她一眼,蹙着小眉头,“我不是说在这里”。见她不解的神色,顿时垂下了头有些恹恹。
小脸瞬间抬头,再次看着她,不信道:“你真的没见过我?”
葳蕤微楞,不由细细想了一回,仍是摇了摇头,果然看到小家伙再次低垂下来的脑袋。
“王爷?”轻轻唤了他一声。
小家伙抬头,足足盯着她看了半晌,突地咧开嘴笑了起来,“没关系,没见过就没见过吧,至少现在算见过了”。
小家伙说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自个儿开心的蹦蹦跳跳。
紧跟着小家伙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一段路,水榭亭台、山石水溪交错间,来到了一个小溪畔,溪畔有块光滑的石头,此时,刘彘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回头喊道:“葳蕤你过来,坐下”。
看了眼身后不远不近的一干宦官们,再看看刘彘坐着的那块大石头,在吸收了大半天的光照后,显得光泽亮人。
移开双目,揉了揉眼睛,干干笑道:“奴婢就站在这里吧,这样也好准备着随时聆听王爷的教诲”,说完,只觉得太过虚伪违背良心,加了句道:“而且,婢女喜欢站着,站着看风景好啊”。
刘彘小小的脑袋朝四周晃了一圈后,似略有所悟,疑惑的走到她身边,略微感受了下微风的轻抚,忽见溪畔的紫云烟猝然含苞而放,顿时一喜,拍起小手叫道:“果然是站着看好啊,风景独树一帜!”
葳蕤眼皮轻抖,唯有冲着他笑得干巴巴。
许是站得久了,小家伙便觉不耐,主要是葳蕤现下已经十岁了,身高足足比六岁的小家伙高出了一个头,让他说话的时候不得不仰视着她,顿时有些不满。
拉着她坐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自己则居高临下的坐在大石头上,如此看着她和他相近的身高,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咧开了嘴角,笑得时候,左颊畔的小酒窝越陷越深,在阳光照拂下湛着闪闪的明亮光彩。
“葳蕤,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救我?”小家伙拉着她的衣角,丝毫不肯松开。
这个问题着实为难了现在的葳蕤,反思良久,觉得小宫女的忠心还是很值得肯定的,遂老实答道:“当时看到王爷落水,婢女真的什么也没有想就跳下去了”。
小家伙垂着圆圆的脑袋想了半天,突然反映过来,叫道:“你刚才用‘我’了”。
心头突突了下,脸上不禁愁容展现,“婢女不敢,请王爷绕了婢女”。
小家伙看着她,拍手笑道:“葳蕤,以后你在我面前就这么称呼,别人面前可是不可以的”,怕她听不明白,眨了眨大眼睛贴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在宫里头,你要小心,不过我会保护你的”。
听着小家伙濡濡的声音,葳蕤不觉心头一暖,轻轻笑道:“那葳蕤谢过王爷”。
“葳蕤,我一会去回母亲,把你要到我那里去吧”,许是冷风吹过,葳蕤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顿时笑得有些瑟瑟。
“启禀王爷……婢女福薄,怕伺候不好王爷”。
“你不想伺候我?”小家伙看了她一眼,小脸上的不高兴显而易见。
葳蕤委实是不敢触怒虎须的,就算是成长中的小虎也是不敢的,只得干干笑道:“怎么会?奴婢必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正好此时一个小宦官跑了上来,道:“王爷,时辰快到了,您该去猗兰殿了”。
刘彘听了,忙急走了几步,略微一顿,小步子猝然停了下来喊道:“葳蕤,你这就跟着我去见母亲,我一会就向母亲讨要你”。
葳蕤腿下一颤,仰天看了几眼,空中一块乌云飞过,顿时盖住了浮着偷闲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