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元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伴随着卫绾丞相被免,窦太皇太后的侄子窦婴位相,王太后的兄弟田蚡为太尉,朝堂的风波一浪接一浪,翻拍着那庄严肃穆的汉室传承,寂静沉默中,酝酿着滚滚涛浪。
春去春又来,花开花又落,又是一年春好处,迎来了建元二年。
残暑蝉催中,新秋雁带来,翱翔于万丈长空。
七月初七,织女会牛郎,繁星闪耀间,一贯银色长虹横贯南北,两岸星辰闪烁,隔河相望间,遥遥闪烁,璀璨夺目。
“陛下去了甘泉宫吗?”摆弄着手中的针线,收下最后一个结,拿在灯烛下细瞧。还好,该是能见人的吧。。。
不确信的朝旁边问道:“小桐,可以见人吧?”
小丫头掩嘴一笑,接过葳蕤手中的钱袋,细细瞧了一回,见她不语,看的葳蕤心头惴惴,头一回送人东西,总不能太过丢脸吧,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想再赶也是来不及了。
“姑娘,看你紧张的”,小桐笑出了声,“姑娘这针脚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虽然不比那些御用的针娘专门绣的,不细看也是可以的,可陛下哪是看那些的呀,回头陛下回来了一定高兴”。
“真的吗?”葳蕤不放心的接过来再次细瞧了瞧,见没什么大的问题,自己看着也确实不错了,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小桐,去拿来”。
“姑娘,真的要吗?”小丫头登时脸色古怪的看着葳蕤手中的钱袋。
葳蕤抬头,笑道:“叫你去拿就去拿吧,钱袋可不是放钱的么?没钱还叫什么钱袋”。
小丫头似乎对她的话仍然不认同,别扭的转过身抽开金丝楠木的大柜子,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金光璀璨,琉璃生辉,光洁莹润的光华让小丫头再一次失了神,挪开这些珠玉,盒子底下赫然是那只琉璃碧玉髻子,姑娘虽然喜欢却从来没有带过。
抓了一把钱币,细细一数,取了八个,多余的再次放入了盒中,盖好盖子收好。
“姑娘”,小桐摊开手把手中的钱币给葳蕤看看,葳蕤点点头,取过亲手放进了刚绣好的钱袋中,拉好系带,满意的再瞧了瞧。
“姑娘,其实。。。只要绣个钱袋,小桐想陛下也会喜欢的,那钱币。。。钱币。。。”小桐嗫嚅着,听着钱袋中叮叮咚咚的声音让她心中扭曲。
葳蕤看她一眼,见她期期艾艾的样子,笑道:“尽管给陛下好了,他还能治你的罪不成?要治罪也是我先,你怕什么?”
“姑娘,你知道小桐不是这个意思的”,小丫头撇撇嘴,嘀咕道:“陛下也不舍得把姑娘知罪的”。
“好了,别嘀咕了”,葳蕤笑着嗔她一眼,望了望满室点燃的烛火,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陛下有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么?”
小桐点点头,“王公公刚回来报了,说是大概在甘泉宫用了晚膳,过了戌时便能回来”,小丫头睨了她一眼,小声道:“现在刚过戌时”。
甘泉宫是陈皇后的住处,能那么容易回来?葳蕤犹豫了一回,觉得刘彻不可能那么早就能回来,于是道:“小桐,去把我下午看的那本书简取来,我再看会”。
小桐点点头,自去取了。
刘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陈阿娇为了前两天平阳公主又进献上来的几个舞女跟他大吵了几句,刘彻无法,人已经进了皇宫,只得安排去了远远的宣曲宫,眼不见为净,省的她又招惹到太皇太后那里去。
心头微有怒气,挥手让杨得意和王平下去,珠帘后灯火明亮,满室的亮堂,可见人还没睡。
轻启珠帘,珠帘碰撞发出珠玉交叉的脆音,锦榻上蜷曲着个人影,听见珠帘声,顿时从书简后抬出了个头。
“还没睡?”刘彻几步走了上去,淡道:“刚才去甘泉宫费了点时间,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小桐呢,怎么也不在旁边伺候?”
“小丫头站着直打瞌睡,我让她先去睡了”,葳蕤含笑从榻上坐了起来,见他深沉的有些幽冷的眸子,顿时低声一叹,抬头抚上他微蹙的双眉,待轻轻抚平了,才道:“今儿是你的生辰可不许不高兴,来,许个愿吧,寿星老”,见他一愣,葳蕤低头续道:“唔。。。是我老了,年老色衰,你想娶小?”
大手抬起了她低垂的头,他呵呵一笑道:“这两年事多,倒都忘了自个儿的生辰了,匈奴屡屡犯边,国家遭难,各种遗留下来的机制、问题层出不穷,国家百废待举,倒真忘了这一出了”。
“你呀”,葳蕤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袍,从几案上取过那个绣好的钱袋放在他手里,笑道:“我绣的,送你的十八岁生辰礼物,是没针娘绣得好,可不许嫌丑!”
刘彻眉头一挑,看她一眼,默默无声的拿起钱袋细瞧起来。
略显紧张的盯着他的表情,只要他一个不满意就准备抢了过来重做,见他只是盯着默然不语,更是心中惴惴,刚要去抢回来,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拆开钱袋的系带,倒出了那八个钱币。
葳蕤讪讪一笑,道:“钱袋么可不是放钱币的,只是意思意思,这是我平时的奉录中取得,现在是小钱,以后你可以放更值钱的,小钱袋足了,国库才会充盈,百姓。。。”正打算大说一堆喜气话,冷不防一双大手怀住了她,那人冲着她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促狭,笑声欢畅,道:“可是怕我不喜欢?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第一次么?记忆中,似乎他在北宫当太子那会儿,也有送过他东西吧。
见她疑惑的眼神,刘彻笑道:“你前面送的那些东西我都叫得意收着呢,可那些都是平时我送了你,你再趁那个时候回给我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葳蕤顿时恍然,不由脸上讪讪。
刘彻见她脸上微红,哈哈大笑一声,缓缓俯下了头。
手脖间突地传来凉凉的感觉,低头一瞧,淡淡的黑沉色挂在手腕上,葳蕤讶异:“乌木手珠?”
“恩”,刘彻笑笑,道:“不许弄丢了”。
葳蕤怀疑的看他一眼,“那要弄丢了怎么办?”偷眼瞧他握在手中的钱袋,那她得绣多少个才能赔得上?
缓缓的鼻息喷薄在她脸上,只闻他淡淡的声音响起,“只要你不丢就好”。
心中一暖,轻轻点了下头,保证道:“我不会弄丢的,这是你父皇留给你的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
却听他一笑,道:“别收着了,这还是父皇在时南边进贡来的,就独独这么一个赏了我,能解毒杀虫,亦治霍乱吐利,现下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戴在身上能驱蚊虫,也能爽利不少”。
葳蕤看着那一颗颗散发着黑褐色光泽的珠子,淡淡的檀质气味飘渺于鼻尖,握了握手中的珠子,轻轻点点头,嫣然道:“恩,一直戴着!”
爽朗的笑声从帘内传出,杨得意和王平守在帘外,听到笑声,两人相视一眼,杨得意眼中闪过得意,冲过头去轻道:“你输了”。
王平瞪了他一眼,不舍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串钱币给他。